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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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垂拱殿长身跪地,磕了个头恳切说道:“太后容禀,臣擅自外出,是因为……”“先起来说重要的事。”太后的声音平淡,听出不喜怒。荣恪爬了起来,太后说声坐,他坐了个椅子边,偷眼觑着太后神色,灯影中看不清究竟,太后顿了一下:“甘州大旱,你听说了吗?”“没有,臣一直在府里老老实实闭门思过,还没听说。”荣恪忙回道。太后冷哼一声:“甘州五十日没有降水,朝廷正在准备钱粮赈灾,可路上难免耽搁,也发动了当地富户捐献银两,可甘州本就不富裕,富户财力物力有限,仅靠当地捐赠恐怕不够。”“幽云两州与甘州毗邻,去年大获丰收,今年也风调雨顺,理应鼎力相助,臣这就给幽云两州知府致函,八百里加急送过去,不出五日,定有钱粮送到。”荣恪忙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抢在前头说道。太后说一声好,吩咐拿纸笔来,对他说道:“就在这儿写,印章可带着了?”“带着了。”荣恪说道。太后嗯了一声:“写好之后盖上印章,给你的跟班,叫做秦义是吧?他可能办妥?”“能。”荣恪一边写一边说,“交给秦义,他知道章程,就是和京城驿站不熟。”“这个好说。”太后好整以暇端起茶盏,“让薛明跟着他一起办理。”荣恪笔走龙蛇很快写好,欲呈给太后,太后摆摆手:“我不必看了,来人,交给薛明,让他和秦义一起去办,办好了回来告诉我。”荣恪心想,看样子是不放我走?听说宫里爱打板子,我堂堂一等公,不会挨板子吧?若是小太后一声令下,我躲还是不躲?不躲,打着疼,躲的话,就怕躲不过,别说对付那一大队彪悍的内禁卫,单翟冲一个,我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正琢磨着,就听太后说道:“冯茂的案子,你听说了没有?”“听说了。”荣恪顺水推舟为自己辩解,“臣今日外出,就是查这案子去了,想为驸马脱罪。”“你觉得,人不是他杀的?”太后问道。“冯茂打小爱哭,绰号小七,瞧见杀鸡都掉眼泪,何况杀人,他也就贪杯嘴贱爱吃肉,但是从来不敢看宰杀牲畜。”荣恪说道,“小时候臣总是欺负捉弄他,他也不记仇,我闯了祸,他还在我父亲面前帮我遮掩,我父亲讨厌我,但是很喜欢他,也信任他,臣因此躲过了好多次毒打。这次他犯了命案,臣心急如焚,一时间忘了太后的禁令,就跑出去了,还请太后恕罪。”“那,你查出什么来了?”温雅问着话,想到冯茂绰号小七,忍不住有些想笑。“臣到冯府看了看,又在四周走了走,打听了几个人,死者何五儿,冯茂大侄子冯骏院子里的杂役阮婆子,洒扫的王婆子,已经打听到一些事情,不过还需要进一步证实。”荣恪表功一样说着,心想只要哄得小太后高兴,不追究我擅自外出之罪就行。温雅声音里带了笑意:“我不过是随便问问,没想到镇国公这样有心。镇国公以为,眼下该怎么办?”“冯茂对罪行供认不讳,此案就成了死局,必须说服他翻供。”荣恪忙道。跟我的想法一样,温雅心想。可是翟冲从天牢回来后,说冯茂一口咬定就是自己杀人,死活不肯翻供,就连翟冲这样面无表情的人,都被气得脸色有些发白,禀报后破天荒发一句牢骚:“大长公主怎么会选了他当驸马?”延平当时也在,听到这话倒也不恼,反倒问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的意思是,他比不上你哥哥?”温雅疑惑看着二人,他们很熟吗?翟冲的哥哥又是怎么一回事?延平又道:“翟冲,平日跟你说话,你从不搭理我,今日当着太后的面,我问你几句话,你敢不回答吗?”翟冲说声不敢。延平问道:“二老可好?”“都好。”翟冲回两个字。“还怨着我吗?”延平眼巴巴看着他,“每逢年节的时候,我想去瞧瞧二老,可又怕他们讨厌我。”“哥哥去的时候,我年纪幼小,父亲体弱多病,家里全靠母亲艰难维持,亏了公主照拂我才能读书习武,也多亏公主派去的太医,我父亲的病才能大好。”翟冲依然面无表情,也没有半分感激的意思。