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过往

    电话挂断。

    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沈年喝了一口，五脏六腑都被冷气侵蚀着。她感觉那个地方有点不对劲，拿着姨妈巾进卫生间一看，果然生理期来了。

    沈年上床躺了一会儿，下腹开始坠痛，两条腿酸软得动不了。女孩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一张脸泛着淡淡的粉色。

    明明是很正常的话，用这副柔软的嗓子说出来，偏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唐致觉得烦躁，又不知道为什么生不出平时的厌恶，于是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听起来仍旧暴躁，“知道了。”

    唐家人已经来齐了，唐致的母亲沈晓青面色不虞，“叫了也不下来，摆什么架子呢？”

    唐致和父母都对沈年不满，唐致是因为不喜欢柔柔弱弱的小女生，唐承帆和沈晓青夫妇俩则是因为沈年已经褪去沈家千金的光环，对于他们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若非唐家老太爷喜欢沈年，若非唐承宣非要将沈年带回来，以唐致未婚妻的身份安置，他们俩才不会让沈年踏进唐家。

    唐致没理那人，脾气很不好地质问沈年，“你多管什么闲事？老子爱在哪儿玩在哪儿玩。”

    呦，看来对面很有可能是致哥那个不待见的有婚约的小嫂子了。

    众人对沈年很感兴趣，都悄悄凑到唐致那儿听女孩的声音。那头一个软糯的声音慢慢地说，“我不喜欢太晚吃东西。”

    沈年不喜欢这种感觉,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很多人觊觎着。她知道自己有些病态，但是心中独占欲隐隐约约地发作着，莫名又可笑。

    她点开那张照片，即使镜头里全是人，甚至还因为晃动拍糊了,仍旧不影响美感。唐承宣是那样一个人，即使被人群淹没，你也能一眼瞧见他。他神色冷淡，和周围的人自然地疏离开来。沈年在晃动的镜头中看到他精致的侧脸，笔挺的脊背，没有一处不叫人动心。

    【这可是我珍藏的照片！你们品品这大长腿！】

    【怎么办？完全是我的理想型。】

    “上去看会儿书，等会下来吃饭。”唐承宣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对她说。

    沈年的眼神放在他身上,她能隐隐约约从衬衫里窥探出男人流畅的肌肉线条。转过身后，沈年脸热了热,唐承宣越是将自己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越是让人生出几分病态的窥探欲,叫人忍不住想象那具身体里究竟藏着多么不为人知的力量。

    沈年回到唐家时，唐致还没回来,张姨和其他几个保姆正在准备饭菜,准备给唐致庆祝生日。

    【好了不要再做梦了，这位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很有手段了,你们在他面前屁也不是。】

    沈年点了保存，而后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敲打，很快这些帖子就在首页石沉大海。

    那头很吵闹，似乎几个人玩得正嗨，有人问唐致，“致哥，这谁啊？”

    她端起桌子上的玻璃杯，温热的水顺着喉管滚了下去。

    沈年又坐了一会儿，唐致似乎还没回来。这会儿已经九点了，再晚点睡觉大概会消化不良。沈年从手机里找到唐致的手机号，拨过去，“家里给你准备了蛋糕。”

    沈年上了楼，心想唐致不知道去哪儿浪了，估计这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呢。但是她又十分羡慕唐致，有这么多人一起给他庆祝生日。

    她翻出一台电脑，登上论坛查看了一下四中的帖子，全是讨论唐承宣的。这都已经大半天过去了，热度仍旧居高不下。

    眼下无法跟唐承宣对着干，他们找找茬也是好的。

    唐承帆冷着脸，“我看她是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吧。”

    唐承宣面色越来越冷，原本还想说闲话的两人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变化不敢再开口。他把筷子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我上去看看，你们先吃。”

    沈年在唐家并没有什么依仗，几个保姆对她并没有多么关心，唐家夫妇让张姨上去叫沈年，张姨也只是看了一眼就下来了。沈年意识有些不清楚，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紧紧拽着被子，发出难受的呻-吟声。

    门开了，沈年听见响声抬起头，一双温热的大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女孩像个小兽一样往上蹭了蹭，像从他掌心汲取一些温暖。

    不烧。

    唐承宣拧眉，“哪儿不舒服？”

    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沈年立刻就涨红了一张脸，像被潮气蒸过的脸颊散发着热气，如同熟透的番茄，“我……我没事。”

