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白门楼

    众人谦让着坐好，今晚的堂会就开始了。北平城开堂会历史悠久，一些大户人家逢年过节或办喜事时，常请几个戏班里的角儿在在宅院内搭建彩棚或者在会馆、饭庄内演出，好个热闹喜庆。一般都有特定的表演曲目和顺序，例如第一首但是今晚不同，白天是赵四为招待来看她的姐妹还有其他闺蜜朋友所以单请名旦程砚秋来唱几出而已。而到了晚上那就是正式的堂会了，请来了北平城有名的名角好几位，都是王树翰一手操办的，张学良只有两个要求：整个堂会不要超过四个小时，这在北平城算是极短的了。其二是要加两场戏，一场是白门楼，一场是大风歌，这可就难住了王树翰了，因为这两出戏从来就没有哇！而王树翰也瞬间明白了今晚听戏的目的，于是紧急会同程继先、梅兰芳、程砚秋等名角商量，在几大京剧天才的努力下，还真在大半天时间里把新戏排出来了。

    第一开场戏是“龙虎斗”，讲述的是赵匡胤当了皇帝之后，误听欧阳芳的谗言，错杀大将呼延寿廷；其子呼延赞招兵买马造反，赵匡胤亲自出马征讨的故事。由王凤卿饰赵匡胤，金少山饰呼延豹，唢呐伴奏，一个红脸一个黑脸，在那儿又是假打又是唱的，张学良根本就不懂，只好在那儿假装听着面无表情，众人看他情绪不高，即使是唱到精彩处也不敢像往日高声叫好了。

    第二场戏就是新戏“白门楼”了，这白门楼讲的是三国演义中曹操连结刘备，攻夺徐州击败吕布，于徐州白门楼杀吕布的故事。由著名小生程继先饰吕布，金少山饰曹操，马连良饰刘备，梅兰芳饰貂蝉，可谓是群英荟萃啊！一上台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整出戏一共七场，从刘备、曹操发兵，到赤兔马方天戟被盗，再到吕布张辽陈宫被擒，最后一场的＂gaochao＂白门楼终于到来，被擒的吕布贪生怕死唱到：“丞相将步兵，布将骑兵，我二人联手则天下无敌。”曹操颇为意动问计于刘备，刘备唱到：“可记得丁董之故耳？”意指吕布是三姓家奴反复无常不可用。马中赤兔人中吕布就这样被斩杀。这出戏的故事是张学良耳熟能详的，所以大致也看明白了台上在演什么，也就渐渐能听出一些几位名角唱腔的难得和美妙。

    商震走南闯心思灵便，一听这白门楼中的丁董之故，就觉得这里面有文章，这石友三刚死，就专门请我和孙仿鲁听这个，这是什么意思？是想用石友三的死吓唬我们，告诉我们要一心一意侍主以忠吗？这是想要敲打敲打我们？思虑间，一出戏已近尾声，商震观察周围人等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舞台如痴如醉，只有张学良斜睨着眼神在观察孙连仲，顿时吓得收回目光盯着台上。

    第三出戏也是新戏，《大风歌》，唱的是汉初汉高祖刘回故里，与父老乡亲宴饮，席间而唱：“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由净角大师金少山扮演刘邦。虽然是新戏，但是在金少山洪亮的嗓音的演绎下，唱出了刘邦的大气磅礴，尤其是最后一句“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更是雄浑朴厚，将历史上遒劲沉雄的刘邦饰演的活灵活现。即使是不懂京剧的张学良也听出了味道。

    由于张学良限定了时间只有四个小时，所以当最后一处压轴大戏《四郎探母》唱完，在座诸人都有意犹未尽之感。赵四娇嗔道：“汉爷，时辰还早，莫若在听两出吧！”张学良一翻手表，说道：“吃饭只吃七分饱，听戏也不要一下子听够，这样下一次听就会更期待。你去招待诸位夫人们用点宵夜，去吧！”王树翰自觉去安排诸位名角的谢仪，张学良则引着孙连仲、商震和李宜春到书房。

    品了一番茶醒醒精神之后，张学良看了看两位将领，孙连仲穿着一身粗布军装脚上蹬着布鞋，侧身于一群华服之中却坦然自若，很有古之大将之威仪，其带兵打仗敢打敢拼，抗日战争开始于其参加的北平保卫战，结束于其在北平受降，整整八年走了一个轮回。而商震虽然从来没有出国留学，但是却自学英语不辍，通过大量阅读英文报纸和书籍，思想上崇尚西方文化和科学精神。他特别讲求军人仪表，皮鞋永远擦得锃亮，武装带必系于腰间虽盛暑不卸。“不知今天的戏如何？仿鲁兄和启予兄可还满意？”

    “多谢总司令盛情款待，今晚多位梨园大师登台表演，可谓盛况空前，尤其是两出新戏白门楼和大风歌，题材新颖，让人眼前一亮啊！”商震抢先说道。商震虽然是晋系的头号大将，但他并不是山西人，他早年走向社会，参加过辛亥革命等多次革命起义，经过百般历练，文韬武略不落人后。投靠阎锡山后，之所以十年如一日，鞍前马后奔走效力，只为报答的知遇之恩。然而就其本性言之，他实是看不起阎锡山思想封建任职以忠的老派作风，事事受制于人心有不甘，寻找机会谋求独立就成为不可避免的了。所以，商震虽然名义上还是晋军一部分，这次代表晋军过来谈判，但其实他和其他晋军高层早就貌合神离，只差分道扬镳了。在北平他积极的为晋军争取也是为了自身摆脱阎锡山独立自主。所以对于张学良他身段一直放得比较低。

