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礼

推荐阅读:新白蛇问仙港综从九龙城寨开始独步成仙斗破苍穹之无上之境遮天之绝世大黑手神农道君十方乱世,人间武圣!1977:开局相亲女儿国王深空之影巅峰学霸

    那时候的方伊静无疑是快乐的,她想要什么,方伊池都会应允。不过她也不傻,要的都是他们家勉强能承受的东西。

    如果生在富贵人家,开口的时候就不用瞻前顾后了。

    方伊静捏着报纸,不甘心地想:哥哥怎么不赚更多的钱呢?

    赚了更多的钱,她就能当大小姐,上教会学校,去唱诗班唱经,再嫁一个有钱的丈夫,彻底离开乌烟瘴气的胡同。

    可后来,贺六爷出现了。

    这个活在四九城传说里的男人一出现,方伊池就变了。方伊静瞧着他的眼睛一天比一天亮,身上的衣服一天比一天好,嫉恨的情绪日益膨胀。

    她不明白,为何六爷看上的不是自己。

    她是女人,长得漂亮,哪儿比不上方伊池?

    所以她抢了方伊池的旗袍,故意把街坊四邻请到家中,说六爷要娶的是自己。

    体面人家肯定都是顾及颜面的,方伊静美滋滋地想,就算贺作舟不喜欢自己,到时候听见了流言蜚语,也不得不把她用八抬大轿抬回去。

    否则贺家以后还怎么在北平城里立足?

    传出去白让人笑话!

    堂堂贺六爷,竟然娶了个服务生!

    可她低估了贺作舟。

    贺六爷直接把婚讯登了报,没因为闲言碎语离开方伊池,还将他带进了贺家的门。

    从那日起,方伊静就惊恐地发现,曾经对她百依百顺的哥哥不见了,而她自己也被送进了医院。

    起先,方伊静寄希望于方伊池会来探病,并把她接进贺家,哪怕不让她嫁给六爷,起码会照顾她的起居,让她也体会一把当小姐的乐趣。

    可事实很快证明,方伊静想多了。

    来医院的压根儿不是方伊池,而是六爷身边的医生。

    方伊静被带去了陆军医院,受到严密监视,她甚至还在病历上看见了“精神病”三个字。

    方伊静这才知道,自己装病的事败露了,但她依旧没有放弃希望,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有多心软。

    能为了治病钱跑去当服务生,难不成真的能狠下心来与她断绝兄妹关系吗?

    方伊静的信心满满对上了方伊池的心如死灰。

    以为自己没几天好活的小凤凰一点都没心软。他揣着手站在病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方伊静的脸,沉默许久,忽然粲然一笑:“怎么着啊您,还想不明白?”

    方伊池的心早就痛得没有知觉了,却止不住地笑:“让我来提醒提醒你。”

    “送你进陆军医院的不是我。”方伊池自嘲地叹了口气,“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不过是个卖笑的服务生,没六爷,怎么可能进得了陆军医院的门?”

    “你想说什么?”方伊静按下心底隐隐的不安,色厉内荏,“我听不明白!”

    “不,你明白的。”与她的提心吊胆不同,方伊池平静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把你关在这里的人不是我方伊池,而是我方伊池的先生,贺作舟。”

    方伊静的嘴随着他的话一点一点张大,最后再次疯狂挣扎起来:“不……不可能的!”

    “贺家那么在乎名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站在一旁的万禄早已听不下去,如今憋不住冷笑:“哎哟喂,我的大小姐,您说笑呢?贺家是在乎名声,可您有病是事实,住在医院里有什么问题?”

    方伊池默默地听着,在万禄的话音落下后,淡淡地加了句:“对,你有精神病。”

    说完,转身就走:“万禄,把稻香村的糕饼放下,让她好好地吃。”

    “好些钱呢,别浪费,你不是最喜欢吗?我让你一次吃个够。”他走出病房,万福和万禄紧随其后,严仁渐也跑出来,一行人怎么来的,现在又怎么离开。

    只不过方伊池在下楼时,忽然回头,怔怔地望着半掩的病房门,听着方伊静模糊的哭号声,眼角滑下一行泪:“从今往后,我方伊池就没有妹妹了。”

    万福和万禄连忙道:“小爷,我们记住了。”

