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逢

    隔音良好的酒店包房里，灯光晦暗，苏蔓斜斜坐在沙发上，那沙发座椅很宽大，让她看上去更娇小了些。

    就在刚刚，她被几个人很礼貌地“请”了过来，坐车来到这家酒店，一进门就看见对面那个男人。

    陆时远表情严肃，自从进入这间屋子，苏蔓就没正眼看过他。

    “苏蔓，我在和你说一件很正经的事情。”陆时远难得和一个女人认真说话。

    他表情看不出喜怒，如果是别人，看到这样的他或许害怕，可如果是苏蔓……

    她一手撑着下巴，嘴角漫不经心的浅笑，开口便是十足的娇俏：“我还以为陆总那天没玩够，今天要在这里再上一次呢。”

    这话说完，男人眉头越皱越紧，像在极度克制。

    他说：“你那天去医院检查，报告单我看见了。”

    “是吗？那您还真是手眼通天，女人那里的东西说看就看。”

    她讥笑，又加了一句，“下边也挺通天。”

    说完眼尾轻挑，故意朝男人那里看了一眼。

    苏蔓笑得勾魂，美艳的红唇轻启，明明很气人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就带上了三分撩人的味道。

    陆时远真的很努力克制了。

    他尽力控制情绪，语速不急不慢：“我没有太多时间陪你玩，今天在这里就说一件事，什么时候结婚。”

    “什么？”苏蔓表情一怔。

    “你听见我在说什么了吗？”男人语气带了三分不耐烦。

    下一秒，苏蔓表情恢复如常，懒懒扫了男人一眼：“不必了，孩子我已经打掉了，陆总营养费还给吗？”

    陆时远眉头皱起：“你打掉了？”

    苏蔓低头，没有说话。

    事后陆时远回忆起当初的情景，才意识到，苏蔓当时一直在逃避他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的原因，明明屋子里开了空调，还是让人觉得憋闷。

    双方僵持了很久，最后，一张银行卡被丢到苏蔓面前。

    背面写着银行卡的密码。

    苏蔓捏起那张卡，眯着眼睛，翻来覆去看了几眼。

    “谢谢陆总。”她明晃晃笑着，而后把卡收到自己包里，动作非常熟练。

    就和做了很多次一样。

    她越是这样不在意，陆时远就越生气，眉间的寒意简直可以杀人。

    没等苏蔓继续说话，他起身，摔门而去。

    包房门在他身后被重重砸到墙上，留下“砰”地一声。

    沙发上，苏蔓对着空无一人的座椅，笑意收敛，双目发空。

    “让你帮孩子看点滴，这怎么还睡着了！”护士急躁的声音响起，叫醒了睡梦中的女人。

    睁开眼睛，恍惚了好一阵儿，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医院的儿科病房，陪女儿来打点滴。

    目光下意识看向苏棠，小女孩躺在那里，点滴已经吊完一瓶，因为没有及时更换，血液从血管里反流，下面一截输液管里都是血。

    护士见这个女人神思呆呆的，心想现在年轻的爹妈真不靠谱，给孩子看个点滴都能睡着。

    “不是告诉你了吗，小孩子的点滴少，几分钟就吊完一瓶，让你们家长盯紧点，瞧这血回的。”

    苏蔓看着输液管里的血，一阵揪心。

    护士手上在换管子，小姑娘安静躺在那里，目光一直留在苏蔓身上，一动也不动。

    看着乖巧极了。

    她看着女儿这么听话懂事，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

    换完吊瓶，护士看见了苏蔓的黑眼圈，也知道她一晚没睡，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孩她爸呢？”

    苏蔓替女儿整理床角布单：“她爸人在国外，不方便回来。”

    护士没再细问，推着治疗车离开病房，去忙下一个病人。

    临床几个女人忍不住窃窃私语：“瞧见没，这就是丧偶式育儿，以后找老公真得睁大眼睛。”

    “就是，看她一个人在这熬好几个晚上了。”

    “现在男的不都这样吗？家里的事全扔给老婆，美其名养你，脸都不要了。”

    “也是女的犯贱愿意倒贴，这种男人还不离，留着过年啊！”

    “她自己有工作的，一边看着孩子还得一边工作，真不容易。”

    隔壁床孩子的奶奶见苏蔓太累，上前递给她一个苹果，“你吃点东西睡会儿吧，让孩子也睡会儿，这一晚上大人孩子一起折腾，我替你看一会儿。”

    苏蔓连声道谢：“不麻烦您了，我现在也没法睡，手上还有事要做。”

