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天子驾车

    刘襄看向御阶下方的驷钧，示意驷钧支持许文，来分担军功集团诸臣的压力。

    驷钧感觉到皇帝在凝视他，连忙低下了自己的头，他也不希望自己左丞相的权力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太一神坛给分走。

    看到驷钧的表现，刘襄明白自己构想的太一神教方案泡汤了，他的这个方案触碰到大汉的中央官制-三公九卿制的利益,根本无法施行下去。

    “诸位爱卿言之有理，朕当从善如流。朕奉天承运，自当尊崇太一神，各郡国理应设太一神坛，以佑我大汉国运。”

    “凡太一神坛祭祀需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者，不可与世俗有联系,不受七情六欲牵连，祭祀理应专心侍奉太一神。”

    “我大汉巫觋皆为神灵信徒，而太一神为至高神，天下巫觋理应都加入太一神坛，遵守太一神坛之神律，无故不得干预世俗之事。”

    “巫觋若要祈福镶灾，均需上报郡国太一神坛；若有巫觋私下施展巫术，一律弃市，绝不宽恕！”刘襄缓缓说道。

    既然无法让皇权驾驭神权，那就让神权与皇权各行其道，如同后世一样，发展符合诸夏利益的宗教，凡是威胁诸夏利益的宗教绝不手软的进行铲除。

    在中国封建王朝时期，有多起利用宗教笼络民心来推翻封建王朝统治的情况发生，以太平道和白莲教最为庞大。

    张角创建了太平道，发展了数十万教众，掀起了黄巾起义，重创了东汉王朝,使得汉朝统治者在平叛中丧失了对地方的控制权,地方得以做大。

    白莲教起义更是从元朝到清朝不断发生。元末的红巾军领袖人物多是白莲教信徒，红巾起义动摇了元朝的统治；明清两朝也时有白莲教起义，使两朝统治者头疼。

    在封建社会，宗教对封建王朝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因为封建迷信的下层群众就信这一套，很容易被人煽动造反。

    “陛下圣明！”群臣齐声喊道。

    只要皇帝不借助太一神坛大肆扩张皇权，他们自然是支持皇帝在郡国建立太一神坛的。并且太一神坛可以约束巫觋们的行为，这一点他们也很满意。

    汉朝不同与夏商周，夏商周时期官员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神职人员，而汉朝的官员或是军功贵族出身、或是诸子百家出身，他们自身和巫觋的瓜葛并不大。

    而且对于巫蛊之术，他们和刘襄一样惧怕，谁都怕自己的政敌会请巫觋来对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施展巫蛊之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来抵抗巫蛊的诅咒。

    现在皇帝既然要整顿天下巫觋，他们自然是表示支持，谁都不喜欢背后被人捅刀子的感觉。

    “退朝吧！”刘襄淡淡说道。

    “退朝！”北宫伯子朗声道。

    “陛下长乐未央！”群臣伏地跪拜道。

    七日后，渭桥边

    刘襄站在桥边等待着周术的到来，根据下吏禀告,周术的马车距离长安不足四里。

    “陛下！您看那辆马车，甪里先生应该就坐在其中！”刘雄渠指着远处一辆行驶而来的马车欣喜道。

    刘襄闻言，顺着刘雄渠手指的方向望去,一辆羽盖金华爪，黄屋左纛的马车迎面驶来，正是刘襄特意派去迎接周术的御用马车。

    “不错！正是甪里先生的马车。”刘襄笑着说道，连忙整理好自身衣冠，朝着周术的马车走去。

    “吁！”

    驾车的仆从看到迎面走来的刘襄，连忙拉住马的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

    “参见陛下！”马仆连忙跳下马车恭敬行礼道。

    刘襄颔首，示意马仆起身，马仆识趣的站在一旁。

    “晚辈襄，见过甪里先生！”刘襄对着马车拱手躬身一礼道，对于这种名扬天下的大名士，刘襄自然不敢摆出天子架势。

    毕竟高皇帝刘邦和孝惠皇帝刘盈面对马车中的周术都恭敬有礼，自己作为两位皇帝的晚辈，自己不敢托大。

    听到刘襄的声音，马车车厢钻出一位须眉皓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是周术。

    周术在随行弟子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对着刘襄恭敬的说道：“陛下如此大礼，老夫怎么承担着住，折煞老夫！折煞老夫！”

    周术走到刘襄跟前，伸手扶起躬身的刘襄。周术虽说已是近百岁的老者，可吐字清晰，还能自由走动。

    “先生德隆望尊，世人敬仰。高皇帝与孝惠皇帝尚以国士待先生，朕怎敢怠慢先生。”刘襄恭敬说道。

    “哈哈！一念忽超脱，万事皆成虚。行止但无心，亦如云卷舒。老夫不过是山野村夫，读过几卷经书罢了！哪里是什么国士，陛下谬赞了！”周术笑着摇头说道。

    “先生谦逊了。此处郊外，还请先生重登马车，朕愿与先生在宣室殿畅谈。”刘襄恭敬说道。

    “谨遵陛下圣喻！”周术恭敬道。

    对于眼前的刘襄，周术颇为欣赏，他虽隐居在商山，可也从山间樵夫口中听闻过刘襄继位以来的利民之举，使得天下百姓生活大为好转。

    昔日商山四皓在商山隐居，太子刘盈卑辞束帛致礼，安车迎而致之，四人被刘盈感动，欣然出山辅佐刘盈。

    可四人在帮助刘盈稳固太子之位后，发现刘盈暗弱，受控于其母吕氏，自觉所学无施展之处，重归深山。

    如今商山四皓尚存于世间的只剩下周术，其余三人都先后离世。周术本想着终老深山，毕竟自身老朽，已然无法辅佐天子，可听说雍州鼎出世的消息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赶往长安。

    在周术返回车厢后，先前的马仆本要重新驾车，可刘襄伸手阻拦住马仆，示意众人不要开口，亲自给周术驾驭马车。

    在群臣的惊愕中，刘襄驾驭着马车朝着长安宣室殿赶去，无论是城门守军还是宫门守军，看到驾车者是刘襄后，都不敢阻拦。

    “先生，宣室殿到了！”刘襄转头对着马厢中的周术笑着说道。

    “陛下！”

    周术闻言连忙拉开车帘，看见坐在马车上的刘襄惊呼道：“陛下！小民何等何能，怎敢让陛下给臣驾车！”

    周术此刻是又喜又惊，他也算是出入过秦汉两朝宫廷的名士，可天子驾车确是平生头一遭，这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在周术的记忆中，上一个能享受这种待遇的还是姜太公吕尚。太公八十岁垂钓于渭水，文王闻太公贤名，恭请其出山，为表明诚意，俯下身段给太公亲身拉车。

    “先生还请下车吧！”刘襄微微一笑道，搀扶着手脚忽然不利索的周术走下了马车。

    “陛下果真乃圣天子，可惜老夫生不逢时，老朽矣！”周术感慨道。

    当初他们商山四皓因为汉太祖刘邦无赖出身，轻慢士人，不愿接受刘邦的招揽。如今刘襄礼贤下士的举动，让垂垂老矣的他感动不已，可惜他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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