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将军夜行

    睁开惺忪睡眼的王守仁脑子还有些糊涂，但面前的阵仗却足以让他彻底清醒。只见王守仁面前围了一圈手持长枪的士兵，眼神凌厉，目光直指站在王守仁身后的小士兵。

    王守仁转身这才看到躲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的小士兵，瞧他面容似乎并不常见，这样一个普通的士兵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帐中，想来是自己这几日太过操劳，竟然睡得这般死。

    “你是谁？为何在帐中？”王守仁扭头询问被吓愣的小士兵。

    “小人瞧见帐外的帘子没有拉下来，故而寻风进来，见大将军伏在案几上睡觉，怕大将军着凉。小人这才壮了胆子，想着要将大将军扶到床上去，没成想……”小士兵说到这里，低下头，不再往后说下去。

    听到这里，王守仁已经大致明白了这件事情的整体缘由。

    “你们先退下吧，这里没事了。”王守仁伸手略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朝着面前一脸警惕手执长枪的侍卫们摆摆手。

    侍卫们得了命令，纷纷退下，一时间略显宽敞的中军帐篷里顿时只剩下王守仁和小士兵两个人。小士兵见侍卫们都退下了，自己留在这里显得十分不合时宜，心里正盘算着要如何不惊动将军就可以悄悄地退出去，突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王守仁将目光投向了小士兵。

    小士兵被王守仁的目光撞个正着，迅速低下头，十分含糊地说了句，“见过将军。”

    “抬起头来。”王守仁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小士兵，瞧小士兵的模样，着实不像是前来行刺的人。毕竟哪有这么笨的刺客，还没有动手就已经被人给抓住了。

    小士兵缓慢地抬起头，一双眼睛依旧不敢看王守仁，只偷偷瞥上一眼，便迅速垂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王守仁端坐在木椅上，手指放在案几上，有节奏地敲出几个音符。

    “小人叫王一，是新加入的士兵，一直跟在炊事班打杂。”王一微微抬起头，说话声音依旧十分小，王守仁需仔细辨认才可以听得清。

    “炊事班的士兵怎么会到我这里来？”王守仁这一问并无道理，炊事班的帐篷距离中军帐篷有好长一段距离，就算是再凑巧，王一也绝对没有任何道理大半夜地跑到这中军帐篷来一探究竟。

    “回禀大将军，小人半夜起身小解，发现将军的帐篷还没有熄灯。小人心里好奇，这才朝这边走近，一过来发现帘子未掀下。夜风凉，小人担心将军您受了寒。”王一说话声音渐渐放大，似乎说到这些的时候有了些底气。

    “我姑且信了你吧，日后可不要再做这种糊涂事，你先退下吧。”王守仁了解清楚情况，并未选择责罚王一。

    “小人先行告退。”王一的小心脏跳动地非常快，他不过是个炊事班的打杂下手，何时能有这等殊荣见到大将军的面。今日若不是自己鬼使神差跑到这里，想来是永远也找不到与将军打照面的机会了。

    王一低着头，小步快走，很快挪到了帐篷的帘子处。王一伸手仔细将帘子放下，忽地又想起方才来时，见到王守仁困成那样也没有去床上休息，终究是没忍住。已经迈出一只脚的王一又重新回头。

    “大将军，虽然军务重要，但是大将军的身体更重要啊。大将军应当早些休息。”王一此时也不顾自己说话是否失态，说完才后知后觉自己居然敢跑去给大将军提建议，简直是不想在军营待下去了。只是当王一回味过来的时候，已经离开中军帐篷有好长一段距离了。

    待王一离开后，略显宽阔的中军帐篷内顿时又只剩下王守仁一人。

    帐篷内虚弱的烛火毫无节奏地跳动着，映衬着王守仁的影子也在地上虚虚实实，变幻莫测。一身青衫的王守仁负手而立，紧锁的眉头缓慢地舒展开来，近些日子他一直试图从古籍中寻找到倭国的破绽，但努力了这么些时日，却丝毫没有任何进展。

    经过方才一事，王守仁的睡意早已全部消退，他撩起衣摆，端坐在木椅上，拾起竹简，摊开放在案几上，俯首继续寻找里面的线索。

    但方才一事终究是打断了王守仁的思绪，他尝试了好几次，再也找不到之前的感觉。王守仁点起一盏灯笼，吹灭了桌子上快要燃尽的煤油灯，提着灯笼离开了军营帐篷。

    帐篷外四处巡逻的士兵刚好遇见提着灯笼外出的王守仁，巡逻士兵连忙止住脚步，等待王守仁先离开。

    “我无事出去转转，你们注意军营中的动静。”王守仁留下一句话，提着灯笼缓步离开了。

    “这么晚了，大将军这是要去哪里啊？”一个小士兵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当众问出声，然而未等有人来为他解答疑惑。为首的将领一记目光扫过来，吓得小士兵连忙闭上了嘴巴。

    “将军的事情岂是你我可以随意揣测的。”为首的将领目光如炬，身后的一众士兵皆大气不敢出，将领指着方才说话的士兵说，“你带着一纵队人去那边巡逻，注意军营内的动向，一有动静马上过来给我汇报！”

    “末将得令。”被指出的士兵站得笔直，一脸坚定地回答。

    随后两人分别带着两支小纵队，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

    提着灯笼的王守仁一时间并没有想到要去哪个地方，只是十分随意地到处散散步。月色朦胧，照到地上却不清晰，王守仁借着灯笼方能看清楚脚下的路。

    驻扎在釜山这边的军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虽然驻扎了两个月有余，但里面只有些最基础的东西。军中的粮草被分成了四部分妥善收好，以免发生些不必要的麻烦。

    提着灯笼的王守仁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平时不常来的地方，那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小洼地，因为地势不好，所以并没有士兵的帐篷驻扎在这边。王守仁模模糊糊中似乎看到洼地处有一星半点星火，随着夜风，闪烁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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