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如彗星闪耀（下）

    四周都是炽热的气息，身体的汗液仿佛瞬间就能够蒸干……塞壬的少女甚至感觉到了喉咙的干燥，难受。

    “放…放我下来……”

    “你醒过来了？”

    她不由得停了下来，看着被自己背着的海底城魔女……虽然醒来，但海伦能够确切地感觉到，琉歌的身体似乎还处于某种僵硬当中。

    “你动不了？”

    “醒来已经很勉强了……”海底城的魔女苦笑了一声，“就像是强力的催眠一样，无时无刻都想要让我沉睡。”

    “他大概是想这样一来，你就不会有太多的抵触。”

    尽管如此，海伦还是将琉歌给放了下来——靠着一棵大树的树干，坐了下来。

    琉歌抬头看着夜空中，那正与黑暗对抗着的蓝光……一闪一闪的光辉，同时映照了在她与海伦的身上，像是烟火的光。

    “或许……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吧。”海底城的魔女忽然叹了口气，“你叫海伦是吗……路易斯是什么时候接触的你们？”

    塞壬的少女想了想道：：“大概一个月之前……那时候我们刚刚从原本躲藏的地方，向深海进发。”

    “一月之前？”琉歌皱了皱眉头，旋即又摇了摇头，“看来这个计划恐怕是临时起意……一个月前，雷亚兹还是很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异的地方。”

    “你们…监视了他很久？”海伦张了张口，试探性地问道。

    “从他出生开始，他的一切都已经被记录了下来。”海底城的魔女此时淡淡地说道：“他的父亲，一直瞒着王国政府在偷偷地做着某个实验。雷亚兹不是第一个，但却是唯一一个成功的——当然，当初认为的成功，也仅仅只是因为雷亚兹并没有死在实验之下，并且能够健康地长大而已。事实上，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展露过任何的天赋，我们基本上要放弃对他的观察。”

    “倒地……倒地是什么实验？”

    琉歌叹了口气道：“一个不怎么好的实验……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希望得到永生的家伙。”

    海伦心中一惊，“永生？”

    “你知道，海底城的皇帝，路易斯三十九世在位多长时间了吗？”

    “我不知道……我怎会知道？”

    琉歌冷笑着说道：“快一千年了。”

    海伦下意识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正一遍遍不知疲倦似地冲撞着黑暗的那道蓝色的光辉。

    “不是他。”琉歌摇了摇头：“他是烨，三十九世是卡尔……三十八世也是卡尔，其实从三十三世开始，就一直都是同一个人。有一种物质，可以从海底城人的体内提取出来，它能够为海底城的皇帝带来一次又一次的生命延续，但代价就是被提取了这种物质的海底城人，他们的身体机能回极速衰退——并且，这种物质只有婴儿时期的海底城人，才能够提取出来一点。”

    “婴儿！”

    “那家伙就像是一个恶魔。”琉歌咬了咬牙：“比起一直都在暗中圈养着海底城的【罪】更加让人恐惧的恶魔！一千名的新生儿，才能够提取出来一份生命延续的药剂……你可能不知道，为了这份长生，有多少的新生儿，从出生开始，就再没有离开过第六研究院。”

    “那雷亚兹……”

    “约阿修是这一代为卡尔皇帝进行药剂制作的秘密研究员之一……而且很不幸的是，他的孩子，也在上一批需要进行提取的名单当中。”琉歌此时看着海伦，“你明白的吧，一个不愿意让自己孩子就这样牺牲掉的父亲，总是希望能够做出一些反抗。”

    “蓝血……蓝血力量？”

    “那是卡尔皇帝的蓝血。”琉歌点了点头道：“约阿修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就这样死掉，因此他想了一个办法……暗中，他悄悄提取了卡尔皇帝的蓝血，通过不断的试验，最终成功地让雷亚兹活了下来。事实上，这些年来，我们也只是认为这样的改造，仅仅只是让雷亚兹免于死亡，但现在看来，远不是这样……他不仅仅活下来了，甚至还在短时间内激活了蓝血的力量，甚至到现在的马上就要觉醒的程度。大概，这是因为卡尔皇帝本身的蓝血血脉纯度就很高的关系吧。”

