第99章 我去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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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我去杀人

    那血人是田怀义的魂魄,叩谢师恩,说出自己未能保住沈雨生后,遗愿已了,虽然内心中有万般不舍,但被幽冥之力拉住,便向阴间拖去。

    “怀义!”

    傅磊生大叫一声,猛然站起身来,四下望了一眼,只见四周并无什么阴风,也没有血淋漓的田怀义,想是自己读着书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毕竟夫子的书很是沉闷。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总是担心怀义为了高官厚禄,会出卖沈雨生。”

    他暗暗自嘲,当年田怀义在他门下时,是最调皮捣蛋的学生,让他最是头疼,上学时不好好学习,总喜欢玩前面女学子的头发。为此惹得女学子大哭。

    他叫来家长,揍了田怀义一顿。

    练习法术时也不好好练,东一锤子西一榔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但就是有一股聪明劲,学什么都很快,学了之后便很难忘记,举一反三。

    后来田怀义考中秀才,得到神赐神胎,因为是三品的斗魁神胎,在县城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神胎,他担心有人来夺,为此日夜守着田怀义。

    那时,正值陈实的神胎被人挖走,闹得风风雨雨,傅磊生也是担惊受怕,果然就遇到几拨人来抢夺神胎。

    他千辛万苦才将来人逼退,保住了田怀义。因为这件事,师生的关系很好,亲如父子。

    后来田怀义考中举人,去了外地,然后便听说去了卫所,从军多年,回来时便从一个淘气捣蛋的大男孩,变成一个沉稳的官员。

    变化之大,让他也不禁啧啧称奇。

    他最担心的就是田怀义会进入官场这个大染缸,染得连自己都认不出他。因此这次沈雨生得到文昌神胎后,他便千叮咛万嘱咐,唯恐田怀义不再那个身怀正气的少年。

    “我想得太多了。”他舒了口气。

    这时,他看到陈实伸着手护着灯,门外的黑狗还在汪汪叫唤,不由怔住。

    他明明记得是陈实打着瞌睡,自己在看书,为何变成了自己睡着了,陈实却醒着?

    “傅先生,你刚才睡着了。”

    陈实声音有些低沉,迟疑一下,道,“田师兄来过,托梦给你,我见他血淋漓的,便没有阻拦。傅先生,县衙……可能出事了。”

    傅磊生脑中轰然,身躯颤抖,双手慌忙扶住讲桌,定了定神,想要说话,话刚到咽喉,两行滚烫的眼泪便先滚落下来。

    他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却越来越多。

    他以为自己很坚强,讲了这么多年的夫子学问,道心早就坚如磐石了,一定能忍住,但就是忍不住。

    那眼泪就是忍不住的往外流淌。

    “我……”

    他哽咽着,握紧拳头撑着身体,还是止不住眼眶的泪水。

    “陈实,让我一個人安静一会儿……”他艰难的说道。

    陈实默默起身,走出讲堂,回头看去,只见傅磊生趴在桌子上,身子不住的抽搐。

    “怀义,打不过你跑啊!我没有教过你吗?”

    他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骂田怀义不知变通。

    “你丢下沈雨生跑啊!人家只是要沈雨生,不是要你的命,你是朝廷命官,新乡县的主考官,不到万不得已,人家不会要你的命的!”

    “伱跑啊!沈雨生是我的学生,你也是我的学生啊!你为啥不跑?你死脑筋啊你!”

    ……

    陈实坐在黑锅身边,搂着这只大狗,看着县城的夜空。

    皓月当空,明察秋毫。

    “谁说县城没有邪祟,黑锅,人心里住着邪祟。”他低声道。

    不知过了多久,傅磊生从讲堂走出,眼睛红彤彤的,眼袋肿了许多,手中拎着一盏油灯,声音有些沙哑,轻声道:“陈实,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放榜。”

    陈实应了一声,看着他没有动弹。

    傅磊生提着灯向外走去,经过竹林时,折下一截竹竿,以竹竿为杖,向外走去。

    陈实跟着他,黑锅跟着陈实。

    傅磊生停下脚步:“陈实,你回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陈实摇头道:“我一个人留在书院,担心有人杀我取神胎。”

    傅磊生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向前走去。

    陈实和黑锅跟上他,不多时便来到县衙。

    县衙大门敞开,里面黑漆漆的,傅磊生用竹竿挑着灯,走入县衙。

    里面一片寂静。

    陈实忽然觉得脚下有些黏,抬脚看去,脚上都是血。

    他向地面看去,一片血泊。

    他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见到了田怀义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

    傅磊生把灯放在一边,抬手,手不受控制的颤抖,想摸一摸自己这个学生的脸。

    田怀义的脸色苍白,瞪着眼睛,眼瞳倾斜向一方。

    傅磊生死死的握紧拳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沈雨生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面对着他们,也是瞪着眼睛,眼神满是惊恐。