    “小爷,您做得对。”严仁渐给万禄使了个眼色,走上前来,挡住了方伊池的视线,“对这种人啊,您不能心软。”

    “我晓得。”方伊池收回了视线,“严医生,您不是还有事吗?去忙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严仁渐闻言,面色不变,却把万福推到了他面前:“小爷,您就算想走,也得让万福开车跟着吧?要不然到时候六爷问起来,怕是要怪罪呢。”

    方伊池不想别人因为自个儿的事受牵连,犹豫着答应了。而严仁渐等他们走远,立刻去找躲在医院门后的万禄。

    “你还杵在这儿干吗呢?”严仁渐不停地回头,生怕方伊池瞧见自个儿,“快去找六爷。”

    “六爷在谈生意……”万禄讷讷地回答。

    “谈什么生意!”严仁渐快被万禄气死了,“小爷这儿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你要是瞒着,六爷知道了准抽死你。”

    万禄吓得一个激灵,当即蹦起来去开车:“严医生,您跟我一起去吗?”

    严仁渐一咬牙,抬腿跟上去:“得,我跟你走一趟。”

    他怕万禄说不清楚事情的经过,平白让六爷操心。

    另一头方伊池虽说要走走,却没想好到底去哪儿。

    他坐在车后,呆呆地望着医院灰白色的围墙,忽然觉得自己前十几年的人生是个笑话。

    就好像是努力了许久,旁边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人家玩儿你呢!”

    原来他不用去平安饭店,不用做服务生,不用起早贪黑地拼命,也不用喝客人递来的一瓶又一瓶的酒。

    多可笑啊,曾经最亲近的人,反而伤害他最深。

    还当真是恩出了祸害。

    方伊池的手在手焐子里一下又一下地抠着掌心,仿佛觉察不到痛。

    哪儿痛啊?

    哪儿都比不上心里的痛。

    “小爷,天色不早了,我开车送您去吃点东西?”万福不知道方伊池到底想去哪儿,也不敢贸然提议,只挑无关痛痒的话讲,“您瞧瞧车窗外,天上又压来一朵云,怕是要下雪,咱们的车再停在这儿,怕是路上的积雪就多了,不好开。”

    方伊池缓缓回神,哑着嗓子道:“那就去吃饭吧。”

    万福赶忙将车开到了饭馆,请方伊池下车。

    馆子其实很有名气,人也多,奈何方伊池的心都死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看牌匾?

    他魂不守舍地跟着小厮上楼,进了包房,径直走到窗户边,扔了手焐子,头也不回地说:“帮我去买包烟。”

    小二笑吟吟地问:“这位爷,您要抽什么牌子的?”

    方伊池无所谓牌子,只是心里烦闷,实在想发泄,便道:“你看着买。”

    “得嘞,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买。”小二机灵,瞧得出来他心情不佳,当即脚底抹油,留下满屋寂静给方伊池。

    方伊池将双手放在窗框上,眯起眼睛看掌心里交错的伤痕,他看得专注,又看得茫然,甚至举起手,将掌心对着昏暗的光看。

    怎么不疼呢?

    方伊池觉得自己应该更心痛才对,可他远比想象中平静,仅仅到了需要抽烟解闷的程度而已。

    这是为什么呢?

    难不成……是因为六爷?

    一想到贺作舟,方伊池的心脏就开始怦怦直跳,他将伤痕累累的手按在心口,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痛楚。