    “不对，不对？”海伦不禁皱起眉头：“按照你的说法，皇帝陛下怎会让雷亚兹一直活下来……还有雷亚兹的父亲也是？你们，明明知道……不对，你说，现在的三十九世不是卡尔皇帝……烨？”

    “他是我的父亲。”琉歌幽幽地说道：“同时也是卡尔皇帝唯一的子嗣——你知道吗？一个已经通过残忍的手段获得了永生的皇帝，他某一天突然心血来潮了，希望能够拥有一个后代，随后真得找人生下了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他的天赋甚至比这个皇帝还要高出许多。他无比忌惮这个孩子。但可笑的是，这个孩子从出生以来，都无比崇拜自己的父亲。”

    说到这里，琉歌却是叹了口气，怔怔地看着那道宛如星辰般璀璨的蓝光，“路易斯……烨他内心从来都是痛苦的。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才刚刚出生的自己，就因为血脉天赋太高的关系，而被卡尔皇帝忌惮。他一直都被隐藏在了天辰别院当中。他是在围墙当中长大的……他不断学习一切，只是为了可以得到那个将他当作长生工具的皇帝能够常来。”

    海底城的魔女苦笑了一声，“如果说强烈的情感能够带来蓝血的觉醒的话……那么除了真挚的爱恋之外，对至亲的仰慕，大概也是一种了吧。”

    “烨皇子……杀死了卡尔皇帝？”海伦不禁颤声说道。

    “一次意外。”琉歌满脸疲态地道：“卡尔皇帝一直无法真正的觉醒……为此他像是疯了一样——他在烨的面前，亲手杀死了他的生母。在天辰别院当中，唯有他的母亲陪伴着他。卡尔皇帝的疯狂，直接导致了烨的崩溃……那一天，他完成了蓝血血脉的觉醒，成为了海底城有史以来，力量最强大的人——但是，悲剧才刚刚开始。那就是，无数年来，一直在背后圈养着海底城的【罪】。”

    海伦下意识捂住了嘴唇。

    琉歌目光朦胧，“那一天，他亲手杀死了自己最仰慕的父亲……也是同一天，他知道了【罪】的存在，更加知道这一千年来，卡尔皇帝每一次去提供【海渊之眼】的时候，都受到了怎样的折磨。烨皇子他……我的父亲他才明白，卡尔皇帝之所以一直渴望长生，并不是因为他害怕死亡，而是因为他不希望那种折磨，会留给别人。【罪】的事情，海底城皇帝代代相传，每一个皇帝临死之前，都会将继承人带去【罪】的面前，作为奴隶。烨皇子取代了卡尔皇帝……用卡尔皇帝的身份，第一次去了【罪】的面前，他真正地体会到，在那个恶魔的洞穴当中，这一千年来卡尔皇帝所承受的东西。大概……从那时候开始，烨他就想着通过这种方式，来赎罪吧。”

    “白塔寄托的是无数年来，海底城人的怨念与期盼，继承了皇帝之位的烨皇子，自动与白塔连通……每一天每一夜，甚至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会听到来自白塔的那些灵魂的呐喊……卡尔皇帝为了长生，千年以来所造就的罪孽，以及自己弑父的痛苦，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这个海底城王室有史以来天赋最高的人。”

    琉歌看着海伦，早就已经泪流满脸，“你知道吗，那种痛苦……你知道吗，我看着他独自承受这些，同样无能力为的痛苦。”

    “你…你希望我做些什么？”海伦不禁颤声说道。

    “让我看到最后……”琉歌泣声道：“求求你，不要那么快开启大门……让我看到最后，哪怕看到的是他死在我的眼前，我也希望，能将他永远地记在脑海当中。你放心，我会活下去的，这是我唯一能够为他做的事情。无数年来，海底城的一切都在压在了他的身上，他就像是笼中鸟一样，他明明有着最强壮的翅膀，但却一直无法真正地在蓝天上飞翔……无法得到自由。所以，最起码……最起码让他的思念能够留在我的身上。”

