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资格摆谱

    经过薛强的介绍，我了解到，警卫队目前的主要职责，就是调配女监几个大门的人员值班，再有就是安排各监区女犯探视时间，然后通知女犯到会见室来跟家属见面。

    就那些工作，在我看来简直太过简单，相当于屁大点事还得拿出烙大饼的精神来。

    说穿了，还不是让那些面临养老的人有个岗位，然后每个月能领一份工资？

    再说了，那些在各个门口值班的，都已经有了各自值班的规律，我到了那里只需萧规曹随，按人家的日常习惯做就是，没必要再指手画脚。

    如果真要让我给她们瞎改，还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薛强说现在警卫队的大队长姓魏，在监狱也是个老人了，工作几十年，差不多再过上几年也要退休了。

    我问那大队长叫魏什么，薛强说不为什么，在话里给我打镲，气得我捶了他两拳。

    我又问这个魏大队长人品怎么样，是不是好相处。

    薛强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处来回捻动，我一下明白，看来这个魏大队长跟温监区长一样的货色，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

    想来这人面临退休，很可能是想在退休前多捞点。

    对这种现象，我不能说人家不对，好歹做了一辈子工作，只要不是过分压榨下面的人，不给监狱造成太坏的影响，上面的领导只要看得过，我真心没必要找人家的麻烦。

    并且这个魏大队长跟温监区长不同，按薛强的说辞理解，这个魏大队长年龄大，在女监也没有温监区长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这样一来，她应该不会没事找我的麻烦，只要我和她平安相处，相对来说，我在警卫队还是能轻松过日子的。

    经过薛强的介绍，本来对警卫队不怎么了解的我，也基本有了明晰的认知。

    这让我感觉，不论到了哪里，有个薛强这样的朋友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薛强在最后给强调了一下，说想要跟魏大队长搞好关系，最好还是见面首次拿出点诚意来。

    薛强的这层意思不用他解释我也明白，县官不如现管，到一个面临退休的老女人手下当差，仅凭长的帅，那是起不到作用的。

    从食堂出来，我看了一下时间，离着上班还早点，不如趁这点时间做一下必要的准备。有道是听人劝吃饱饭，有了薛强的提醒，我不能装傻啊。

    开车去了趟县城，我到超市办了张不记名购物卡，并在里面存上了五百块钱。

    作为见面礼，五百块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在监狱工资才三四千块钱，我不能充大头，无故多掉钱，把那魏大队长的胃口吊高。

    办好购物卡回到监狱，我先到政教处找到金苗，拿到盖了公章的调令，也没时间和金苗多说话，就匆匆朝警卫队过去。

    警卫队办公区就在监狱东大门靠里的方向，是座二层小楼，那里的门厅不大，穿过外面的一个小门上到楼上，就是警卫队的所在了。

    就这些还是金苗临时告诉我的，来女监大半年时间，我还真没到这里来过。

    女子监狱说起来还是很大的，由于岗位所限，并且在女监，我作为男同胞也有些不方便的地方，所以有很多地方还一次也没去过。

    来到那座小楼前，我整理一下身上的制服，定定神朝小门走进去。

    进到里面，挨着门口的位置有间用玻璃隔开的小房间，朝外的方向开出一个小窗口，看起来就像火车站的售票口。

    在玻璃小房间靠里的位置，是上楼的楼梯口，在楼梯口同样有一道铁栅栏，这个不用问，想上去肯定是要刷门禁卡的。

    在玻璃房间里面坐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看着外面脸色黯淡，就像有人欠她钱一样。

    我凑到窗口前低下头来，看着那女人笑笑，礼貌的问：“请问到警卫队办公室，是不是从这里上去呀？”

    女人抬眼皮看我一眼，闷着嗓子嗯一声算是对我的回答，神色很冷傲的样子。

    对这种已经进入更年期的女人，脾气古怪很正常，我不以为意的笑笑，对她说声谢谢，转身朝楼梯口的铁栅栏走。

    然而我才刚刚走出两步，身后通往外面的小门里进来一个人。

    回头去看，看到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身上穿的破破烂烂，一看就不是监狱的人。

    女人一脸菜色，生活给她留在脸上的皱纹，让她看上去很是苍老。

    她走到玻璃房间前的那个窗口前，神情里带着一丝揣揣不安，不等她开口，在房间里面的那个女人一脸厌恶的看着她。

    “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嘛，这段时候没有四监区的会见日期，你还到这里来干嘛？”在玻璃隔断里坐着的女人看着外面的老女人，一脸不屑的训斥：“已经跟你说过了，不是会见日谁也不能见，你听不懂我的话嘛？赶紧走，赶紧走。”

    挨了训斥的老女人脸上显出一丝愧疚，嘴唇嗫嚅着：“我从外地赶来这里，就是想看看我闺女，你就行行好给叫出来，哪怕我只是见她一面，嘱咐她好好改造也行。你们都是好人，就行行好，让我见一面吧。”

