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宇桓一成

    1929年的东京还不像后世的国际化大都市，别说比肩纽约、伦敦，就是远东的上海就比东京来的繁华，但是东京自有上海所没有的整肃和活力，坐在汽车上看着一个个行色匆匆的行人秩序井然的通过路口，看着一队神情骄傲但是认真对待民众的警察，一股强烈的自豪感涌上板垣的心头，我们大日本帝国是亚洲唯一的现代国家，我们大和民族是亚洲唯一摆脱白人奴役的民族，我们甚至战胜了俄罗斯。上天对我日本何其不公，我们的土地贫瘠几乎是什么都缺，还经常爆发火山地震，全靠我勤劳勇敢的大和人拼命苦干，我们才能有今日的成就。

    汽车到陆军省院内，一名少佐连忙迎上来，“板垣君，陆相已经在等你了，请随我来。”板垣点点头，扶着武士刀径直山楼到陆军大臣办公室。陆军大臣是日本内阁中陆军最高领导机关陆军省的长官，简称陆相，主管政府国防政策、部队动员、国防预算、武器研制等。另外陆军还有参谋本部辅佐天皇指挥陆军，再加上负责陆军各军兵种训练的训练总监共同构成陆军三总长，一般来说以陆军大臣为首。现任陆军大臣宇桓一成大将已经是第三次担任陆相了，虽然在1925年担任陆相时，因为政府的财政危机宇桓主持了所谓的“宇桓裁军”，将四个师团也就是五分之一的陆军兵力裁减，关闭了五所陆军医院、两所陆军幼年学校。造成大量陆军军官被强制转业，引得陆军中到处不满，但是军官中的有识之士还是能看到这次的裁军主旨并不是削减陆军预算，而是通过缩小兵员节省经费来大力发展航空兵、装甲兵、机械化炮兵等现代化军队来提高陆军的战斗力。再加上宇桓在陆军中势力庞大，他是长洲派之后陆军中最大的派阀，现任关东军总司令菱刈隆，前任司令畑英太郎，后来的关东军司令本庄繁、后来的侵华日军总司令畑俊六都是这一派系的人。所以，在陆军中做任何事情都是绕不开这位陆相阁下的。

    生于1868年的宇桓已经是62岁了，但仍然是精神头十足，热情的安慰了板垣一番才说道，“板垣君，你们关东军又给我惹了个大麻烦啊！”与一般想象不同，虽然日军中等级森严，上级对下级动辄扇耳光，而下级对上级必须无条件服从，但那只是对下级军官和士兵是这样，对于上级军官尤其是板垣征四郎这样陆大毕业的军刀组精英来说则没有那么严格。因为一来，日本军官都自认为是天皇的将士，为天皇效忠去死，并没有太强的依附关系；再一个，日本陆军军官循资晋升都有严格的条例，像板垣这样的军刀组精英只要不犯大错最差也能混个将军当当，而一旦升到中将担任过师团长甚至可以直接担任陆军大臣，后来的1938年板垣征四郎就是从第五师团师团长任上直接担任近卫文蘑内阁的陆军大臣。所以，虽然军衔上来说板垣是大佐，宇桓是大将，但其实距离没有那么远。顺便说一句，日军极为重视士官学校和陆军大学的结业考试成绩，可谓是真正的一考定终生，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和海军的海军兵学校是日本青年最为向往的学校，像士官学校每年招生不过两百多人，可是报考的高中生超过三千人。而陆军大学招生更为严格，要求30岁以下，基层部队服役两年以上的大尉、中尉在获得直属长官的推荐后，经过初试、复试层层筛选方得以入学，每年招生多不过50名，少则在10名左右，而三年中综合成绩的前六名会被天皇御赐军刀，被称为军刀组。所以，每年的军刀组成员都是同年毕业生乃至全国青年中的佼佼者。日后日本陆军中的大将元帅几乎都是出自军刀组。

