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小鬼才难缠

    看着白画龙从我身边走过去，我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他悄声说的话和对我做出的手势，这让我知道，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往。

    我现在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染发纹身装扮成这个样子了。

    白画龙现在一定是接受了上级秘密的指派，变成了一名警察里面最具挑战性的特请干警。

    也就是平常所说的卧底。

    看来他来到定川这个地方，正在开展一场艰巨而危险的无间道。

    当我想到这一点，心里一下对白画龙充满了敬意。

    做一名成功打入对方内部的卧底，这将意味着他要抛开先前所有的一切，包括以前的身份，学历，甚至是亲情。

    他们这样一群人，主动将自己的前尘斩断，只是抱着一种信仰，还有无法真正触摸到的正义，只身陷进狼窝虎穴。

    而他们的家人，再也不会跟他们取得联系，有的以为他们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有的认定他们已经蜕变成绝对的坏蛋，从而断绝了关系。

    最后，他们自己还要不停的面对对自身的拷问。

    做卧底，所有人都知道，要想取得最后的胜利，就是隐忍下来取得对方的信任。然后依靠这种信任来达到破案惩治坏人的目的。但这最终注定要去背叛信任。

    要知道，人是感情动物，坏人里面也不完全都是坏人。越是到了最后把所有坏人全部绳之以法之时，做卧底的人所要承受的心灵拷问，和严重的挫败感，会像一种魔咒一样折磨他们的心神。

    有很多卧底在最后被自己拷问成了精神分裂，一生走不出那个魔影。

    我真的不敢想象，白画龙竟然就成了一名卧底。

    这让我感到意外，这才是世事无常。这超出了我的思维认知，真不知道在白画龙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使他选择做了卧底。

    我不得不承认，我比不上白画龙，因为我能够确定，卧底，我做不来。

    白画龙最终沉稳的消失在我的眼底，我只能默默的为他祈福，兄弟珍重。

    第二天一大早，我没有再着急到内监去，反正在教管科我受苏科长的直接领导，她都不管我，别人自然也不会管我是不是会正点时间上班。

    我收拾好所要带的东西，直接来到金苗的宿舍。

    在我敲响了她俩的房门后，金苗很快出现在门口，眼睛里满是惊讶。

    我笑着把手里的食盒举到她的眼前，轻声说：“我这学长不能白做，这是你的早餐。”

    柳冰已经告诉我金苗弹尽粮绝，这两天一直不舍的吃早餐。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总也不能装傻呀。再说，昨晚经历了那么一档子事，我也担心她俩受到惊吓。

    金苗看着我手里的食盒，整个人怔住。

    我依然笑着，对她说：“干啥呢，拿着呀。”

    金苗把带着温度的食盒接过去，一只手挡在嘴上，眼睛一红，接着就要留下泪来。

    “嗬，林阳，你果然会哄小姑娘开心啊。”柳冰忽然从旁边冒出来，看着金苗手里的食盒，说：“金苗，我可得提醒你一下，到什么时候也得守住阵地，可不能让一顿早餐就攻破了。”

    金苗挂起一片羞红，抬手在柳冰肩上打了一下，眼睛里的泪花终于忍住没掉下来。

    跟着她俩进入房间，柳冰一直缠在金苗的身边，帮金苗打开食盒，先是吃惊的大叫一声，接着下了手。

    “金苗，赶紧吃呀，这么多好吃的，等会凉了可就没味道了。”

    柳冰大嚼着，拿起一个小笼包塞到金苗的手里。

    金苗拿着包子回头看我一眼，柔声说：“阳哥，你还没吃吧，要不咱们一起？”

    柳冰大咧咧的笑一声，说：“金苗，心疼人也不在这一会儿吧，他来给你送吃的，肯定早就吃过了。”

    我微微一笑看着她俩，附和着柳冰的话，说：“你们吃吧，我来之前吃过了。以后记着早餐一定要吃，钱不重要，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金苗羞答答的点点头，把包子一点点的放进嘴里。

    柳冰回过头来看着我，两只眼睛一瞪，故意调侃说：“饭已经送到了你怎么还不走，是不是还想做点啥呀？”

    不等我回柳冰的话，就见金苗用肩膀碰了一下柳冰，说：“吃着也堵不住你的觜。”

    柳冰当即嘻嘻的笑起来。

    金苗吃东西的样子很文雅，东西放进嘴里不紧不慢的咀嚼着，像是在品尝食物意外的味道。

    而柳冰就一点也不客气，仿佛我给金苗送来的早餐，她本来就应该占一半。

    柳冰见我一直没动地方，又回过头来：“你还真不打算走啊，要不我走算了。你这傻站在那里，到底想干嘛？”

    金苗一听，急头白脸的看了柳冰一眼，说：“吃东西呢，你又要瞎说什么？”

