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谁是道子?

    客居厢房一共有三百九十六间。黄明玉三人还未拜师，所以并入不得弟子厢房里。

    陆道人领着三人到了客居厢房的东门处。这厢房的东门端庄典雅，不过这门牌子龙飞凤舞的写着“东龙门”三个大字却显得庄重非常。

    “你们三个小家伙的屋子是这天字第一号厢房。这客居厢房分为天地玄黄四处分厢，每个分厢有九十九间厢房。东门入则是天字号的厢房。夜里不可随意走动，不可私自外出。”陆道人指了指后面。说罢，转身便要走。

    “且慢！”“等等！”“唔嗯唔！！”陆道长刚转身要走，他身后就急促促的传来几声喊叫。

    黄明玉先上前一步，施了一礼，说道：“陆师兄，让我和张师弟一间厢房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可舍妹实在是不便，还请陆师兄体谅，给舍妹单独安排一间厢房可好？”

    黄星璇在旁边闻言后不停地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陆道人。而旁边的张小小则是不断的用手指着自己的嘴，张牙舞爪的样子颇感好笑。

    陆道人那仿佛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轻笑一声，先是左手一掐，口中念道：“灵符，解。”一道暗色光芒飞快的在指尖形成，然后“嗖”的一下直冲冲地窜到张小小的嘴边消失不见了。张小小感受了一下，然后伸出舌头碰了碰上嘴唇，又碰了碰下嘴唇，又张了张嘴，咬了咬牙。然后用嘴巴深吸了一口气，轻松地说道：“能用嘴呼吸真是太好了，多谢陆师兄！”然后满脸轻松的将胳膊搭到了黄明玉的肩膀上。好像压根忘了本来封住他嘴巴的正是这位陆师兄。

    陆道人又扭过脸。对着黄明玉说道：“你们三个小家伙还年幼，我们符宗也不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过到明日你们被九脉各主收走的时候，令妹是一定会入静梧峰的。所以不必担心，静梧峰的师姐师妹们会替你好好照看你的妹妹。”

    眼看黄明玉似是还要对此争取一番，陆道人抬抬手，又说道：“你也放心，厢房内都有几间独处的屋子，小丫头的问题不用太多考虑。既来之，则安之。”

    黄明玉和黄星璇闻言，皆是松了一口气。他们最大的担心就是张小小如果在的话，会多少有些不方便。既然里面都是独处屋子，那便没有担心的必要了。

    黄明玉对陆道人施了一礼，说道:“有劳陆师兄费心了，那我们先告退了。”

    陆道人点点头，瞥了一眼还时不时摸下嘴巴的张小小，又摇了摇头。似是想起来了什么:“对了，我再提醒一句。夜里不可出行，会有专人巡府，你们三个静心等待明日即可。九脉各主选徒后，如有幸能入得我朝阳峰一脉，那我到时定会对你们知无不言。”

    陆道人微笑着说完，转身走了。

    张小小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黄明玉。黄明玉扭过头，张小小贴过脸来，对他说道:“你知道刚才这陆师兄给我下的什么咒么？我嘴巴上嘴皮合着下嘴皮一点点都张不开了！”

    黄明玉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在我家中曾听闻过符宗，说道:一杆拂尘缕凡尘，万物变化一念间。恐怕这就是符宗的神奇之处吧！张师弟，我们进去整理一下吧。不知道这天字第一号的厢房，璇璇睡不睡得习惯。”

    “最好让陆师兄把他的嘴巴永远封上！让他一辈子说不出来话！哼！”黄星璇故作恶狠狠的样子说道。

    黄明玉和张小小哑口无言，对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最好的办法，就是顺从。

    况且黄明玉宠爱黄星璇的感情溢于言表，哪怕现在的张小小尚且年少，都是能感受得到的。

    “那黄小哥，璇妹子，我便先进去了。有事只管叫我！”张小小言罢，转身进了厢房。

    黄星璇冲着张小小的背景扮了个鬼脸，小声嘟囔道:“臭屁精！哥哥为何不对这种人远一点？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黄明玉看张小小进了厢房，扭过脸来，摸了摸黄星璇的头，说道:“璇璇，这个人世间，人与人之间最缺乏的就是信任。如果我们自己都不能主动敞开内心去信任他人，那他人也就不能够敞开内心信任我们。”

    黄星璇摇摇头，说道:“我并不是有心要防着他。只不过这次天机城被选入符宗除了哥哥和我，就是这个张小小了。咱们二人和家里面，是付出了老大老大的代价才办到的事情。这个张小小之前连听都没听说过，最后却忽然冒出来。我怕以后哥哥会吃他的亏…况且这次天机城的仙宗选拔大比，我本是没有资格和哥哥一起来的…”

    “好了，不要说了。既然来都来了，哥哥就会一直照顾你。”黄明玉打断了黄星璇的话，宠溺地勾了下她的小鼻尖。

    黄星璇吐了下小舌头，然后一脸满足地拉起了黄明玉的手。在黄明玉微微诧异的眼神下，拉着他进了厢房。

    黄明玉忽然觉得以前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感觉。是的，他从小就暗暗发誓。

    “放心，星璇，哥哥会一直照顾你，绝不允许有人伤害你。”

    客居厢房的上方，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飘浮在空中，似是没有规律地萦绕着。等黄明玉和黄星璇二人进了厢房，这缕青烟也随之消散。空中隐隐约约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天色已晚。绝顶峰，演符场后的重重楼阁之顶。

