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牛饮

    黑色的长衫非但没有遮去戚继光身上因为常年争战所特有的戾气，反而直接在戚继光的身上糅合出一种儒雅与狠戾相交织的气质。

    “没想到众位大臣为了瞧上一眼戚某院中的桂花，竟然来得这般早。”戚继光一开口就是说这事，只是这话里的意思却与他们了解到大有不同。

    “戚将军这是何意，邀请函中明明白白写着辰时来访，我等这才来得这般早。听戚将军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这样的，难道其中另有隐情？”一个这次宴请，齐泰亦在被邀请之列，虽然开年以来，齐泰很少参与众人的活动，但对于戚继光，却高看一等，十分给面子地过来了。

    齐泰作为其中年纪最长，位分最高的人说出此话，其他人纵使有想说的话也只能等到稍后再提。

    “戚某送到各府的邀请函中写的是辰时过后来戚府，想必大家是看错了上面的时间，这才早来了些许时间。这是戚某的过错，一时没有准备好，害得众位在院中多待了些时候。”戚继光十分好说话地摆出一副谦卑的面孔，二话不说就对在场的各位赔礼道歉。

    既然戚继光率先服软，场中有想要再挑两句刺的人一时间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原来如此，原来是我等会错了意，竟将错怪加在戚将军的身上，乃是我等之过错。”齐泰作为其中年岁最长的人，言行举止都被众人当做表率。

    戚继光与齐泰二人一应和，前院里的人一个个地都闭上了嘴，先前一副要吃人的气势，如今偃旗息鼓，竟是连半句话也不吭。

    “先前听说戚将军院中的桃花美不胜收，今日见了才发现，果然名不虚传。”待众人都安静下来，静静地等待着主人家安排宴席之事时，最开始嚷嚷着要来戚府赏桃花的李大人忽然开口道。

    此话一出，众人算是明白了戚将军刚从里屋出来时，开口第一句便是说要赏桃花的出处，原来是由李大人挑起的。

    戚继光莞尔一笑，众人皆知戚府才刚建成没多久，这株桃花更是从别处直接挖过来的，李大人刻意提起桃花的事情，分明是想要不动声色地挑起风波。

    “李大人好眼光，这株桃花的主人在它的身上废了不少心思，才变成现在的艳压群芳。若是在场的每一位大人都愿意像这株桃花的主人一样，那我大明何愁没有栋梁之才啊？”戚继光一开口直接把说桃花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国家大事上。

    众人皆知，大明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涌波动。戚继光此话不仅仅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爱国之心，更是为了激起在场所有人的爱国之心。

    一直摇着折扇在一旁喝茶的水月，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果然，戚将军安排这场宴席显然不是单纯地为了让众朝臣前来恭贺搬迁之喜的。

    怕是此事早已由陛下授意，否则一贯低调处事的戚将军也不会这般公然在众人面前说这些话了。

    自己刻意挑起的话题，被戚继光四两拨千斤给成功转移了。众人此时的心中哪里还有什么桃花，全剩下想着如何表露忠心了。

    “戚将军为国为民，实乃我大明之幸事。”李大人倒也不觉得尴尬，十分自然地开口夸了一句。

    李大人名叫李沐，受祖上荫庇，仕途一路顺风顺水，从未遇到过任何麻烦。若非是李沐自己待得厌倦了，纵是旁人想要刻意寻他麻烦也是根本无计可施的。

    可惜李沐千不该万不该将爪子伸向了戚继光，戚继光此人的确出生卑微，一开始不过是军中一个官职极低的小将领。没有太强硬的背影，空有一身本事，正是这身本事，让那些原本都瞧不起他的人，一个个看傻了眼。

    可李沐却不同，他虽然官位不高，可对朝中那些位高权重的高官倒也没什么尊敬可言。有时候一个二品高官在早朝时候说错了话，李沐也敢直接开口顶撞。

    这般目无尊长，无法无天，却有祖上庇佑，加上他本人足智多谋，毫不忌惮。仗着自己的先天优势，从来都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去说谁就说谁。

    “李大人过誉了，若是李大人肯将心思用在国事上，自然也是我大明的幸事。”戚继光看着有些憨，但是反驳人却十分有一套。

    第一次，李沐在口舌之争上没有占到任何便宜，气得微微瞪大了眼睛。不过转瞬，李沐又换了另一幅可亲的面孔，“李某自认对大明，我问心无愧。戚将军这般说，可是从哪里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要知道，现在这世道，不像往年太平，人多嘴杂，说什么的都有，若是真的传错了话，倒也属正常。”

    李沐一句话直接将自己说成了一个一心为国，问心无愧的，却被嘴杂的人说了坏话的好官员。

    场上不少人曾经吃过李沐的亏，此时看到一个足以压制的人，皆兴致勃勃地围在一旁观看。

    “李大人说得在理，既然如此，又何必为了几句谣言，浪费口舌呢？里面备了好茶，请各位随我一同去吧。”戚继光三言两语结束了之前与李沐之间的论争。

    这些人已经在前院里待了足足半个钟头，早就恨不得端上一杯茶水润润喉咙了。一听到戚继光说室内已备好茶，一个个地恨不得直接扑进去，端上茶好好地喝上两大杯。

    然而事实上，待所有人都拿到了自己的茶杯之后，没有一个人像他们所想的那样，直接拿着杯子一饮而尽。他们一个个地皆手里端着茶杯，文绉绉地往嘴里轻送一口，一口茶下去，茶水的水面几乎纹丝未动。

    戚继光也端着茶，正对着这些官员而坐，手里的茶水不过一口，已经见了底。

    在一旁伺候的随从早就知道戚继光的习惯，连忙端起茶壶，在戚继光的茶杯里蓄满茶水。茶水刚沾满整个茶杯，戚继光又端着茶杯一饮而尽。

    众人手里拿着瓷杯，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在牛饮的戚继光。众人几乎都是文官出生，从小到大都被教育着要举止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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