    傅磊生起身来到这个面带稚气的少年身边,他没有感受到这个学生身上有任何生的迹象。

    他摸了摸沈雨生的后脑,脑壳已经被打开了。

    他手上全是血。

    傅磊生嘴角动了动,似哭非哭,却强行忍住,换了一只干净的手掌,为沈雨生合上眼帘。

    他转过身来,查看田怀义身上的伤口。

    尸体不会说话,但可以留下很多有用的信息。

    对方用的是什么法术,对方是什么境界,对方的金丹是什么金丹,甚至元婴元神,都会在尸体上留下蛛丝马迹。

    陈实则在打量供奉在县衙里的万魂幡。

    万魂幡是法宝,收容的魂魄往往是修士的魂魄,只有犯了死罪之人的魂魄才有资格进入万魂幡。

    此宝威力巨大,可以镇守一城,令邪祟不敢接近半步,亦可以抵御强敌,让县令也可以与化神境的高手一搏!

    这面万魂幡此刻依旧在供桌上,没有丝毫威力波动。

    田怀义像是没有来得及动用万魂幡,便死在对方的手中。

    陈实微微皱眉,田怀义的实力绝对不弱,常年军伍生活,再加上是边疆卫所这样危险的地方,他的实战经验一定极为惊人,绝不可能连万魂幡也没有来得及动用便死在对方手中!

    就算对方修成元神,他也可以催动万魂幡与之一战!

    “万魂幡被用过一次。”

    傅磊生的声音传来,“但使用者不是怀义。”

    陈实微微一怔,来到田怀义的尸体前,田怀义身上的伤口并非普通的伤,而是淤青色的伤口,伤口血液凝固,触之冰冷,不似刚死之人。

    陈实想起自己胸口的青色鬼手,心中微动:“这是怨魂厉鬼造成的伤!”

    “是万魂幡造成的伤。”

    傅磊生目光落在万魂幡上,道,“万魂幡中的怨魂厉鬼原本实力便很强,久经祭炼,更为强大。但怀义没有来得及祭起此宝,此宝便被对方催动。”

    陈实怔住,被对方催动?

    田怀义手持万魂幡,万魂幡为何会被对方催动?

    傅磊生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外面的黑暗,声音低哑:“县衙本应该一直有衙役守着,但当值的衙役却不在这里,而且衙门发生打斗,却没有一个衙役前来查看。”能够调动万魂幡,同时又能让衙役不得妄动的人,只有县令和县丞。

    但是新乡县令已死,县丞郑世云的实力远不如田怀义,不可能如此干脆利索的将田怀义击杀。

    新乡县中也有不少高手,说不定藏有化神境的存在,不过田怀义是新乡县的县试主考官,官职不大,但是朝廷命官,县里的高手绝对不敢冒着被朝廷夷九族的风险而杀他。

    “所以,只能是外来人。”

    陈实道,“近些天外来人当中,有权势的,恐怕就是泉州李家了。巡抚李孝正经过新乡县。”

    傅磊生眼角跳了跳,提起灯,转身向外走去,道:“昨日李巡抚已经赶赴省城,上任去了,不在新乡县。陈实,这件事你不用过问了。”

    陈实没有说话,还是跟着他。

    傅磊生敲响棺材铺的门,走入其中,向掌柜道:“两口棺材,质地要好。”

    棺材铺掌柜吃了一惊,连忙请他进来,道:“傅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

    傅磊生没有多说,道,“再加一口,三口棺材。多少钱?”

    “柏木的,六两银子一口。”

    傅磊生没有讲价,付了银钱,道:“让几个伙计跟我走,送两口木棺去县衙,衙门里有两具尸体,让伙计入殓。还有一口暂且留在店里。”

    棺材铺掌柜心中一惊,若是往常傅磊生一定会讲价,死抠价格,哪怕一个铜板也要抠半天,今日居然没讲价。

    “人死万事休,最后这口棺材,傅先生是给自己准备的不成?”

    掌柜沉吟片刻,悄声吩咐伙计,道,“你们去县衙帮傅先生收尸,只管收,其他的不要询问。还有,最近几天仔细着点儿,若是听到傅先生不幸的消息,便通知我。做生意要讲信用,他若死了,便用这口棺木将他安葬。”

    店伙计称是。

    陈实跟着傅磊生,只见他忙前忙后,将田怀义和沈雨生入殓进棺。

    不知不觉,天色已亮。

    两人一宿未睡,跟着店伙计的木车,将两口棺材送到文才书院暂放。

    奇怪的是,县衙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在县衙忙活一晚,竟还是没有衙役前来过问。

    “陈实,今天是放榜的日子,你和同学去看榜,我一夜未睡,也要回家休息了。”

    傅磊生道,“至于我的事情,你便不用过问了。当初邵景让我帮你的时候,其实已经付了一笔钱给我,但我又收了你一笔钱,你不欠书院什么。”

    陈实道:“傅先生若是有事,来书院知会我一声便可。”

    傅磊生轻轻点头,走出书院,走回家中。

    他家的确如胡菲菲所言,很是奢华,建在清渠河边,出了门便是码头,一亩多地的院子,有东厢西厢主楼,还有个小小的池塘,围绕池塘铺设了假山花园,种植梅兰竹菊。

    虽是不大的地方,但处处显得精致秀气。

    他的妻子便是一个善于打理的人,将家里收拾得很是整洁,两个孩子也都很出色,已经成家,无须他操心。

    妻子业已做好早饭,见他归来,询问道:“昨晚有事么?”

