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扰人清梦

    法租界32号路78号，张学良参加完祝捷大会之后就近回到这里休息。虽然有白云生的杂音，祝捷大会还是很圆满的，企业家们都斗志高昂的准备离开天津，筹集资金调集人手准备去曹妃甸大干一场。张学良也很高兴，天津此行效果远超预期，能够吸引这么多几乎是全中国最有能力最有见识最有财力的民族资本家来一起发展中国的重工业，能够取得的效果远超过自己大包大揽的一个人干。

    张学良曾经认真的思考并且和丁文江、杨琨讨论过多次中国工业尤其是重工业的发展问题。毫无疑问必须以苏联模式大搞计划经济大搞重工业，只有这种模式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建立起一个工业门类齐全生产能力强大的重工业体系。但是在实施过程中有几个问题是无法回避的，首先是私有经济的问题，张学良见惯了后世国营企业和私营企业并存共同发展的样子，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当东北版计划经济与私有经济发生了越来越多的碰撞之后，张学良才发现有些问题他想的太简单了。计划经济顾名思义就是有规划、计划地发展经济，国家在生产、资源分配以及产品消费各方面先进行计划。但是实业部可以对其属下的工厂发布生产计划指令，能够管得了其他的私营企业吗？那么你的计划就完全没有准确性，这一点随着经济的发展私营工厂的扩张将会越来越明显。

    那么能不能计划经济建工厂而市场经济争市场呢？那是行不通的，苏联、中国为什么能够在几十年时间里完成西方国家上百年才能完成的工业化？除了社会主义体制集中力量办大事之外，有一点不容忽视那就是很低的建设和运营成本以及几乎没有的风险。在计划经济环境下建一座新工厂不需要征地费用因为土地都是国家的，不需要考虑环保因为环境是国家的，不需要考虑建筑公司的利润因为建筑公司也是国家的。工厂不需要太多研发，因为可以抄欧美先进产品，不需要市场开发，这个国家已经做好了。不需要考虑人才流失，因为人才熟练技工也是生产资源的一部分由国家统一调拨，工资也是全国一个样。效益好也不需要涨工资发大笔奖金，所以解放后几十年刨除通货膨胀的因素工人、工程师等工资几乎是没有上涨，而在改革开放搞市场经济后那是几倍几十倍的上涨。计划经济体制下企业几乎完全没有经营风险因为订单市场国家已经帮你搞定了。你看看，在市场经济环境下开工厂最让人担心最大的几个问题国家都依靠政治体制解决了，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买来机器盖好工厂开足马力生产就好了。

    其实现在东北新建的大工厂都面临着市场经济的问题，例如拖拉机厂因为效益惊人，所以有好几家模仿的工厂，不仅是抢拖拉机厂的市场，还高薪从拖拉机厂挖人。这就让实业部很难办，人家是要养家糊口的又不是卖给你，他要往高处走赚更多钱你凭什么拦着，怕技术骨干流失那你得涨工资啊，你给他们涨了工资其他工人工程师也得涨啊，不然不公平。拖拉机厂的人都涨工资了，那飞机厂、钢铁厂、发电厂涨不涨？不涨的话虽然没有同类型的私营企业可以跳槽但是我可以转去拖拉机厂、汽车厂这些市场竞争激烈的行业啊！这还是初期阶段，等到经济进一步发展私营工厂更加的发展壮大，这一问题将会越来越严重。所以解放后，政府要搞公私合营吞并私营企业然后到1956年全部公有化，不仅仅是意识形态消灭资产阶级，更主要的也是要彻底消除计划外因素。

    张学良也是逐步的发现这一问题，才明白计划经济体制和市场经济体制是无法并存的，总算现在中国工业底子太薄，再加上杨琨的帮助，发展重工业的成本还比较低，张学良的设想是先将事关国防军备生产国计民生的重工业先建起来，先保证国家的安全，在考虑下一步的发展问题。

    在兴奋和思虑中，这两天有些劳累的张学良睡得很早也很沉，熟睡中好像是谁在喊自己又有人在推自己，朦朦胧胧听见是谭海的声音：“总司令，醒醒，总司令！”微微睁开眼睛一看还真是谭海在叫自己，重重的打个哈欠坐起身，完全把眼睛睁开，张学良压抑住起床气问道：“有什么急事吗？”