    刚才在客居厢房上方的一缕青烟，竟是在这里再次出现。这缕青烟带着长长的烟尾，不紧不慢地向前飘浮着。当它飘到重楼之顶时，像是被指引一样，缓缓地向下飘去。

    青烟在重楼之顶上的一方石台上停住。这一团青烟在一时间，浮身膨胀，缓缓地勾勒成一个人形。定睛一看，这人脸的轮廓竟是白日在道台上讲义的白袍老道。青烟凝成的人形愈加凝实，眨眼间就形成了白袍老道的身体。

    重楼之顶的石台上，除了这白袍老道以外，似乎早就等候着一个人。这人身后是一口高达三丈的香炉鼎。这漆黑的夜里，香炉随着白袍老道的到来，逐渐亮起了暖光，照亮了这人的周围。

    这人看上去四十有余，头戴紫金道冠，身着紫底金边八卦袍。腰着七星白玉系带，系带上挂着一红丝串挂翠绿麒麟玉佩。一眼看上去，天庭饱满，面容坚毅。过须美髯，身躯挺拔。见白袍老道渐化人形，先是对白袍老道施了一礼，然后说道:“恭候师祖。不知师祖此次前去，可否寻得了道子？”

    “天微，说到底你也是堂堂符宗之主，不必每次都向我这个老道行礼。你要记住，你是这南域正道的第一首席。”

    白袍老道佝偻着身体，向前缓缓走着。天微真人倒也不急，缓缓的等到白袍老道走到香炉前的道蒲上，缓缓坐下。

    “唉…宗主还请随老道坐下，不必心急。”白袍老道坐下后缓缓地闭上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道子已经来到了符宗。”

    “这是真的！”天微真人刚要坐下的身躯似是一震，然后又缓缓坐下。本是坚毅的脸上，好像抚不平的眉头终是舒缓。“道子降临，符宗有救了。”

    天微真人身后的香炉鼎，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心境，舒缓的暖光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可我即便是开了道心，仍旧感觉不到，谁是道子…”白袍老道叹息一声，缓缓睁开眼，摇了摇头。

    天微真人本来舒缓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抬起来头，说道:“竟是连老祖都不能分辨得清楚谁是道子吗？”

    “这八十一个道童，不知为何，气息浑然一体。道子的气息似是在这八十一道童之间流窜。我以浮生经感受他们的道心，又是以八十一方阵为辅的情况之下。然而却始终不能够确定，谁才是真正的道子。”白袍老道摇了摇头，说道。

    “那只能等各脉之主选徒之后，再想法子定道子真身了…”天微真人也缓缓闭上了眼。身后本是明亮的香炉鼎，也是随着他逐渐闭合的双眼，缓缓暗了下去。

    白袍老道静默了一会儿，说道:“明日裁定天资之时，动用引魂玉，找出道子。”白袍老道睁开了双眼，本是浑浊的双眼此时却如同九天之上的湛明星辰。“道子必须要在我绝顶峰一脉，我符宗方可延续下去。不然符宗的千年基业，不堪设想。”

    “引魂玉自千年前传承至今。剩下的引魂玉已是不多了…”天微真人的眉头皱得愈加的深。

    “那就在九脉大比上选拔，给天资最好的十个孩子用。”白袍老道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那万一…道子没有在这十人之中…那该如何是好？”天微真人担心道。

    “宗主，现在已经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了！”白袍老道似是生气了。“符宗千年基业，九脉千年传承，不可在你我手中断掉。现如今除了你绝顶峰和静梧峰，其余七脉根本不相信道子存在的可能，或者说他们根本不相信道子能够成长到撑起整个符宗的高度。他们已经开始最大限度的招收凡世的弟子，以求变通。”白袍老道随后又摇摇头，叹息道。

    天微真人抬头看了看白袍老道，欲言又止。却又微微摇头，继而低头不语。他虽尊为这偌大符宗的掌教，虽说九脉之主之间亲如兄弟姐妹。不过符宗其余八脉却是各自为政，各脉的分内事务均是自治，宗主不可插手，只能把握符宗的大体方向不变。而且，各脉之主都是符宗之中坐拥实权的长老。除了罢免宗主之位，其余各大事务都是长老们商议决断。所以天微真人对于其他八脉的做法也是有心无力。

    “虽然我现在是符宗老祖，但也不能太过插手符宗各脉之事。反观，各脉之主担心道子一说，我也能够理解。毕竟一个孩子的成长道路上，会遇到数不尽的艰难险阻。今日走的可能是坦途大道，明日就有可能万劫不复。”白袍老道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在这片天地间，对于每一个人来讲，要么千秋万代，千古传诵；要么一将成名万骨枯，成为他人路上的垫脚石。在他眼中，无论道子是谁，都没有非常的把握能够完美的成长。虽说宝剑锋从磨砺出，可一旦道子身死道消，对于符宗，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重楼之顶的石台上，一白一紫两道人影，人影后庞大的香炉鼎，让整个石台上的气氛压抑又沉重。

    忽然，天微真人站起身来。抚了抚袖子，整了下衣冠，然后沉声说道:“那就按照老祖所说的。明日，九脉选徒后，进行大比。请引魂玉。那弟子先行告退。”说完，天微真人向前走去，身影慢慢透明。最后化作一缕紫烟，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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