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十年生聚，十年教训

    “曹妃甸工业区，是张学良总司令亲自参与规划，以钢铁、造船、港口航运、水泥、运载汽车、机床制造为核心的综合大型工业区，利用曹妃甸周边地区丰富的铁矿石、煤炭、石灰等自然资源蕴藏，利用天津地区原有的工业基础和庞大的金融市场，利用周边天津、曹妃甸港以及平奉铁路、津浦铁路贯通的优越的交通条件，将曹妃甸地区建设成为我国第二个工业中心，为中国的工业重工业现代化做出贡献。”讲台上丁文江穿着一声英国绅士式的四件套西装，唇上蓄着威廉二世一样的胡子，眼神锐利神采飞扬。示意部下拉开幕布，一个长宽六米的巨大沙盘模型展示在众人面前。蓝布做的河流、大海，泥土做的小山栩栩如生，木头做的大楼、厂房铺满了半个沙盘。底下写着大字：曹妃甸工业区。

    丁文江以文明棍做教鞭，指着沙盘说道：“诸位，这就是我们规划的曹妃甸工业区。这里是我们规划的河北钢铁厂，设计年产钢千万吨，主要用于汽车制造、舰船制造和机床制造等制造业。”千万吨钢铁啊！围观在沙盘旁边的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其实上马河北钢铁厂是有很大争议的，绝大部分人认为东北钢铁厂上千万吨的产量已经足够中国使用，甚至又过剩的危险，所以不应该在上马新的大型钢铁厂。不过见惯了后世中国每年十数亿吨的钢铁产量的张学良对于这些人的观点嗤之以鼻，但是也无法反驳，总不能告诉大家不用担心，以后的中国每年需要数亿吨的钢铁吧！最后还是丁文江，根据未来几年东北、华北铁路建设、大型建筑建设、造船、造车以及其他工业产品的预计产量，拿出详实的推理数据，断定最迟到后年东北钢铁厂的产量就将无法满足需要，再加上美国白银借款解决了资金问题，所以张学良亲自拍板，就在曹妃甸建设第二家大型钢铁厂。

    “这里是我们规划的大型造船基地，临近钢铁厂便于钢板运输，规划在四公里的海岸线上建造五个干船坞、九个栈桥码头和两个货运码头，根据总司令的规划，主要建造三万吨级游船、万吨级货轮和千吨级渔船，年造船能力达到两百五十万吨。”不同于葫芦岛造船厂和营口造船厂，曹妃甸造船厂将主要用于建造民用船只，以中小吨位为主的货轮和渔船。

    “这里将会是华北汽车公司，专门生产引进自美国福特汽车公司经典的福特两吨半卡车和道奇gmc十轮大卡，其中道奇gmc马力高达一百，载重量达到四吨。这两款车越野性能出色，在美国市场已经获得了证明，肯定能够成为我国货运的主力。”尽管已经有了铁牛铁马和即将投产的黄河重载卡车，但是铁马和黄河重载卡车之间的空白太大，所以张学良考虑在生产一款六十马力和一百马力左右，载重量分别两吨半和四吨的中型卡车，正好有白银贷款，所以就分别引进了美国的两大名车，事实上，不仅是东北，苏联也在跟福特洽谈引进福特的轻中重全系列的卡车，发展成为自己后来的嘎斯系列。

    “工业的发展离不开机床，目前我国的机床几乎全部进口自国外，所以总司令命令我们也要制造自己的机床。在这里，我们准备建造一个综合性的全系列机床制造厂，命名为华北机床公司，主要引进美国哈斯机床、格里森机床的车床、铣床、刨床、磨床、钻床以及齿轮滚齿机、磨齿机和插齿机等多种规格的各类机床，满足我国工业发展的需要。”当前世界机床制造正处在一个变革期，天轴集中传动机床逐渐被交流电机驱动齿轮变速机床所取代。以往的机床没有独立的电机，动力来自于天轴皮带传动输送的动能，而天轴的转动来自于电动机集中提供动力，单台机床没法工作，操作灵活性非常差。反而是东北的几大工厂，使用张学良引进自后世的普通机床，全部使用独立的电动机，机、电、气、液技术结合，使用简单操作灵活而且加工强度大大提高。除了从美国引进技术，张学良还通过杨琨引进了数台工作母机，当然不是数控机床，但是其超高的精度也能大大提高华北机床厂的制造水平。

    “这里…”

    “这里…”

    “这里是规划中作为开放式工业园，吸引有眼光有气魄的企业家在此设立工厂，工业区会先期做好通水、通电、通气以及地面平整的工作，方便建设工厂。”荣宗敬和刘国钧相互看看，一边听着丁文江的规划介绍，一边让后面的人涌到前面。两人已经完全搞清楚了东北的规划。