    “没事。”

    傅磊生一边喝粥,一边道,“秀容,这些年跟着我,辛苦你了。”

    妻子侧身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吃饭,笑道:“哪有什么辛苦?我不过操劳于内,你在外面才是辛苦。”

    傅磊生道:“明志和致远都已经成亲了,虽然没什么出息,但好歹能养活自己。你也好久没有回老家了,不如回去一趟,给我爹娘和岳父岳母烧点纸钱。我昨晚做梦,他们几个老人家说在下面没钱花了。”

    妻子迟疑,道:“出事了?”

    “没有。”

    傅磊生吃了口咸肉,道,“乡下不太平,你让明志和致远跟你一起去,带着他们妻小过去,就当回乡过几天,散散心。”

    “你呢?”

    “我就不去了,我在城里还有事。”

    妻子落泪道:“出事了是么?难道你非得留下不可?”

    傅磊生沉默片刻,道:“非留下不可。你们走吧,收拾收拾,今天就走,不要拖了。我去睡觉,不要让明志和致远过来烦我。过了明天,我若是活着,就去找你们。”

    妻子一边抹泪,一边去收拾东西。

    傅磊生吃饱喝足,呼呼大睡。

    文才书院已经来了不少学子,对停放在书院中的两口棺木惊呼连连,猜测纷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胡菲菲询问陈实,陈实没有说。

    午时,衙门放榜。学子们蜂拥着来到县衙,去看榜单。

    “陈家哥哥,你中了!新乡县第一!”

    胡菲菲兴奋莫名,向陈实道,“看不出来,你文才这么好,居然也能高中!咦,奇怪,怎么没有沈雨生的名字?”

    她上下打量榜单,没有找到沈雨生的名字,按理来说沈雨生无须神降大祭便得到神胎,理当高居榜首,但不知为何,她扫了几遍,都没有找到沈雨生。

    不仅没有沈雨生的名字,主考官田怀义死亡的消息,也没有传出来。主考官死亡,竟然静默得可怕。

    陈实心中默默道:“这位贵妇人,的确神通广大,在新乡县只手遮天。”

    放榜的第二天,便是神降大祭。

    神降大祭三年一度,也是热闹得很,县城的人们把这场大祭当成节日来过,处处张灯结彩,店家也趁机吆喝,宣称降价,招徕顾客。

    陈实、胡菲菲与几个文才书院的学子,穿上书生服饰,头戴红巾飘带,腰系青带。

    傅磊生面带笑容,亲自为他们整理衣襟,又将一朵绸缎扎的大红花挂在陈实的胸前,将他们送到文庙。

    文庙里早已布置妥当,夫子、文昌的塑像上也披挂着红色的衣裳,秀才们尚未到场,香火之气如同青烟,扶摇而上。

    还有人已经备好鸡鸭,牵来牛羊猪等牲口,这些是活祭,献给真神的礼物,更多的是瓜果梨桃等各种水果,装在花篮里,一篮又一篮。

    道路两旁还插着香烛,其中有的香手臂粗细,一人多高,已经点燃,几个小孩子正鼓着腮帮子吹香火,点燃炮仗,噼里啪啦炸响。

    到处都在敲锣打鼓,喜气洋洋,不住有人向傅磊生道贺道喜,还有人伸出手去摸陈实胸前的大红花,沾沾喜气。

    陈实是此次新乡县试第一,自然格外隆重,处在秀才们的前列。

    胡菲菲跟在他后面,也是得意洋洋,小声笑道:“此次我成了秀才,得到神胎,再考举人,便可以见识到成熟的书生了。我们女狐们的夙愿,便要完成了!嘻嘻……”

    陈实东张西望,忽然看到傅磊生转过身去,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他心头一突,看向祭台上正在忙碌的人们,又抬头望了望天上的两轮大日,两年以来,重新获得真神认可,再赐神胎,是他的执念。

    他迟疑一下,如今他新乡县试第一,正是完成这个执念的时候。

    倘若错过了,不知何时才有这样的机会!

    中秀才,得神胎,回家光宗耀祖,五竹老太太也高看他两眼。

    若是犯事的话,说不得就是流寇了,只怕玉珠家的鸭子经过自己身边都要啐两口再走!

    陈实咬牙,突然摘下胸前的大红花,塞到胡菲菲怀里,双手拨开人群,向外走去。

    胡菲菲错愕,连忙道:“陈实,陈实!你干什么去?你是新乡第一,马上就要上台了!这神胎你还要不要了?”

    陈实消失在人群中,声音传来:“你留在此处,我去杀人!”

    神似猛虎,目露凶光。

    身端体正影子直,一颗杀人放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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