    海伦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做不到，我答应了会将你安全带走……这场大战太过恐怖，多留一刻，危险会几何级数上升。”

    琉歌目光一黯，默默无声地闭上了双眼。

    但就在此时，她感觉到了双手似被塞入了什么东西……琉歌睁开一看，呆呆地看着那被塞到了自己双手之中的两个金属盒子。

    “我做不到……但是你可以做到。”海伦叹了口气道：“要什么时候离开，你自己来做决定吧。”

    “你……”她怔怔地看着这个塞壬少女，千言万语，“谢谢。”

    海伦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来，“其实，你一点也不暴力。”

    “是吗。”琉歌摇摇头：“希望有朝一日，你不会为这种认为而后悔才好……另外，给你一个忠告，小心一点。”

    海伦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琉歌叹了口气道：“因为伤痛而陷入觉醒阶段的蓝血血脉，当他狂化之后，他是会追寻那个给自己带来痛苦的目标的……一切都是下意识的行为。烨当初就是这样，当清醒过来的时候，卡尔皇帝已经倒在他的脚下了。”

    海伦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琉歌道：“是不是，觉得路易斯……烨他最后也没做什么好事？他可没有告诉你这些吧。”

    海伦没有说话。

    海底城的魔女也不在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夜空中那道正在燃烧着自己一切的身影。

    ……

    ……

    赤身的少女，已经完全地从容器当中走出……这之后，容器缓缓地下沉，最终消失不见。

    如同野兽般发出非人般叫声的少年，此时一步步走来……少年无法区分眼前的少女的真假，只是本能地感觉到这种相似……一模一样的相似。

    他似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臂——此时猛然飞扑，双手轻松地就死死地捏住了少女的脖子——只要再用一些力气，少女的脖子显然就会断开。

    “看来还是没有决定好。”女仆小姐的声音轻轻响起……她看见了少年此时的克制。

    但洛老板却没有说话，独特的黑白视界正在一刻不停地观察着一切——就在此时，女仆小姐忽然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

    洛老板却一摆手，随后伸手一拉，便拉起了女仆小姐的手掌，后退了两步。

    与此同时，一道惊呼的声音瞬间响起。

    “雷亚兹！你在做什么——！”

    凯亚夫人的声音！

    长廊之上，只见凯亚夫人此时又惊又怒地冲来，死死地抓住了少年的双手，试图将赤身的少女从危险中解救出来。

    但已经狂化的少年力气之大，根本不是此时的凯亚夫人能够撼动——少年抓住少女脖子的双手，依然纹丝不动。

    “雷亚兹，清醒一下！这可是……”

    感觉到了异样烦躁的少年，此刻一挥手，凯亚夫人的身体便直接被扫出，狠狠地撞击在了长廊的柱子之上——撞断！

    凯亚夫人倒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却是短时间内无法爬起身来，只能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终于，少年似乎已经无法真正地压制的了心中的狂乱——他苦痛地发出了一道大吼，一手将眼前赤身的少女给举了起来。

    “你会后悔的，雷亚兹——！”凯亚夫人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然后，就在此时，一道人影快速奔跑而来，只见一道劲风也同时向着少年的脑后吹来——龙冈！

    龙冈双手正死死地握住用树皮所裹着的【圣剑】，全力地挥动【圣剑】朝着少年的身后拍去。

    但就在【圣剑】即将要拍打少年脑后的瞬间，只见狂化的少年凭着超常的反应，硬生生地扭转身体，伸手将那【圣剑】直接握入了手掌当中。

    龙冈不禁一怔，随后只感觉身体横飞——眼前狂化的少年竟是直接挥舞着剑刃的部分，将他给狠狠摔倒了地板之上。

    碰——地板瞬间破裂！

    龙冈尚且还没有从这种剧痛中清醒过来，紧接着一股刺痛已经在他的腹部处蔓延……那是狂化少年硬生生地用【圣剑】的剑柄刺破了他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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