    “十分抱歉，阁下！”刚坐下的板垣立即站起身深深一鞠躬。宇桓摆摆手，笑笑让他坐下。

    “板垣君，打了一年的交道了，你怎么看这位小张？”板垣一下子有些楞，怎么一下子问道这儿，刚想回答又觉不妥，沉思片刻，宇桓也不打断，只是看着他。

    “阁下，我们跟张学良打交道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自从他讲武堂毕业担任奉军旅长开始，关东军、满铁、顾问就一直在关注他，直到他去年担任东北军总司令。阁下，就其本人来说，张作霖死前死后的张学良可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让人瞠目结舌。以前的张学良是个典型的公子哥，吃喝嫖赌毒无一不好无一不精，可是担任东北军总司令的这一年里，他戒毒戒赌戒色，几乎是将全部的精力用在公事上。表面上看，他还是像以前那样胸无城府，但是深入观察就会发觉变化很大，我一时也无法细说，仅举几点请阁下参考。第一点，我们已经察知，张学良委派黄显声将军组建了东北的情报机构，负责东北所有的情报侦缉以及反间谍工作，这一年来，不断有向我提供情报的中国人或被抓或被杀或直接失踪，帝国在东北获取情报越来越难。还有，虽然目前还没有证据，但是土肥原君和我越来越感觉八月份对我关东军司令部的袭击是黄显声组织安排的。”宇桓眼睛瞪得大大的，惊讶的看着板垣，显然是不信。

    “虽然金九的朝鲜反抗军一直组织对我帝国的袭击，但是多是暗杀、破坏等小规模行动，他们毕竟实力有限，而此次对关东军司令部的袭击仅是tnt炸药就用了数吨，三辆福特卡车，直接耗资超过十万日元，要将这么多的炸药运进关东州，朝鲜反抗军没有这个财力和能力。而在本地区有这个能力和实力的只有东北和苏俄，在联想到四月份的时候我们曾经组织过一次对张学良的刺杀，而之后张学良一直没有报复和抗议，所以我们猜测这次袭击就是张学良对我们刺杀的报复。”

    “精彩！厉害！如此隐忍，被刺杀之后忍了四个月组织惊天的报复，啧啧啧！”宇桓在办公室内愤怒的走来走去，一边嘀咕，直到再也忍不住走到刀架拔出武士刀将一旁的书柜劈成两半才出口气。

    赶走冲进来的侍卫，还刀入鞘，宇桓平静下来，看神色不动的板垣，“嗯，这是第一点，你继续说第二点。”

    板垣点点头，“第二点，张学良对东北军的控制力的强大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了。”宇桓面有疑惑，“张作霖虽然在奉军中威望高，但是张作相、吴俊升、汤玉麟还有张宗昌都是各有部属各有地盘，对张作霖的命令高兴则受之，拒之张作霖也无可奈何。而如今呢，吴俊升死了，张学良直接控制黑龙江省，张作相、汤玉麟都被留在奉天，其军队也大大缩减，而张学良的嫡系军队在不断的扩充，再加上通过总装备部和总后勤部控制军队的装备和后勤，现在不论是对地方还是对军队，张学良的控制力都大大提升，其在东北军中威望日著，可谓说一不二。还有，据可靠情报，张作相已经装备将其最核心部队二十九师交给张学良。”宇桓点点头，随即又问道，“杨宇霆呢？”

    “杨宇霆？哼！”冷哼一身，“不过是个窝囊废，被张学良整治的服服帖帖的，先是被撤了奉军总参议，又被撤了兵工厂督办然后赶出国，回来之后施舍给他一个师长当当，他也屁颠屁颠的高兴干着，我们联系过他多次，不过他丝毫没有勇气反抗，我觉得帝国不用再在他身上费心思了。”宇桓阴沉着脸点点头。

    “第三点，张学良好象有花不完的钱。”宇桓疑惑的盯着板垣，“田中那个傻蛋给张学良四亿日元的贷款？”

    “不仅仅如此，根据我们的情报，这一年来，张学良从国外秘密进口了大量的重武器，重机枪、轻机枪、火炮、飞机还有坦克，这次铁岭事件中东北军使用的大口径机枪就是秘密进口的，口径毫米，火力非常凶猛，据石原君分析，该机枪应当是美国的m2重机枪，每挺价格超过一千美元，而东北军目前看已经装备超过三千挺。加上其他装备，我们估计至少价值数亿日元。张学良还进口海量的设备建设钢铁厂、发电厂、拖拉机厂、汽车厂等雄厂，几乎每个工厂都是世界最大之工厂，据满铁调查估计这批设备保守估计价值十数亿日元。而诡异的是，花了这么多钱，其财政没有崩溃，其对外的解释是张学良私人变卖家产古玩凑的钱，哈哈，他们张家居然这么有钱！另外非常诡异的是其进口这么多的武器和设备，可是一点痕迹都没有，其交易渠道。来源满铁完全调查不到。”听到此处，宇桓再也坐不住了，在办公室里踱步良久，“板垣君，东北军的一队警察装备几挺重机枪就能击败我一个大队的帝国勇士？”