    不等老女人说完，值班女人不耐烦的打断她，急列列的说：“跟你说了不到会见日谁也不能见，赶紧走，别弄脏了我这个地方。”

    回头看着老女人衣服上的破损和污秽，我心里产生一丝纳闷。

    当下社会的发展，随便找个地方打两天工，也能挣到百八十的钱，而这女人如此破落，是什么情况造成她如此模样呢？

    老女人看一眼在里面坐着的女人，抬手在脸上擦了一把，声音变的有些哽咽，说：“我从老家出来，来到这里可是不容易啊。家里什么都没了，路上走了一个多月，走到一半我就没钱了，后来还是讨着饭挨过来的，就想看一眼闺女，你就开恩让我们见一面吧。”

    听老女人说出这话，我心里莫名一阵酸涩。

    幸福的人家，样子都差不多。

    不幸的人家各有各的不幸，谁知道这老女人的生活，又遭遇了什么呢？

    按说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一个困苦的人在这里苦苦哀求，值班的女人也该心软下来，能帮就帮一把了。

    我转头朝玻璃房间看过去，不期然一下怔住。

    只见值班女人两道眉毛一下倒立起来，直眼盯着外面的老女人大声吼道：“滚，别在这里跟我墨迹。不是会见日谁也不能破例。”

    老女人听见这话，眼泪扑簌簌掉下来，两腿一软竟然给里面的值班女人跪了下来。

    她一边磕头一边说好话：“你就行行好吧，我身上真的没钱了，一路要饭来到这里就想早点看闺女一眼，要不你先让我们母女见一面，让我放了心再到外面乞讨要钱，有了钱我来给你补上。”

    听到钱这个字，我眉头猛地皱起来。

    靠了，开始还以为她在坚守监狱的规章制度，现在看来事情有出入，说不定她对老女人索贿也说不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值班女人就太过分了。

    她对这样一个深陷困苦的人，是怎么狠下心来硬着心肠开口要钱的？

    “滚滚滚，你在胡说什么？”值班女人可能因为我的在场有些着急，她慌里慌张的看我一眼，接着站起来对着外面的老女人高声吼叫：“我都跟你说了，不是会见日没办法把人带出来，赶紧滚吧，就算你把头磕破了也没用。”

    我转回身，抱起手臂在靠里的位置站着，脸色黯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老女人还在外面哭着磕头，值班女人见我站在那里不动地方，似乎是真的有些不堪忍耐了。

    她向外咧出一步，一把推开玻璃门，蹭的一下窜出来，就像发了情的母狮子一样冲到老女人身前。

    “你个不知好歹的老东西，在这里乱说话，是不是想坏我的声誉？”

    嘴上叫骂着，值班女人抬脚就朝老女人跺上去。

    我知道，这个女人的反常行为，大概是由于我的出现造成的。

    这里如果没有我在场，她可能不会这么凶恶的对待老女人，甚至会说可以少拿点钱也行的话。

    但事情出现在眼前，不管她们先前做过什么样的约定，我都不允许出现暴力行为。

    何况值班女人穿着高跟鞋，鞋跟尖的跟钉子差不多，如果真让她把老女人踹了，老女人还不得丢半条命啊？

    就在值班女人的脚高高抬起将要踹下去的瞬间，我身形一动，伸手抓住她的衣服，把她给直接拽了回来。

    “哎呦。”

    值班女人惊叫一声，打个了趔趄才站稳身形。

    她转回脸在我肩章上扫了一眼，神色中立即带出一丝不屑，朝我尖着嗓子叫道：“你干嘛，哪个科室的来警卫队撒野？”

    我微微眯起眼睛，手指着跪在地上的老女人，看着她沉声质问：“听刚才的意思，你好像跟她要钱了，有没有这回事？”

    值班女人猛地一摆手，脸上带出一丝恼怒：“管你什么事，她是你家亲戚啊？年纪轻轻到女监来，管好自己别乱搞就好。”

    嘿，卧靠。

    跟她说吃拿卡要的事，她竟然翻嘴给我扯到那方面，简直让我无语。

    我这才来警卫队，很多事情只是听闻，也不了解里面的真实情况，虽然有心抱打不平，但也不能纠缠太多，不然一来就得罪人，对我来说总是不利的。

    我转一下脸色，强挤出一丝笑意看着值班女人，说：“人家说了，来这里走了一个月的路，看来是真不容易，你就开张会见的票，让人家见一面能怎么着呢？”

    值班女人见我软下来，翻我个白眼，装腔作势的说：“嗨吆，你个毛头小子是刚毕业分到女监来的吧？没事该干嘛干嘛去，警卫队有警卫队的规矩，每个监区会见都是有日期规定的，你说见就能见啊？赶紧走，别在这里嘚瑟。”

    见她对我如此轻视，想来她还不知道我是到这里来上任副大队长的。

    做人虽然不能在下属面前拿职位装逼，但她依仗老资格给我摆谱也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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