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八节 除旧布新(十一)

推荐阅读:这个神君正得发邪万相之王撒娇他的占有欲夫人她马甲又轰动全城了全能大画家年代:小日子过的真好回到过去做财阀神话之后万古神帝

    “真是匪夷所思,我是信不过的。”

    “如今要去应澳洲人的试,就是考这个。你信得过,信不过,又如何?”

    “我辈空念了这些年的四书五经,澳洲人一来,全部落空!想考个新朝功名,还得再作冯妇,从头学起。”

    “考取了又如何?我家隔壁的冯三,考了二十多年的童子试,每回都是考末等,捂着屁股回家的。家里穷得老婆都跑了――这回去参加公务员考试倒是取了。如今在税局当文案,一早忙到晚不说,还要去各处里收税,为了几文钱与乡野鄙夫争执。说是官,不过就是个小吏罢了!”

    “这你就可就不懂了。所谓猛将发于行伍,台阁起于州县,澳洲人更甚一步,行得是官吏一体,凡官都是从小吏起……”

    “想不到汪兄对髡情尽然如此熟悉!”

    “不敢不敢,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周贤弟也不可抱残守缺呀,这‘髡’字实乃有辱国体,贤弟以后还是莫要说了……”

    高令达听着同窗的讨论不禁摇头:“简直一派胡言!”

    澳洲人进城后,初时一众读书人还感于家国日非,心向大明。也有人写诗属文痛斥髡贼狼子野心,可随着澳洲人将广东官军一扫而空,大局已定,越来越多的人被功名利禄烧昏了头,听说澳洲人手下少有读书人。不知多少人已打定主意,只要澳洲人招纳贤良,便推辞几下,“忍辱负重舍身事贼”。更有的已经开始到处钻营,去找澳洲人的门路了。不知什么时候,士子间竟流行起了澳洲伪学。高令达心中心痛又畅快。

    往日里一个个道貌岸然,看不起自己的人,不过几日,廉耻也忘了,忠孝也忘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都忘了。急着要卖主求荣寻自家的富贵――这还都是个个受过朝廷的恩情,有过生员、监生功名的人!

    想到现今自己的处境,高令达不由得悲从心来,满桌珍馐也索然无味。

    草草吃罢午饭,小厮收拾了食盒自去了。高令达也无心念书,有心要回家去,然而想到家中的情形,实在也懒得回去。

    他家中只有一个过门不到两年的妻子,要说出身,倒也勉强算是书香门第――不曾进过学的穷塾师的女儿。高天士结这门亲自然有为他“洗白”出身的用意。然而对方虽穷得几无立锥之地,却还觉得把女儿嫁过来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这媳妇自然心中不甘,平日里虽然恪守妇道,要说夫妻恩爱,那是完全谈不上的。

    同窗们若是娶了妻子,至少新婚的头一年亦还是如胶似漆的,每逢初一十五休憩,早早的便往回家赶,往往还要被人取笑。

    取笑归取笑,当事人也是甘之如饴。相比自己,高令达不由的气馁。

    正在郁闷,外面忽然一阵骚动。接着便传来“乒乒”的炸响,还带着尖锐的哨音。书斋中的诸书生一凛,这是澳洲人的快枪声!

    澳洲人进城之后,早几个月广州城内城外不时都能听闻到这样的枪声。但是近几个月,随着治安渐渐平靖,已经很少听闻到这样的枪声了。

    现在突然响枪,枪声还这般的密集――听声音,似乎距离此地也不远。到底是澳洲人又在“搜缴匪徒”还是官兵突然打了回来?原本高谈阔论的书生们突然间噤若寒蝉,谁也不说话了,书斋里一片死寂。

    外面的枪声渐渐稀落起来,外面的骚动声却愈来愈大,街道上密集的脚步声既是在内院书斋里也能听得清楚。众人正在焦急,忽见一个杂役从外院进来,有人便赶紧叫住了他,打听消息。

    “小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澳洲人突然出动了许多人马,各条街口都布上兵了,禁止行人通行。”

    “澳洲人又在全城大索?”

    “听闻说是。不过具体抓谁却不知晓。小的在门口只见街道上在过兵,不光是警察,还有什么国民军……连倭人和朝鲜人都出来了……”

    众人议论纷纷,这样的全城大索的搜捕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澳洲人下如此大的力气来对付?