    那些酸涩的、愁苦的、烦闷的情绪在他的心底徘徊不去,只有触及贺作舟这个名字,才会如烟般飘散。

    六爷是他的救赎,是他听到方伊静的实话却没有当场崩溃的原因。

    他是贺作舟的小凤凰,自烧掉原先的旗袍的那天起,就浴火重生了。

    店小二买来了烟,方伊池用伤痕累累的手接过,看了眼牌子,是骆驼牌的。

    他给了小费,倚在窗边,用纤细的手指夹住细长的香烟,偏头等小二将火柴擦着,再殷勤地凑上来点火。

    方伊池的眼神悲切又迷茫,曾经他也是这样的姿态,卑微地替客人点烟,然后在心里盼望着能多些小费,好给妹妹买药治病。

    “我自己来吧。”他一想到方伊静,心头再次涌起烦闷。

    小二不疑有他,放下香烟,拿着小费兴高采烈地跑了,而方伊池继续靠在窗边吸烟。

    淡灰色的烟雾在风中飘散,他望着灰蒙蒙的天,又低头瞧毫无生机的大地,似乎看见了几个拖着黄包车的板儿爷从街角一闪而过,又似乎瞥见了卖糖葫芦的大爷穿街而过。

    他并不生于这片土地,却长于四九城,如今熟悉的一草一木逐渐陌生,什么都瞧不真切了。

    远处有汽车开来了。

    方伊池循声望去,觉得车子眼熟,而汽车正正好停在了他的窗下。

    万禄跑下来,拉开了后座的门。

    一抹深沉的墨色闯进了方伊池的视线。

    贺作舟将军帽夹在手臂间,大步地往前走了两步,继而似有所感,倏地抬头,撞上了方伊池的目光。

    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立刻生动了几分,眼角含了笑:“小凤凰。”

    他俯身痴痴地望着贺作舟,应了声:“先生。”

    贺作舟点了点头,再次迈步,穿着军装的笔挺身影消失在了饭馆的入口。但很快,方伊池就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包厢的门开了,贺作舟带着凛冽的寒气,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别抽烟。”贺六爷将方伊池指缝里夹的烟抢了,塞进自己的嘴里,“心里有事儿跟我说,别撑着。”

    他挺直的脊背因为贺六爷的话,一点一点软了,几乎蜷缩在了贺作舟的怀里。

    “你可把我气坏了。”贺作舟风尘仆仆地赶来,一是担心小凤凰见了方伊静难受,二来吧,是听了万禄的转述,气得根本谈不下去生意。

    万禄是个好下人,挺机灵的,就是有时脑子转不过来弯儿,描述方伊池和方伊静的对话时,把那句“我巴不得他休夫”也给说了出去,害得严仁渐在一旁挤眉弄眼,差点心肌梗死。

    人方伊池摆明了说气话,你听不出来啊?

    也不知道长了个什么脑子。

    奈何万禄就是这样的人,说出去便说出去了,贺作舟听得火冒三丈,当即撂下谈生意的人,火急火燎赶到了饭馆。

    然后下车没走几步,抬头就瞧见了小凤凰。

    方伊池倚着窗户抽烟,瘦削的身影被阴影遮去大半,伸出窗户的手惨白惨白的,指尖闪着一点猩红色的光。

    贺作舟的心猛地提起,觉得他在叫“先生”的时候,泪水都快滴落下来了,于是心里那点子恼火瞬间消散,进屋巴不得把他揉进怀里好好地疼。

    可方伊池却反过来质问:“六爷难道没有话跟我说吗?”

    他觉得自己快死了,得病的事儿压根没有隐瞒的必要。

    问题是贺作舟根本就不知道他弄错了药方,闻言狐疑地看了眼躲在门外的万禄。

    难不成小凤凰发现偷偷备下的聘礼了?

    不能够啊,他做得那么隐蔽,几十箱东西都没运进四九城,小凤凰怎么可能发现呢?

    另一边,方伊池察觉了贺作舟的迟疑,眼角湿润,猛地抱住六爷的腰:“我都这样了,您就直说吧!”

    贺作舟一下子慌了,心里暗暗叫苦。

    这谁绷得住啊?

    小凤凰一撒娇,宛如磐石的心也能被融化咯。

    贺六爷的心也融化了,直接放弃了抵抗,干巴巴地回答:“行,不瞒你,我在准备聘礼。”

    沉浸在悲伤情绪里的方伊池一时没反应过来,埋在贺作舟颈窝子里的脑袋不受控制地拱了一下。

    贺作舟的腰绷得更紧了:“成,我不仅准备了聘礼,还在给你准备嫁妆。”

    “到时候嫁妆先偷偷送到你家,再敲锣打鼓地送进贺家的门。”

    方伊池傻了眼,张着嘴不轻不重地啃贺作舟的脖子。

    心虚的贺六爷以为他还是不高兴,心一横,眼一闭,把最后的底儿都给透了:“那只海东青不是给你逗闷子的,那也是聘礼之一。”

    话音刚落,六爷怀里的小凤凰彻底傻了。

    www.bq46.cc。m.bq46.cc

本文网址:http://www.hxqgjx.com/xs/3/3194/2289094.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m.hxqgjx.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