    咯噔一声，板垣知道肉戏来了，这次回到东京，板垣的使命就是向军部汇报此次的铁岭事件，关东军的惨败让军部非常震怒，号称帝国精锐的关东军居然败于东北警察之手。“阁下，东北警察的火力优势是一方面，但是最主要的是此次事件中关东军缺乏弹药，只能挺着刺刀向着东北警察的机枪火力冲锋。”

    “唔！”宇桓点点头，板垣的报告他也看了，那个大队虽然缺枪少弹，但是一旦冲过东北军警的火线，在白刃战中面对东北军警体现出压倒性的优势。但是，什么时候，大日本帝国皇军面对落后的中国居然在装备上落后？

    “阁下，关东军全体将士让我代表他们向你保证，如果再有冲突，关东军一定誓死拼杀不会让军部失望。但是阁下，关东军兵力确实太单薄了一点儿啊！”

    “嗯，这个军部正在讨论，到时候会让你报告接受质询，先不着急，你继续刚才的说。”一宇桓点点头。

    “嗨！阁下，我继续说第四点。”板垣踌躇了一番，咬咬牙说道，“阁下，据吉林特务机关长大迫通贞、奉天特务机关长花谷正还有满铁调查部的情报汇总来看，东北军在张学良的授意下正在执行一项长期的全面战争计划。”

    “什么？全面战争？”

    “是的，根据情报，东北军今年冬天将会征召三十万青壮训练，而明年预计将会征召超过一百万，以期作为预备兵力补充大战补充。”听到这里，宇桓再也坐不住了。在这个时代征召预备役基本上就是战争的前兆，那个国家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征召更多的预备役投入战争谁就能在战争开始阶段处于优势，甚至可以在对手完全动员完成前就将之打倒，1870年的普法战争，普鲁士就是依靠精确庞大的预备役征集制度在法国完成动员前就动员起一支庞大的大军，再通过完善的铁路运输网从全国各地输送到普法边境，所以当拿三带领二十多万大军赶到前线准备教训一下普鲁士的时候，却发现面对的已经是普鲁士的五十多万大军，法国国力比普鲁士强，军队不比普军差，武器也不可谓不先进，但是就是一个动员速度慢就让法国一败涂地。在此之后，欧洲任何国家都紧张的注视着邻国，任何预备役的动员都会引起强烈的不安，在一战前，德国对俄国的宣战理由就是俄国进行总动员征召预备役威胁到德国的安全。

    “关东军、领事馆都没有反应吗？为什么没有阻止张学良也没有向国内报告？”

    “领事馆质询过了，东北方面的回复是仅仅只是组织民兵冬季集训而已，同时征集的主要是在北满，主要应对的是苏俄方面的威胁，我们日本不用大惊小怪。但是阁下，根据情报东北的冬季集训从十一月份一直持续到明年四月份春耕之前长大近半年，完全可以将一个农民训练成一名合格的士兵。”

    见宇桓时而皱眉时而计算，板垣继续说道：“这只是兵力方面的准备，装备上，东北军的兵工系统经过整合效率大大提升，预计月产步枪五万支，轻重机枪上千挺，火炮数百们，再加上秘密进口的重装备，东北军完全可以在一年内装备起上百万的大军。另外，还有情报显示，东北军秘密进口的战机将超过一千架。”

    “什么？一千架战机？”震惊的宇桓跳了起来。

    “是的，虽然黄显声的保安总局大大加强了情报控制，但是我们的情报机构在东北根深蒂固，还是探听到不少的情报，东北军在兴安建造了一个巨大的航空基地，训练的新飞行员达到数千名，根据接触的几名空军军官得到的情报，东北军空军确实是按十个航空联队，每个联队144架战斗机、轰炸机的规模进行建设训练的。这还不包括沈鸿烈的海军航空兵。”