    虽说满心疑惑,但是诸生一听只是在全城大索,不是大明又打过来了,脸上的神情又轻松了许多了――自古过兵如遭匪,澳洲人算是个异类!要是真得大明官兵打回来,那是逃命也来不及了。

    气氛一轻松,书斋里又开始了海阔天空的闲聊。高令达听得无趣,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好不容易捱到天色将晚,杂役们说外面的封锁已经撤销,他这才起身,略略收拾了下出书院回金花庙去。

    封锁虽已撤销,街面上的警察和国民军依旧不少,路口的拒马也未撤去。个个神情肃杀。警察警棍盾牌,国民军荷枪实弹不算,枪上还上了雪亮的铳剑,看上去寒气森森。至于那些为澳洲人卖命的倭寇,腰插双刀,脸上罩着狰狞的铁面罩,与恶鬼相仿。高令达不敢多看,夹着书包贴着墙根走路。

    街上行人稀少,高令达匆匆而行。街上三三两两的有澳洲人的小吏出没,铁皮桶和长把的扫帚。似乎在往墙上涂抹什么标语告示。这在广州不是稀罕事,高令达无心去看。正闷头走路,忽然听到街道上一阵喧哗。他赶紧往旁边一躲,却见路上来了一行囚徒:几十个破衣烂衫,鹑衣百结的乞丐,用绳子捆成一串,被上了刺刀的士兵押送着蹒跚走过。他们的脸色困惑而震惊,仿佛还没弄懂是怎么回事。有人的身上有伤,胡乱的包裹着,渗出斑斑血迹来。警察们拿着棍子,不断地驱赶着他们快走。

    这是怎么回事?高令达暗暗惊讶。自从潮州会馆暴乱之后,高天士便吩咐各窦口“小心从事,不要触了髡贼的逆鳞”,因而各窦口都很收敛,许多过去习以为常的生意都不敢做了。大哥继位之后,尾巴夹得更紧。这些人是哪个窦口的,犯了什么事触怒了澳洲人?想到刚才的鸟铳声,他愈发感到不安了。

    高令达正惶惶不安,忽然见到前面几个刷墙涂标语的澳洲人已经走了,墙上已经用白灰涂满了文字。他一抬头,正看到“乞丐”二字。他吃了一惊,赶紧走过去仔细读了起来。

    这一看,便如三九天被人浇了一桶雪水。

    却见题目是:大宋澳洲行在广州特别市强制收容乞丐游民公告

    他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下面写得是什么竟然一句也看不出来了。高令达当然知道这布告意味着什么――进城半年来,澳洲人虽然不断的挤压的乞丐们的“生存空间”,但是由于双方实力悬殊,高天士也好,高令项也好,都不敢与其正面对抗,只敢暗中使些阴招。因而双方虽小有摩擦,但是大致还是相安无事。高家和大骨们,还存着一线希望,能这么熬个五六年,等大明来收复广州再做计较。

    而这布告,便是髡贼是对关帝庙人马的宣战书!

    高令达浑身发冷,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正在发呆,胳膊给人一把揪住。他吃了一惊,正要质问,只见来人已经将他一把拖到了旁边的一条支巷里。

    高令达定睛一看,来人他不认识,从穿着打扮来看,亦是个儒生,

    “你怎么还在街上闲逛!”

    “你是何人?”

    “我是什么人不要紧,”来人急道,“我已经找你很久了!”

    这下高令达糊涂了,他嚅嚅道:“学生与先生素不相识……”

    “你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儒生道,“你是高天士的第五子,七姨娘所出,高令达!”

    这下高令达吃惊了,对方知晓的如此清楚,必然是认识自己。他努力又想了想,确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惊讶之余只是点了点头。

    “髡贼已将金花庙给剿了!”

    高令达的脑子“轰”的一声,不管他对这个家的感受如何,金花庙毕竟是他生活了十九年的家。是他可以遮风避雨的家。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浑身发冷,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澳洲人的手段之毒辣,行事之果决残忍,他是久闻大名的。金花庙被剿,高家必然是玉石俱焚――虽然他对大哥颇有腹诽,但那到底是他的亲人,何况家中还有几个兄弟姐妹,还有自己的老婆……

    想到此处,他面色变得惨白,身体已是摇摇欲坠。

    “你不要怕,你家里的人没事!”来者大约知道他在想什么,道,“不过你不能回去了,要马上躲起来――髡贼正在指名抓人,高家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高令达连说几个“是”字,脚却一动也挪不动。他心中即害怕又绝望,躲起来,躲在哪?他打小念书,家里的“生意”从没掺和过,父亲也有意把他和关帝庙人马隔离。十九年来他唯一知道的去处便是金花庙,要么便是那穷鬼岳父家――这岳父现在会不会翻脸还难说!

    www.bq46.cc。m.bq46.cc

本文网址:http://www.hxqgjx.com/xs/0/345/497326.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m.hxqgjx.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