    “金生，你怎么看？”荣宗敬是无锡人，刘国钧是靖江人，老家相距不远，再说都在上海滩混纺纱业，既是对手也是朋友，相互之间也是十分敬重。

    “在君兄我们都是很熟悉的，今天看来他真有经天纬地之才啊，可惜当年孙馨远给他的时间太短！”原来丁文江留学欧美学贯中西，在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的许多领域，都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他和胡适办过报刊，参与中美、中英“庚款”的管理事务；甚至还主持过旧上海的政务工作。那是在1926年环视中国当权者，丁文江认为当时的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爱国爱民，开明友爱，轻徭薄赋，尊重知识分子，是理想的中国领袖，所以向孙毛遂自荐。孙传芳也钦佩丁的才华当即委任他为淞沪督办公署总办也就是上海市长。在上海任上8个月，他就将上海的行政、财政、公共卫生等等，治理得有模有样。可惜孙传芳被北伐军消灭，丁文江的事业未及开始即以消亡。

    “谁说不是呢！若在君兄的这番规划能够实现，我泱泱中华和欧美列强还有什么差别？”荣宗敬长叹一口气，叹道：“宗敬生于风雨飘摇之世，长于寒微有德之门，成于艰难困苦之中；一生以民生衣食、振兴实业为职旨，每欲自任天下，负刚大之气，遂爱国之心，其时已历三十年，我也年近花甲，却始终一事无成。如今能够看到实业救国的希望，我准备在有生之年兴最后一搏，举全身心投资曹妃甸。你以为如何？”

    刘国钧一愣，老大哥有这个打算为什么问自己的想法呢？但是长期的信赖让他没有多想，只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宗敬大哥，这边规划虽好，可是毕竟还只是纸面上，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上海的生意才是我们的根本啊！依我之见，这里我们不妨先占一块地，若是确实发展的不错我们再逐步加大投资，但无论如何上海的根不能丢啊！”

    荣宗敬摇摇头，杵着拐杖略咳嗽两声：“金生啊，你啊，还是太保守，面粉、纺织终究只是轻工业，随着国际市场的变化而风雨飘摇，现在有机会杀进重工业这样国家的支柱行业中去，我当然要不顾一切了！而且，蒋介石、宋子文这些人只是将我们当做提款机，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一味的搜刮勒索，要不然上海工商业者也不会来的这么齐啊！”

    楼上厅中，叶弼亮清晰而又有力的演讲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作为有着远大抱负的年轻人，叶弼亮和其他很多人一样，努力的想要获得张学良的关注和认可，仅仅是完成他布置的任务是远远不够的，聪明有抱负的下属应当做到领导的想法前面，是要不断地给领导惊喜而不仅仅是满意。所以叶弼亮天天关注张学良的动态，处处以张学良为榜样，这演讲也是学习内容之一。“东拖目前工人四万六千人，其中来自美国德国的技工五百五十三人，中国技工两百三十二人，普通工人八千七百七十人，其余都是学徒工，通过技工学校、工人夜校以及技术培训等多重办法，东拖将会在一年内在培养出一千名技工，将一万名学徒工升级为普通工人。提升工人素质提高劳动效率。”

    “东拖除了现在技术成熟的铁牛铁马拖拉机外，我们还依托铁牛的s195柴油机开发出专用的发电机、空压机、小型机动船、灌溉排涝水泵以及农副业加工设备，如饲料粉碎、脱粒机、碾米机。充分的开发农业市场。”

    “由于东拖圆满的完成了张总司令布置的生产任务，经济效益显著，所以张总司令又为东拖引进了载重八吨的重载汽车生产技术，并亲自命名为黄河卡车，寓意像母亲河黄河一样充满力量，驮载中华之崛起。我在这里可以告诉大家，黄河卡车的试制非常顺利，预计下个月中旬首批十辆就将下线交付鉴定。到时候欢迎诸位到奉天东拖参观考察同时一起见证中国第一辆自制卡车下线。”

    “东拖已经制定了三年发展规划，除了积极开拓中国市场，让更多的中国人用上机械化之设备外，东拖还将努力的抢夺国际市场，为国家挣得更多的外汇，向总司令缴纳更多的赋税，支持国家的现代化建设！东拖将以拖拉机和载重卡车为核心产品，努力提升工人素质，提高劳动生产效率，提升工厂的管理水平，将东拖打造成为国家的动力基地，模范工厂，为中国的工业化建设努力奋斗不息！谢谢大家！”叶弼亮向台下数百名来宾鞠躬，台下响起热烈经久不息的掌声。

    中午，有别于以往大摆宴席宴请来宾，今天的发布会采用了自助餐形式，劝业场几个大厅全部开放，四周的中餐和西餐厨师现场制作，来宾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点取食物，也可以端起酒杯与认识的不认识的自由交谈，让一干上海来的摩登人也觉得自己像个土包子。自由的氛围下，张学良、丁文江、叶弼亮等一干东北高官都成了众人追逐的焦点，被围的是里三重外三重，尤其是张学良位高权重却又博学多才而且还优雅风趣，不仅仅是那些企业家、各界名流想要讨好结识，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洋人也倾倒于他的魅力。