    “哈哈，两位喜欢就好，我们中华五千年文明，遗留下来的精神财富足以让我们受用无穷，就说今天这白门楼这出戏，说的是吕布战败被杀的事，两位将军听完可有什么想法啊？”

    商震和孙连仲不经意的互看了一眼，知道肉戏来了。“天下至德，莫大于忠。军人就应当终于国家终于领袖，以马革裹尸战死疆场为荣耀。像吕布这样的三姓家奴固然死有余辜，像侯成、宋宪、魏续这样的卖主求荣之辈简直是猪狗不如啊！”仍然是商震作答，孙连仲点头附和。

    张学良点点头说道：“我小时候读《三国演义》，这两年读了《三国志》，相互串通相互印证，自有一番心得想与两位交流一番。”从书桌上拿起两摞书分别递给两人，正是一套《三国演义》和一套《三国志》。“吕布反复无义唯利是视，终究是取死之道。然则被其部下侯宋魏三将所卖，实在是让人叹息，他纵对不起天下所有人，对部下终究是不错的，这三将卖主求荣，是为不忠大大的不忠。常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吕布自己数叛其主，而最终为部下所叛，岂非无因？可是就是吕布麾下又有一将名高顺，史载为人清白有威严，不好饮酒，所统率的部队精锐非常，号称陷阵营。在吕布死后慷慨赴死与主同亡，令人即钦佩又惋惜啊！而另一大将张辽，吕布生前为其披坚执锐鞠躬尽瘁，吕布死后投降曹操，之后成为魏国五子良将之首，逍遥津大破孙权。侯宋魏、高顺、张辽，分别对应不忠，死忠和生忠。不忠者为人所不齿，死忠者可遇而不可求，但求如张辽者，生前尽心竭力，生后但寄一片哀思即可！”

    孙连仲和商震这才明白张学良今日请听戏的意图，连忙站起身来，说道：“我等定当拥戴总司令，服从命令，忠于职守，保家卫国，以维护中华之安宁！”

    张学良满意的点点头，招呼两人坐下，“两位想必已经知道了，韩向方身中流弹战死阵前，第三路军溃散。石汉章前天又遭散兵袭击不幸遇难，其第十三路军也分裂内讧，其弟石友信想领军攻安阳，孙光前和米文和率军出走投奔晋南宋哲元，沈克率军投于孝侯。所以，我希望你们马上返回军种，让晋军和第三路军能够尽快完成改编，稳定局势，剿抚参军，还百姓以安宁。”孙连仲和商震精神大振。

    “启予兄，晋军将领的要求我答应了，我同意将晋军改编为一个野战军，番号为国防军第八军，下辖一师两旅，由傅宜生任军长，你任师长。其余军官安排你们自行商量报来我批！但是你们说的晋军军人人才难得，愿意继续为国戍边保家卫国，山西地处内陆自然不需要你们保卫，我准备将你们部署到呼伦贝尔保卫国家的北大门，你们可愿意？”

    商震到北平来与张学良、臧式毅已商讨多日，对于张学良的想法早已了然于胸，知道晋军必须离开山西出关到东北部署，所以早已有心里准备。当下讨价还价道：“我辈军人为国戍边不敢辞，不过呼伦贝尔地域广阔，胡匪众多，又直面强大的苏俄，最好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快速反应扫荡土匪，有一支强大的炮兵部队能够给予来犯之敌最猛烈的打击，晋系之中赵承绶曾任骑兵司令，向以勇悍闻名，可否以其为旅长编练一个骑兵旅呢？晋军向以炮兵闻名，当然比起东北军的炮兵部队那是荧光之于日月，但是众多的炮兵人才如此荒废了也是可惜，能否再加编一支军属炮兵旅呢？”

    张学良摇摇头，作为大军统帅岂能厚此薄彼引起内斗呢，当即否决道：“不行，这个野战军三个师旅下辖的三个炮兵团足以安置所有的炮兵军官了，我最多在给你们扩编一个军属骑兵团和军属炮兵团！”商震暗自窃喜，装出为难的表情强自点头称是。

    “具体的编制，军政部会派人给你们通知，总部还会派出宣讲、军械和后勤专业军官帮助你们，你们要在十二月份以前移防到呼伦贝尔接防当地的部队。军械会在你们移防到位后分拨到位，你们成军之日我会亲自去为你们授旗。希望你们在北边为东北、为中国守好北大门，不负保家卫国的誓言。”商震站起身，庄严的向张学良敬礼。

    张学良起身还礼，看向孙连仲。孙立即起身肃立。“仿鲁兄，我命令将国民革命军第三路军改编为国防军第六军，任命你为军长，下辖三个旅，驻防胶东半岛，保卫山东！”

    “是！卑职定当恪尽职守，誓死报国！”孙连仲没有如商震般讨价还价，斩钉截铁的接受了任命。

    张学良满意的点点头，对孙连仲和商震说道：“你们此去首要的是稳定部队，肃清地方，让地方上尽快稳定下来，同时摆正心态适应我东北军之规章制度。下个月上旬，我准备在北平召开全军高级将领大会，我希望诸位都能尽快的融入我们这个大集体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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