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7章 一双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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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便是这么一询问，老道神色间便闪烁着一丝悲哀，他忽然垂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怅然一叹：“众生苦！苦不堪言！”

    那双鞋子，是一双非常常见的黑布鞋。

    我是穷乡僻壤出来的孩子，对这种黑布鞋当然是非常熟悉了，小时候没少穿过这样的黑布鞋，有机器做的，也有手工做的，机器做的布鞋很多，多是在布鞋店卖的，不过我没有穿过，我穿的全都是家里的老人一针一线给我纳的鞋子，老道脚上穿的便是这样的鞋子，鞋底是碎布纳的，看着不如布鞋店里的那种规整一些，粗糙的很，但是穿在脚上真的很舒服，可惜不耐穿，时间久了鞋底子会磨碎了，就像开花了一样。

    老道脚上的这一双，是新的，因为至少看起来还比较干净。

    只是看着这双鞋子，我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那个大妈，我们刚刚见到大妈的时候，她手中正在纳这种鞋子。

    穷子纳鞋？！

    我蹙了蹙眉，总是觉得这里头的故事可能和老道脚上的这双鞋子有些关系。

    老道亦陷入了良久的沉默里，过了颇久，才终于无声的歪了歪嘴角，犹豫一下，说道：“许多年前，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往那个地方的前夕，我在此地落难，这里的村民救了我，那个年月缺吃少喝的，这里的村民们却分出了自己碗中的食物给了我，让我很受感动，于是，我决定帮这个地方化解问题，那是我第一次插手红尘中的事物。

    其实本来我是不想管的，因为我本来是一个一心追寻修行的人，从不插手红尘里的事情，我深知这红尘中的祸患到底有多么的可怕，道门中人根本就不该参与！

    我本生于清光绪年间，被师父带走，可好景不长，在我很小的时候，中法战争爆发了，我师父下山救国，只给我留下一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然后他就走了，这一走就再没回来，多年后满清灭亡，我下山行走，遇到了一些人才知道我师父死在了法军的枪炮下，激战时，我师父冲锋陷阵，结果他身后的清兵却一听法军鸣枪转身就走，于是我师父就被包围了，死在了乱枪之下。那时我就在想，这世人到底值不值得救呢？我们在救世，他们在逃难，光凭门徒稀少的道家如何能挡得住强梁呢？！倒不如学学佛门的人，闭门参道，永不插手红尘里的事情。

    可是，来到这个地方，那些老百姓救了我，也让我更加明白了什么叫做人心、人性！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于是，我出手了，做了一个修道者应该做的事情，我甚至将我唯一的女弟子都留在了这里，也彻底明白我师父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没想到，这天道洪流难挡，时隔多年之后我再次回来，这地方的问题终于还是爆发了，好在我那女弟子还是挽回了一些，至少保住了这个村子的后代离开这里以后不会再守侵扰了，只是老一辈的人却是救不了了，恰逢又有魅妖作恶，恐怕用不了多久这地方的人就会变成活死人。

    这里的问题变得更加复杂了，我的女弟子和那个河神混在了一起，让我实在是有些无从下手，而且，还有穷子也来了这里，那才是我真正对手，在掣肘着我，让我一时间也不敢妄动了，需要时间好好捋一捋这里的问题。

    但是，故人，我肯定还是要保的！

    我记得住，当年我倒在山中的时候，曾经有两人将我抬下山，一人是叶家的主人，一人是一个壮实的小伙子，名字叫做张富春。我们道家人不欠别人的情分，滴水之恩必报，叶家的恩情我报答过，甚至将我的女弟子都许给了他们，至少保住了他家那个病恹恹的子嗣不至于早夭，可是张富春的情分我还没有报答，我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去了张富春的家里。

    我不管那个河神与穷子多么厉害，此地情形多么复杂，至少当年救过我的人我肯定要保，不惜当场开战！

    哪知道，时光飞逝，韶华易老，多年后我再回来，故人已经不在，我活的实在是太久了，当年我见张富春的时候他还是个小伙子，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我熬倒了他，他的家中也只剩下了一个儿媳妇还活着。

    那女人可怜，我跟她说这地方的人很快就会变成活死人了，我救不了，因为有穷子掣肘，我的女弟子和河神也混在了一起，再加上那些将死的人本身命中就有这一劫，我的弟子已经拖延劫难好几十年了，现在这晚来的劫难是无论如何都挡不住的，怎料她却放不下自己的屋舍，死活不肯走。

    无奈，我只能留下了一些手段，期望劫难爆发的时候，她不至于成了活死人。

    故人之儿媳，我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尽人力。

    哪知，她看我赶路很远，衣衫褴褛，竟又给予我恩惠，赠我一双鞋子。

    她公婆全都早逝，丈夫离家，多年来全靠做鞋子维生，辛辛苦苦做那么一双鞋子，不过就能赚三五日的餐饭而已，还只是青菜汤饭罢了，这一双鞋子她给了我，实在是礼轻情意重，怕是几日里她又得饿肚子了，这份恩情可是极重的。

    那时，我就许下大愿，必要保她周全！”

    说到这里，老道摇了摇头，满目沧桑，怅然一叹，说道：“怎料，当无法阻挡的大劫爆发的时候，她终究还是遇害了，我在她家中布置的手段挡得住那些行尸与活死人，却根本挡不住穷子。穷子贪财，只想去她家中取财物，不伤人命的，可她家徒四壁，哪里有东西让穷子拿呀，便是一只破碗也舍不得给，甚至还拿了菜刀和穷子拼命。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动了铁器，而且还是率先动手的，这就让穷子找到了理由，昔年穷子之父颛顼帝不允许穷子对活人出手，除非是活人对其先动手了，而且是要端起铁器威胁其性命，穷子得了借口，自然是将那可怜的女子给杀死了，在这之中，他便看到了女子的一生，也知那女子与我有牵连，更知道我已经来到了这里，索性穷子便挖去女子五脏六腑，披了血肉做伪装，试图剪除我这个能威胁到他的存在。

    只是，我何等眼力，怎能受他欺骗？

    他杀死了那女子，这令我大怒，一怒之下，便与他酣战！

    可恨！我走了漫长的路，耗尽体力，根本不是巅峰之时，最终战败，被他装进棺材，封在了这里，成了大魔，他怕是想将我培养成一尊能听他号令的魔，来为他做事，这样颛顼帝给他下的禁制就没用了，殊不知，一切之中天道自有安排，我竟然被唤醒了……”

    老道娓娓道来，说出了他与那大妈之间的一段因果际遇，也说出了穷子可杀大妈的原因。

    难怪我们见到那大妈的时候，那大妈会那么贪财，原来是穷子的缘故！

    不得不说，穷子是个编故事的高手，他说给我们听得八分真，两分假，假的只是最关键的地方，这才是谎言的最高境界，我们几个竟然被它的鬼话给骗了，不过，遇到了它这样的存在，我们分辨不出也实在是太正常了，或许我们应该感谢颛顼帝，要不是颛顼帝对自己的儿子下了禁制，而且机缘巧合下我们又没对穷子下手，否则，此刻我们只怕已经变成了死人……

    只是，这故事听在耳朵里，心里却实在不是个滋味……

    此时我们俨然已身在局中，也没有那么多的工夫去悲伤感慨，弄清楚事实，试图颇局才是正事，当即我便继续问道：“这个地方，前辈您为什么说它早该灭亡呢？这里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问题？主要的原因是那个河神吗？”

    ……

    作者风尘散人说：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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