    她拿过床头柜上的电脑，准备继续手上的工作。

    现在小孩生个病，家里爹妈加四位老人，这还不算七大姑八大姨，儿科病房经常是挤得站都没地方站。

    唯独苏蔓这里，冷冷清清，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

    好像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这几天，自从苏棠感冒发烧，她没黑天没白天在医院陪着，还得兼顾工作，一日三餐都是靠外卖解决。

    电脑打开，苏蔓打开绘图软件，继续制作三视图。

    工作上的事情不能拖，本身公司设计部门人手就有限，她虽然请了假，手上的项目却还得跟进处理。

    她手上接了一个项链的设计，是一位女明星在即将来临的电影节上，需要搭配礼服佩戴的，对方催得很紧。

    凌晨六点，大多数人还在梦乡中。

    苏蔓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借着熹微的晨光，开始了这一天的工作。

    她工作起来一向专注，只是此刻，她还要照顾自己女儿，效率明显慢了很多。

    画完最后一份设计稿时，已经是早上八点。护士进来给小孩输液，病房里阵阵哭声响起，伴随大人的说话声，噪杂声一片。

    苏蔓买了两碗小米粥，简单的小菜，坐在身边喂苏棠。

    生病了胃口本就差，小孩又爱挑食，她都不知道喂什么好了。

    勉强吃下去半碗小米粥，苏棠就不干了，闹着要看苏蔓的手机玩。

    她平时怕孩子累到眼睛，不允许她随便玩手机，可现在孩子病着，苏蔓也就放纵了些。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自己玩得没意思，苏棠上前，双手攀着她的脖子。

    她脖子上的一个挂坠在苏蔓眼前晃：“爸爸的电话号码是什么呢，我想给她打电话。”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苏蔓缓缓抚摸苏棠脖上的吊坠，那其实是一个白玉戒指，被一条银链挂在苏棠的脖子上。

    最后，她亲亲女儿，拿过桌上的苹果：“棠棠想不想吃苹果，妈妈去给你洗。”

    “想。”

    苹果成功让苏棠转移了注意力，她眼巴巴看着妈妈去洗手间洗过，接过来放在嘴边啃。

    几分钟后，医生开始进来查房。

    “这小孩今天看着还不错，体温不烧了，今天上午再抽个血，没问题就办出院吧。”

    苏蔓终于松了口气。

    她回身的功夫，电话铃响起，来电显示是池礼。

    苏蔓知道，她又有事要做了。

    “小孩怎么样了，烧有没有退啊？”

    池礼永远是活力满满，声音听着也活泼可爱。

    “还好，烧退了，等下抽个血，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那太好了，你等下有时间来公司一趟，刚刚接了个大客户，他们公司要做一套夏季新品珠宝，方案已经定下来了，指名道姓要你来设计。”

    “姐姐啊，”苏蔓的声音都透着疲惫，“赵思晨下个月电影节要戴的项链，我还没搞定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晚一天交过去，都得在老板那骂死我，哪还有时间接别人的活啊。”

    “蔓蔓，这个客户不太好惹，对方指名要你设计，开口就是七位数，我都不好意思抬价了。”

    “我手上永远只接一个项目，让老板看着办吧。”

    说完挂了手机，在椅子上活动僵硬的脖子。

    她都累成这狗样了，还给她接设计项目，老板还真是想钱想疯了。

    现在客户也越来越难伺候了，还指定她来设计，他妈的以为自己是谁啊。

    很快，检验科化验结果出来，小孩可以出院，苏蔓按照护士的指示，去外面办手续。

    公司会议室里，池礼正焦头烂额地应付眼前这个男人。

    对面的男人一身高定西装，袖口带着精致的袖口，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样子。

    “没时间？池小姐真是让我长了见识，我想约到的人，敢拒绝我的这还是第一个。”陆时远不悦。

    梵嘉公司是珠宝届数一数二的老大，他们要来签设计合同，池礼他们的小公司只有求着的份。

    所以这种单方面的谈判简直是碾压，池礼根本没有争辩的话语权。

    她只能陪笑：“实在不是我们耍大牌，我们就一小设计公司，主要是苏蔓她最近手上有其他项目，她小孩这几天还生病，真没时间再接新单子了……”

    她话没说完，对面男人眉头一蹙，惊愕神情溢于言表：

    “她有小孩了？”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池礼有些怕他，这个男人怎么还关心人家的私生活。

    但还是解释道：“是啊，我们这很多设计师都有小孩，苏蔓已经是最年轻的了，您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其他人的，比苏蔓有经验还……”

    陆时远锋利的眼眸扫过来，池礼乖觉地闭上了嘴。

    她在心里默念甲方都是财神爷，忍着脾气陪着笑，正要给男人添茶，会议室的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什么人非要找我设计，惯的什么毛病？以为全世界都是他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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