    我冲着她笑笑，说：“等会我要带着金苗去一趟财务科，这工资一直发不下来，也不能总是饿着吧。我让他们先给金苗预支点钱出来。”

    柳冰惊讶的看着我：“你让他们预支？你是监狱长啊？还是监狱长给你特批了条子？”

    “没有啊。”我笑着摇头。

    “嘁。”柳冰对我翻个白眼：“那你在这里吹牛，财务科樊科长那么好糊弄啊。人家对上级是跪着接待，对下面的人是撅着屁股冷着脸。上次金苗去，你都不知道是碰的什么钉子。”

    我微微蹙眉，问：“那她是怎么说的？”

    柳冰气鼓鼓的直起腰，咽下嘴里的东西，说：“开始她让金苗去找监狱长签字，金苗缠着她说好话，说先借点钱吃饭，等见到监狱长再补上签字。结果姓樊的不但不给，还对金苗说，没钱去卖啊，躺下去两腿一张，钱就来了。”

    卧靠。

    听柳冰说到这里，我的心火蹭蹭直冒。

    尼玛，这还是人说话嘛？

    要是这样看起来，那姓樊的比季处长和孟丽彤还差劲。

    好歹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有什么事是不能通融的。难道见金苗是新来的，就故意的欺负她？

    我恨恨的咬了咬牙，暗想那个娘们也是在这里待久了，心理有点变态。

    柳冰见我没说话，接着说：“我看，她就是看金苗好欺负，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来到这里，又没什么关系门路，借机欺负人。”

    金苗应该也想起了那天的事情，小嘴屏着用力鼓了鼓气。

    我隐忍着心里的火气，说：“你俩先吃东西，等下我带金苗去找她。”

    金苗转回脸看看我，说：“要不还是算了吧，总能熬过去的。”

    我眉头跳动两下，说：“这事你不用担心，只管跟着我去就是，没事的。”

    上次我到财务科预支了两千，接待我的是吴科长。人家对我说话做事都很客气，我不知道是不是楚监在背后进行了通融。但柳冰说的这个樊科长，我还真没见到。

    既然她对金苗这么蛮横，我倒想见识一下她到底是个什么厉害的角色。

    等她俩把东西吃完，金苗还是不想跟我到财务科去。我心里憋着一股气，直接拉着金苗的手，把她拉到了政务楼。

    现在已经是正常上班的时间，政务综合办公楼里，还是跟往常一样，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动静。

    金苗跟在我的身后，安静的像一只乖巧的小猫。我几次鼓励她，让她不要怕事，对于正当的要求就应该理直气壮。但金苗总是弱弱的摇摇头，算是对我的答复。

    财务科位于政务楼的四层，在楼道的最东端。

    他们的办公室有两间，大的一间是副科长带着手下干警办公的地方，靠里那间小的，是正科长独自使用的房间。

    随着慢慢往楼上走，我给金苗说了上次我到财务科，提前预支两千块钱的事。金苗给我解释，说姓吴的是正科长，而那个说话不着调，态度傲慢的才是樊科长。

    靠，我在心里暗骂一句。

    从来正神不刁难，只有小鬼才难缠。

    姓樊的只是一个副科长，尼玛就难缠到这个地步，今天如果见到她，我非要好好的给金苗出口气。

    来到财务科大房间的外面，我抬手敲了敲门，但没听到有人回应。

    靠，这已经是正常上班的时间，难道财务科的人也不用守在工作岗位上？

    金苗凑到我的身边，悄声说：“阳哥，我跟柳冰打听过，那个樊科长和季处长一样，有活都推给下面的人来做，她只管躲在房间里面玩游戏，她肯定在里面。”

    我对金苗点点头，眉头挑动两下，嘴角向上弯了起来。

    既然里面有人，那还敲什么门，在自己家的单位，又是来故意找茬的，推门就进啊。

    我打定了主意，手放在门把手上，啪嗒轻轻一转，门竟然真的开了。

    财务办公室的摆设还是那个老样子，房间里合拼起四台桌子上面各摆着一台电脑。

    在房间靠里的角落放着一个大的保险柜，那里面应该保存着女监的流动资金。反正上次吴科长接待我的时候，就是从保险箱里拿的钱。

    只是上次来的时候，我没碰见那位樊科长，要不然也不会想到金苗会遭受这番为难。

    我朝房间里面看了一眼，在最靠里的那台办公桌里面，坐着一位大概四十几岁的女人。

    看到那个女人在那里正忙碌着什么，我心里有点奇怪。这么大年龄的人了，一个人闷在房间，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我定了一下心神，直接迈步进到房间里面。

    金苗缩着身子躲在我的后面，样子就像小时候的小兄妹偷偷做坏事，小妹妹只管躲在小哥哥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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