    唐承宣见她难受得缩成一团，语气严肃了些，“哪儿难受不能跟我说？”

    沈年面红耳赤，声音低不可闻，“我肚子疼。”

    “吃坏东西了？”

    “不是……”她扯了扯男人的衬衫，把头埋进被子里，“生理期……”

    唐承宣一听眼神微闪，耳根浮上几分可疑的红色，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叫来张姨，让她准备热水和热水袋，末了又叫住她。他张了张唇，话语在舌尖滚了两圈最后却咽了下去，男人单手插进兜里，眼神夹着几分凌厉。

    张姨白了一张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东西准备好了，唐承宣把热水放在床头柜上，而后拿起热水袋塞进沈年被子里。她愣了一下，因为不小心碰到了他冰凉的手。

    沈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连碰到了他的手都能久久地回味，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魔怔了。

    热水有点烫，沈年没喝。她不敢看唐承宣，索性闭上眼睛，大概因为这人坐在旁边，她很快就睡着了。

    沈年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她感觉舒服了很多，于是换下睡衣进卫生间洗漱。沈年含着牙刷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白色的泡沫从粉嫩的嘴唇里冒出来，她含了口冷水，咕噜咕噜漱口，又吐出来。

    女孩突然傻笑了起来，藏在胸膛里的心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活跃过。她满脑子都是他关切的嗓音、微凉的塞进她被窝的手……像绿芽儿从心上悄然往上舒展，势必要长成一个春天。

    沈年收拾好下楼，发现唐承宣端坐在桌子前。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衬衫，更显得矜贵禁欲，浑身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唐承宣在等她吃早餐。

    她没有自作多情，因为他确实是准备了两副碗筷。

    沈年还是第一次跟唐承宣吃饭，她心口扑通扑通地跳，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心口被蜜糖塞满了。

    女孩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喝了口粥，而后偷偷地看唐承宣。男人坐得笔直，看起来很严肃，沈年不敢说话，因为觉得唐承宣是一个“食不言寝不语”的人。

    然而对面的男人却先开口，“现在还疼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有些不自在，但表面上看并没有影响他严肃的模样。

    沈年吞了口粥，感觉热气到了脸颊上面，“不……不疼了。”

    唐承宣把张姨和司机叫到她的面前，两个人低着头似乎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害怕地颤抖着身体。沈年眨了眨眼睫，表情带着几分迷惘，对面的男人把玻璃杯放下，“沈年，你已经不是沈家千金。”

    她眼眶泛红，唐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告诉自己要有点自知之明吗？

    想到他昨天晚上温柔地问自己哪儿难受，沈年觉得更难过了，好不容易存起来的泡沫幻想带上了几分青橘的酸涩，叫人再去尝一口都能呛出泪来。

    唐承宣顿了顿，嗓音不缓不慢，像一片枫叶落进秋日清晨的寒潭，“但你是我带回来的，还轮不到别人欺负你。”

    旁边一直站着的两人哆嗦了一下。

    沈年一愣，抬头看了两眼张姨和司机，又看了眼唐承宣，冻结多年的冰河被春风吹拂开，露出柔软的水。

    “以前你有沈家，现在你有我。”

    唐承宣认真说话的时候，会用一双琥珀一样好看的眼睛望着你，纵然语气平淡也像是一个郑重的誓言。

    沈年心里渗出一丝甜味儿，只是笑容还未抵达眼底，唐承宣又说，“你和唐致从小就有婚约，又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放心，这门婚事我们唐家不可能不认。”

    她感觉有什么在轰然倒塌，连同面前好看的男人都有点模糊不清起来。

    纤长的手指轻轻点在桌上，“以后，你还是叫我二叔。”

    沈年红了眼眶，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杯子，透明的玻璃碎片在地板上炸开，在女孩白皙的脚上划出一道血痕。

    她低头看了一眼，几颗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地上。

    唐承宣没觉得伤有多严重，但是女孩的表情实在是太委屈了。她眼眶红得像个兔子，眼泪要掉不掉，睫毛上挂着水汽，一副惹人疼惜的样子。

    他冷声吩咐，“张姨，去拿医药箱。”

    “唐致……嗝……唐致他讨厌我。”沈年哽咽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咽唔了两声小声地说，“唐先生，我只相信你一个人。”

    虽然唐致一家人和唐承宣住的是同一件别墅,但是他们各住一边平时没什么交集。唐承宣喜欢一个人住一个人吃饭,也并没有多待见他们。因此今天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挺难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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