    “尊敬的张将军，我上午听了丁先生的演说，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超脱于我们想象力的庞大规划，不仅英法德这样的欧陆列强没有过这样的成功先例，就是工业规模世界第一的美国也没有这么干过，更何况现在是经济危机期间，作为一个在中国三年多的英国人，我对中国人充满了同情和友爱，我很疑惑，作为一个劣等民族，张将军怎么就有这么大的信心耗费这么多的资金建造如此庞大的工厂呢？”英国驻天津大使操着蹩脚的中文说道。在这个时代，洋人就是可以指着你中国人的鼻子骂你是劣等民族，你不忿那什么怼回去？你有哪一点儿比人家强的？你有什么工业奇迹？你有什么科学成就？你的军队对外打过一次胜仗？你唯一文明博学的一批人也是洋人帮你培养的，你有什么资格反驳？所以周围的人虽然心里不忿但是也无言以对。

    张学良脸色微变，有些恼怒但是仍用轻松地语气说道：“兰普森先生的话让我想起年前的一位洋人朋友，他也是在中国待了一两年自诩为中国通，有一次他来看我，很疑惑的问我：张将军，我以前听说你们中国人都很谦虚的，明明很厉害却总是说一般一般不行不行的，可是我经常发现你们中国人很多标语就非常自大经常吹牛。我就问他了什么标语啊？他说看见街上招牌写着：中国很行，中国交通很行，中国盐业很行。张学良憋着笑学洋人怪模怪气的强调。”周围反应快的中国人已经笑出声来，兰普森想了半天才明白张学良的笑话是说洋人读了错别字，心里略微有些恼怒。

    “兰普森先生不要生气，这个笑话呢其实只是讽刺那些在中国待了几年甚至都没来过中国的洋人却在那儿对中国指手画脚评头论足。我们中国人在中国生活了一辈子都不一定了解中国的全貌，何况你们待在这租界这一文明孤岛能看得清多少呢？”这话说的有些哲学思辨，让兰普森也暗暗点头，有些时候他们这些自诩中国通对于中国局势的判断经常谬误千里。“回到你最初的问题，你认为自鸦片战争九十年来无论是满清还是民国，都是国弱民贫，与英国等列强相比就像是非洲原始部落一样的落后，中国人都是原始不开化的野蛮人，所以中国不配建造这样庞大的工业项目，不配成为一个工业化强国，对吗？”

    “中国还是有很多像张将军、丁先生还有在座的诸位这样的文明人的，在我们的帮助下，你们迟早会有一天迈入文明社会的。”

    “哈哈哈！”张学良大笑，兰普森有些难堪，这是他们这些西方人共同的看法，虽然让中国人有些不高兴，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兰普森先生，诸位，如果对中国历史有所了解的话就会知道，将视野放宽到两千多年前一直到一百年前，两千多年里中华民族始终傲立于世界的东方之巅，是东方文明的霸主，两千多年里，光辉灿烂的罗马帝国消亡了，显赫一时的拜占庭帝国烟消云散了，强大无匹的阿拉伯帝国分崩离析了，上帝的马鞭蒙古人更是像风一样散去了，阻隔东西方数百年的奥斯曼土耳其也只剩下小亚细亚苟延残喘了。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各领风骚几十年，如今也只是欧陆小国。两千年时间里，唯有中国，唯有中华民族历经磨难，却一次次凤凰涅槃重新站了起来，傲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我相信当前中国的贫弱落后只是暂时的，是中华民族有一次凤凰涅槃前的阵痛，我相信我们会挺过去，再次成为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强国！”全场闻听此言的中国人都热烈的鼓掌，有些老先生甚至激动的流下泪来。

    兰普森也礼节性的鼓掌，带着一点儿嘲讽问道：“好吧，张将军，你的演讲很精彩，我也了解一点儿中国历史，你们确实拥有一个辉煌灿烂的古代，也祝你们早日摆脱贫穷落后拥抱文明。那么，张将军，你认为你们这次这个，这个，涅槃，需要多长时间呢？我今年三十七岁，我能够看到中国再次崛起成为世界强国吗？嗯，至少像日本那样的国家！”周围的洋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我也给华北东北制定了两个十年计划，期望通过二十年一代人的努力将中国送上强国地位。如果兰普森先生身体无恙的话我想肯定能看到那一天。”张学良自信的说道。

    “生者，人口繁衍，聚者，财富积累，教者，教育民众；训者，训练军队也。老夫今年五十有四，冲着汉卿这番话，我一定保重身体争取再活二十年，看到中国复兴的那一天！到时纵死而无憾啊！”也在一旁的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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