    “立即派人去兴安调查这个秘密基地，上千架战机？现在有多少架了？张学良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宇桓确实是震惊了，到目前日本刚刚能够自行设计制造飞机，现役的战机都是采购自英法，什么价格宇桓当然清楚，战斗机至少三万美金，轰炸机依照大小的不同至少五万美金，上千架战斗机、轰炸机仅仅是飞机的价格就达到四千多万美金，再加上培训飞行员、建设基地、训练用油料，航空兵首先就是个烧钱的兵种，四年前，就是为了加大力度建设日本的航空兵宇桓才忍痛裁减掉四个师团得罪了整个日本陆军，怎么现在张学良能有这么多钱？怎么能一边维持着比日本常备军更多的军队，一边很能建设这么庞大的航空兵呢？

    “黄显声的保安总局对兴安的封锁非常严密，关东军、满铁派去的多拨密探都无法突破封锁找到这个秘密基地，但是确实看到不少飞机在那一带的天空训练，密度非常大。我们会继续想办法进一步侦查。”见宇桓一直在沉思，板垣没有打扰。

    良久，宇桓才回过神来，“不能在继续容忍张学良的东北军这样发展了，陆军必须尽快制定计划，采取果断的行动将张学良赶下台，板垣君，关东军必须要集中精力侦查东北军的动向，制定缜密详尽的作战计划，要一击即中，不要在纠缠于这些小打小闹了，白白让张学良提高警惕。”见板垣点头称是，“还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吗？”

    “是的，阁下，张学良正在建设一个庞大的军事工业体系，包括飞机、坦克、大炮，以及赖以支撑的钢铁工业、电力工业。其建设的钢铁厂、汽车厂、飞机厂、火电厂每一个厂都比我们日本所有工厂加起来都大。虽然满铁的经济专家都不看好,认为其规模过大，投资过巨，加上东北缺乏科技工业人才，只会成为一大堆的烂尾工程，但是我还是担心，如果张学良成功了，那么仅就军工重工业来说，东北就将超过我们日本，如果其生产的兵器装备部队，我们可能永远的失去东北。”

    今天的谈话不断的让宇桓震惊，这才一年的时间，连工业都有可能超过日本？宇桓不断的在办公室走来走去，时而看向板垣欲问又止，“板垣，你的报告我批准了，会督促内阁尽快将关东军的常驻师团改为满编师团，并且保障弹药供给。你立即回奉天，集中精力调查东北军的兵要地理，除了东北军的战争能力和战争潜力之外，东北的重工业发展也是调查重点。”说着，走到板垣面前立正深鞠一躬，慌得板垣立即不知所措的站起身来还礼。“板垣君，满蒙是帝国的命脉，是帝国耗去20亿资财，伤亡20余万勇士所获得，我辈天皇军人应尽最大之努力变满蒙为日本领土，此已不容置疑，若在我辈之手失去满蒙，则我辈俱为帝国的罪人，随死都不能进八段坂。板垣君，满蒙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阁下，将满蒙并入帝国是我们帝国军人义不容辞的使命，板垣和关东军的所有同仁将誓死完成这项任务，奉天的事情就交给我了，请你放心！”说完戴上军帽，立正向宇桓庄重的敬礼，义无反顾的离开宇桓的办公室。宇桓看着板垣的背影长时间的出神。

    陆军省外，一辆普通的卡车改装的密闭货车停放在院墙外的路边，司机穿着背带裤正在车下修车，同伴则在一旁不时递上工具，在陆军省周围转悠的陆军警卫还有不时转悠的警察谁也没有多看一眼，这个时代的卡车就是这样，能开上一百公里不出故障都算是好车了，所以现在的司机几乎都有一手修车的绝活儿。“梆梆梆，”车厢内传来敲击声，一个司机跳上驾驶室，看四下无人，悄声问道：“完事儿了？”

    “完事儿了，赶紧上车，我们走！”司机一扬手，还在修车的司机赶紧收拾工具跳上副驾驶位子，卡车突突突的慢慢开走了，就见板垣的汽车开出陆军省。后车厢内，两名搬运工人打扮的青年都在忙碌着，戴着眼睛的长发青年正在收拾一台电子设备，而另外一名寸板头的青年在信纸上写下一堆文不着题莫名奇妙的话，交给前面副驾驶位置上的青年，“前面路边下车，往前走一公里是电车站，坐电车把这个交给毒蛇。小心点儿，转几趟车观察是不是有人跟踪。”

    “强子，放心吧！”说完不等卡车完全停下，就打开车门跳下车，小心地来回张望一番，就拐进小巷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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