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疑窦丛生

    “凌妃的事情你再继续斟酌，务必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另外去给凌妃的家人送点东西，就说是凌妃带去的。”朱允文想了想叮嘱道，这件事情，还是先瞒着比较好。

    “是，陛下。”王怀恩应了一声之后，并没有直接下去，“陛下，哈克自从被关进了地牢之后，似乎生病了。”

    “生病了？”朱允文疑惑地看向王怀恩，仿佛他方才所说是什么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样。“虽然是把他关进了地牢里，可吃喝都好好管着，怎么会生病？之前朕瞧他面上胡子一把，又生得魁梧雄壮，倒以为是个身体好的。”

    听到帝王的疑问，王怀恩心中一惊，鬓发间甚至有冷汗落下，那冷汗一路滑到王怀恩的脖颈，像一块瞬间凝结的碎冰一般，刺醒了王怀恩。

    先前帝王应允了哈克以自己性命替完颜兄弟二人的要求，便是有意要取哈克的性命。正因此，自打哈克被关进了地牢之后，地牢的狱卒从未对此人上过心，只以为是个将死的亡命之徒。

    地牢寒冷，里面看守囚犯的狱卒一个个都冻得受不了，身上全裹着厚重的衣服，一觉得寒冷就立即跑到上面去。加上又有饭菜烧酒暖身，自然活得潇洒自如。

    但哈克不同，自从他进入地牢的那一刻起，便无人再问他死活。地牢寒冷，他便只能勉强用地上的碎稻草暖身。每日饭菜被送进来的时候，几乎都冷得像冰块一般，嚼在口中，如蜡烛一般索然无味，仅吃上几口，便觉得再难下咽。

    每到夜晚，总是很难入睡，身下没有软褥子，身上也没有厚被褥，所有的一切甚至连街边乞讨的乞丐都不如。哈克远离故乡，时常在梦中回去，每至夜半三更又突然惊醒，只能借着高处天窗中微弱的月光，勉强辨认自己的影子。

    即使如此，哈克也从未想过向狱卒申述，向帝王反悔，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过得苦些，公主遇到的磨难就少些。可惜他忘了，从一开始，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事情。

    直到那日清晨，狱卒照例给他送来饭菜时，发现哈克躺在铺着碎稻草的地上，听到狱卒用铁钥匙开门的声音也丝毫不动弹一下。狱卒慌了，忙将牢门打开，伸手去探哈克的鼻息，意识到他留有微弱的呼吸，这才将这件事情上报到了王怀恩那里。

    而王怀恩又在心中仔细揣摩，思索再三之后，才向帝王开了口。

    “地牢寒冷入骨，女真使者不习惯，受了风寒。”王怀恩面色不改，淡然地回答道。

    朱允文一听甚是有理，毕竟他曾经也去地牢一次，那里的确如王怀恩所说那般寒冷无比。可惜，朱允文明显忘了，之前的犯人也被关押在地牢里，却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这倒是朕疏忽了。”朱允文点点头，十分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陛下的意思是，放了那女真使者？”王怀恩十分想不通，完颜兄弟直接玷污了宫中的妃子，若是放在民间，男方必定气愤之至。可到了帝王这里，竟好像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东西似的。

    “女真使者必然可恨，但错不在女真。”朱允文从堆积如山的公文中抬起头来，清澈的双眼直勾勾地望向王怀恩，目光如炬，仿佛一道能够瞬间看清时间所有真伪的光芒。

    即使是在帝王身边待久了的王怀恩也感受到了周身强大的压力，他垂着头，并不接触这道目光，十分巧妙地避开了锋芒，“老奴这就去解决。”

    直到王怀恩的身影彻底消失，朱允文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动作。女真的事情并不简单，若是真的只是完颜兄弟贪图凌妃美貌，一时犯下大错，倒十分好解决。毕竟在这件事情上，大明始终占着礼，女真说什么也要给大明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朱允文深觉，这件事情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若说完颜令弩此人，空有一身气力，却毫无头脑，他贪图美色倒可以说得通。

    但完颜令孜这样的人，自朱允文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并不简单，他的城府必然在哈克之上。加上那日，完颜令孜与哈克之间的一番对话，虽然完颜令孜表面上强烈拒绝哈克的决定，但细想，哈克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本质上其实就是完颜令孜那一番话所促成的。

    若不是完颜令孜故意提到公主的事情，哈克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由此来看，完颜令孜才是这一群人里面最可怕的人。不仅如此，完颜令孜在提到公主的时候，语气十分不屑，这说明从一开始这个完颜令孜或许根本就不是代表女真首领过来的。

    不管女真首领有多么不待见自己的这个女儿，事关与大明联姻的大事情，又怎么会在前来和亲的公主渺无音讯的时候，毫无作为。这样做的话，无疑会激怒大明的皇帝。

    事实上，女真首领本身是想要讨好大明皇帝，如此一来，竟在不经意间惹怒了大明的帝王，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么出现这种局面是谁最想看到的，毫无疑问就是那一拨与他朱允文反着来的那个人。

    然而普天之下又有谁这么有胆量与他反着来，除了那个在南方盘踞，自立为王的朱棣之外，朱允文想不到其他的人。

    原以为燕贼的动作仅限于拉拢富商，招兵买马，没想到早已经将手伸向了那些臣服于大明的小部落。如今女真使者的反常，毫无疑问就是最大的破绽。

    若是朱允文一个震怒，直接将完颜兄弟二人杀了，那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朱棣或许早已经料定，即使女真的使者真的害死了宫中的妃子，他朱允文也是不敢将此事公之于众的。

    女真被送来前来联姻的公主就是朱棣手上一个最好用的棋子，既能牵制到哈克，又能牵制到朱允文，同时还能把控住女真，真可谓是一举三得，或许公主从未想过，自己这个在自己部落里几乎从来没有被父亲仔细爱过得女儿，有一日竟会产生如此之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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