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借刀杀人

    杨妃微微侧目，锦妃正小心用手帕捂着樱桃小嘴，以防止果汁流出，玷污了罗裙。

    另一边刚与帝王论述完的长兴侯正独自一个人捏着酒杯，仰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看着大殿中间的舞女跳舞。

    天寒地冻，尽管殿内备了暖炉，却依旧阻挡不住寒气的侵袭，舞女轻纱裹体，舞姿曼妙，虽然美丽，却也忍不住瑟瑟发抖。

    丝竹管弦不停，舞女不散，大殿之内，好不热闹。

    帝王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所有王侯，嘴角含着微微的笑意，手里端着酒杯，半晌不见往嘴里送。各个王侯假意看舞，各个面露痴相，心里却又紧绷着一根弦，深怕那弦断了，一切也都结束了。

    然而一直到年宴结束，帝王不过是不冷不淡地夸赞了几个人，并没有多说一句有关在场王侯的话，仿佛帝王真的只是因为许久未见，才做了年宴。

    一夜相安无事，到了第二日，众王侯纷纷寻了借口向帝王辞行。

    原本以为辞行必定是非常困难，出乎意料的，帝王恩准了所有前来辞行的人。众人摸不清头脑，却知道赶快带着东西老老实实回自己老窝的道理。

    老窝再不济还有自己的人，若是留在皇城，尚不知还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见诸王侯的请辞获帝王批准，准备伺机而动的耿炳文打定主意也去辞行。然而他辞行的文书还没来得及递交给帝王，帝王的诏令率先颁布到了他的头上。

    前来请他前去乾清殿的人乃是帝王身边的红人王怀恩，可谓是太监之首。如今虽不是宦官专政的年代，可这个王怀恩却不得小觑，耿炳文老老实实地接了诏令，跟随王怀恩一起去了乾清殿。

    乾清殿乃是帝王的住处，此处外殿平时用来会见，内殿则用来休息。

    “长兴侯这边请，陛下在里面等着您呢。”王怀恩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这张白得有些过分的脸上似乎一年四季都带着一抹莫名的笑意，无论是见了帝妃，还是见了平民，这抹笑意永远都挂在脸上。

    长兴侯对此见怪不怪，伴君如伴虎，能长久待在帝王身边的人，若说没点手段恐怕没人会相信。自己一个没落侯爷，真心也好，假意也好，至少这个王公公是给足了面子。

    “多谢公公带路。”耿炳文点头致谢，王怀恩了然于心，脸上笑意不变，点点头，退下了。

    门外只有耿炳文一个人，清风被他留在清和殿没有带出来。如此单枪匹马，若说他心中没底倒也是正常的，帝王心难测，可耿炳文只能硬着头皮上。

    推开门的手变得格外沉重，耿炳文能听到自己快速的心跳声。

    “咚咚咚！”

    耿炳文敲响门，未等他出声，朱门应声打开，里面是两个白面的小太监，各个生个眉清目秀。

    “微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耿炳文声音低沉雄厚，常年习武使得他声音中气十足，即使低声说出，也能清晰地传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耿炳文低着看自己的脚尖，大殿内并无人应答，他只能继续保持着自己的姿势。

    端坐龙椅上的朱允文一直在观察孤身前来的耿炳文，此人虽然臣服于人下，却自带着一种贵气，仿佛天生就是该居于高位的人。这些年来，他屈尊于一个小小的封地，不知心中又有几分怨恨。

    “爱卿平身。”

    帝王清冷矜贵的声音响起在耿炳文的耳侧，他动了动自己快要僵掉的脖子，站直了身体。帝王今日身着便服，看起来较之年宴时更显平易近人些，但他始终绷着一张脸，这与耿炳文记忆中的小皇帝生出巨大的陌生感。

    年宴上的对峙让耿炳文记忆犹新，此刻再站在帝王面前，恍如隔日。分明并未过去多久，记忆中那个怯懦胆小的帝王却是生生换了一副模样。

    帝王眼如兀鹰，锐利中仿佛藏着锋利的利齿，耿炳文心中惊讶，面上却隐忍不露。帝王不说话，他便不曾有任何动作，两相对峙，暗自发力，表面上波澜不惊，私底下汹涌澎湃。

    “朕记得幼时你曾做朕伴读，那段时光真让人难忘。”不过一瞬，帝王突然抛出此句，令耿炳文猝不及防，帝王特意将他唤到此处，难道只是为了叙旧？

    “陛下所言极是，臣荣幸之至。”耿炳文老老实实地回答。

    “可惜你后来参了军，那时御史常说，你将来定可官至国相。”

    朱允文尽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有意与耿炳文扯懂扯西，耿炳文不知帝王真实意图，只能跟着帝王的话往下说。

    “御史过誉了，那时的炳文不过是黄口小儿，只是偶然写了一篇好文章恰巧被御史大人瞧见了。”耿炳文提起往日的事情，总是一笔带过，谦虚得不能再谦虚。

    “朕有意让你当朕的左膀右臂，不知你可愿意？”绕了一圈，帝王终于抛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臣荣幸之至。”

    “很好，有一事困扰朕许久，不知你可否帮朕解决？”朱允文话尾音调微提，语气稍显缓和，耿炳文一颗心却缓慢下沉，果然所谓左膀右臂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为陛下效命，臣万死不辞。”

    “炳文，你觉得昨日前来赴宴的这些个王侯里面哪个与燕王走得近？”

    耿炳文听后心中咯噔一声，昨日前来赴宴的王侯士绅数量多达十几个，他们是否真的与燕王有关系且不说，但是到底是谁与燕王有关联，有多少人却是个大问题。

    帝王嘴上说要让他做左膀右臂，实际上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臣不敢说。”耿炳文垂首低眉，一副恐惧模样，似乎真的有难言之隐。

    “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朱允文挑眉，耿炳文越是藏着掖着，他越是要让他直言不讳。

    “回禀陛下，臣以为，曹国公近来与燕王走得很近。臣前些日子听到传闻说，曹国公私底下与燕王旗下大将朱能有所牵扯，似乎在密谋着什么东西。”听到帝王说了一句“恕你无罪”，耿炳文似乎胆子大了起来，也不恐惧了，直起了腰板，说得头头是道。

    世人皆知，当初长兴侯对战燕王，最终以战败收场，帝王将他手中兵符直接给了李景隆，生生夺了他大将军的位置。如今帝王问起密谋之事，长兴侯直指曹国公，分明是公报私仇。

    可朱允文却觉得如此甚好，他削藩师出无名，不管耿炳文最后指出的到底是谁，都合了朱允文的心思，曹国公也好，其他人也罢，其中并无分别。

    “既然长兴侯心中已有定论，那么此事便交给你去办，该怎么做，不需要朕再明说了吧。”一直紧绷着脸的帝王脸上终于有了轻微的笑意，语气里的清冷也降低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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