延平松口气,带些欣喜说道:“等驸马的案子了了,我一定登门拜访。”“还是免了。”翟冲硬声说道,“父母亲不敢讨厌公主,可他们瞧见公主,难免想起伤心事,何必惹得彼此不快。”延平说个你字,红了眼圈。翟冲躬身行个礼,退出殿门。温雅看延平陷入痛楚,也没追问。温雅收回思绪,瞄一眼荣恪问道:“驸马死活不肯翻供,你觉得,他为什么非得说是自己杀了人?”“他傻。”荣恪咬一下牙,“他缺心眼儿认死理,至于这次认的什么理,臣也不知道。有心当面问他,进不去天牢。”“这么说,镇国公想进天牢?”温雅问道。荣恪一惊,忙摇头道,“臣不想进去。”说话间添几分小心,“臣擅自外出,太后就算治臣的罪,也不至于关进天牢吧?那可是关押死囚的地方。”“那,你觉得该怎么罚?”温雅问他。“听说宫里爱打板子……”话一出口,荣恪后悔得紧抿了唇,这不是提醒小太后打我板子吗?万一是脱了裤子打,那也太难堪了,还不如进天牢。温雅忍不住笑了:“再怎么也不能对堂堂镇国公打板子,士可杀不可辱,对吧?”荣恪松一口气,可那个杀字让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忙拱手道:“臣已经知道错了,臣请求将功折罪。”“怎么个将功折罪法?”“臣请求主审冯茂的案子,定洗刷驸马冤屈,让案情真相大白。”“你来主审?刑部的堂官愿意吗?”“自然愿意,案子涉及皇亲国戚,他们巴不得远远躲着看热闹,臣与刑部黄忠魏如两位主事相熟,请求他们做副审。还有,孙智周虽与徐泰不和,但也对冯茂不满,这案子,他与徐泰都不能掺合。”温雅说声有理,她让孙智周监审,是因为李德敬是孙智周的门生,唯他马首是瞻,如今有了荣恪,不用李德敬,孙智周也就可以撇开了。太后一声有理,荣恪松口气,违反禁令擅自外出这事,总算过去了。太后说声上茶,柳真端了茶进来,茶香扑鼻入口沁凉,荣恪心里赞一声好茶。温雅瞧着灯影下的他,悠然品着茶,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也不去管他,自顾拿一本书过来翻看,荣恪喝一盏茶下去,随口问道:“还有茶吗?”“有啊,管个够。”一个声音说道。荣恪吓一跳,忙起身说道:“臣一时失仪,乞望太后恕罪。”“讨盏茶喝有什么罪,本想给镇国公赐宴的,改日吧。”太后微笑着。话虽如此,却没有再吩咐给茶,慢慢收了脸上笑意,紧绷着脸说道:“来人,镇国公本该在府中闭门思过,可他不顾禁令跑出去闲逛,我命人召他进宫,该午时来,他拖到了黄昏。如此目无君上,把他关入天牢治罪。”荣恪有些发懵,不是说好了吗?怎么突然翻了脸,忙说道:“太后,臣冤枉……”温雅举起手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他噤声,他固执张口:“太后,臣……”话没说完,翟冲领着一队内禁卫奉命冲了进来,温雅摆摆手:“把他和冯茂关在一起。”荣恪突然就明白了,这是让他进天牢劝冯茂翻供呢,忙躬身下去说道:“太后英明,臣遵旨,臣万死不辞。”温雅点头示意。看着一行人出了殿门,不由往榻上一歪,手支了颐笑了起来。柳真端了饭菜进来笑说道:“都过了晚饭的时辰,姑娘快用膳吧。”温雅拿起筷子时依然在笑,柳真为她布着菜笑问:“姑娘这样高兴,看来是冯驸马的案子有了着落。”温雅收了笑容:“延平呢?”“这一下午都不高兴,永安永宁下学后过来看她,脸上才有了些笑容,晚膳在丽贵太妃那儿用的。”柳真回道。“今夜里让她宿在宁寿宫吧,我有些乏了,想一个人清静清静,她总拉着我说话,夜半都不让睡。”温雅脸上浮起一丝嗔怪的笑意。柳真忙说一声好,心想好不容易夜里有个人陪着说说话,是好事啊,怎么还把大长公主轰到宁寿宫去了?其实温雅是害怕自己忍不住好奇,会问延平怎么会和翟冲相熟,她和翟家有怎样的过往?翟冲的哥哥又是怎么回事?她相信自己若问起,延平会说,可是难免伤心,又何必去招她?隔窗向外望去,翟冲正在丹樨上踱步巡逻,昂首阔步,眉目冷峻。还是算了,他不想说的话,面对先帝都敢不做声。她没有把握让翟冲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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