    谭海很着急，说道：“外面来了很多可疑的人，我怀疑有人想对总司令不利，请你穿好衣服马上跟卫士嘛走，我们护送你立刻返回华区，到了那里就有杜长龄接应，肯定没问题。”

    “可疑的人？”张学良彻底醒过来，略带点儿兴奋的反问，不等回答他赤着脚走到窗户前挑开窗帘向外看，略昏暗的路灯下还真有好几个人或蹲或站鬼鬼祟祟的，有些远看不清楚什么人。“去抓个舌头回来问问！”

    谭海犹豫了一下，立即拿起电话吩咐下面，然后又劝说道：“总司令，你身兼东北和华北最高长官，肩负着上亿百姓的身家幸福，是数十万东北军的希望，千金之躯当慎之又慎啊！这些人我怀疑是来探路的，迟点儿可能会有更多的敌人，敌情不明还是先回华区吧！”

    “糊涂！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敌人想让你做的，我们在这宅子里，有一个卫士连快三百人护卫，活力又强大，敌人人再多只要没有重火力也拿我们没办法。可我们要是穿街过巷回华界，半路上遇上伏击，我们的火力优势发挥不出来，那才是真的危险！”

    谭海闻言顿时冷汗就流了下来了，连忙问道：“那，那现在怎么办？”这时王树翰也进来，喊道：“千万不要出去，应当立即给法国工部局打电话，要求他们保护这里，我们在租界里不方便动武。”

    张学良沉吟着没有做声，想了片刻之后命令道：“给刘翼飞还有杜长龄打电话，让他们率领可靠部队，嗯，至少一个团立即赶到特别第三区万国桥前待命，虽是准备开进法租界。”转头对谭海说道：“下面舌头抓进来了，你去问问他们什么来头？有什么企图？”

    原来就说话的工夫，一直在院子门口观察的侍卫队长王至道接到电话，就带着另一个侍卫徐奎从阴暗处翻墙跳出去，盯着一个穿的最好腰后好像还别着短枪的汉子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脚踹倒，徐奎人高马大，一手掐着脖子一手抓着腰带扛起来就往门里冲，分散开来的几个流氓混混立即冲过来，王至道一手一支手枪，识货的混混看出来这是美国的大眼撸子，一枪撂倒一个绝不含糊，遂忌惮的停下脚步。瞬息之间两人就抓到了一名小头目进了客厅，徐奎猛地一扔摔得这家伙浑身骨头像是断了几根。徐奎又冲上去拳打脚踢，不过这家伙仍是吭都不吭一声只是恨恨的盯着徐奎。原来这家伙是天津城有名的混混叫做殷凤鸣，说起来算是白云生的徒孙，是袁文会的徒弟。天津这地界流氓混混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天津的混混平日无事可作，只想招灾惹祸，讨一顿打，借此成名。按他们的规矩，挨打不许还手，不准出声呼痛这叫卖味儿。倘若忍不住，口中迸出“哎呀”两字，对方立时停手，这人便算栽啦，从此赶出锅伙，丧失资格，这就叫滚刀肉。常见的手法，看某家生意好，混混拿着刀进去照着自己的大腿割一块肉下来面不改色不叫疼，店家无奈只好掏钱。这殷凤鸣就是个中好手，自然对挨打习以为常。

    一个在天津混过的侍卫对王至道将情况一说，王至道阻止了徐奎等人的殴打，冷笑道：“哟呵！老混混了嘛，不过你可不要想错了，这里是张学良总司令的公馆，不是寻常商家，你在这里断手断脚甚至丢掉性命是没人管的。你们应该是冲着白云生来的吧？说吧，你们想干什么，说清楚了就放你走。想清楚了，少块肉还能长出来，脑袋掉了可就再也长不出来了。”见易凤鸣颤抖了一下却还是犹豫，加把火说道：“把他弄到花园里来，可不要让他脏了总司令的地毯。先砍手再跺脚，还不说再砍脑袋我出去再抓一个。”

    易凤鸣彻底绷不住了，是啊！以前被打一顿割块肉只是皮外伤养养就好了，这可是真掉脑袋啊！老子一妻一妾还没享受过呢，可不能就这么死了。“我愿意说，我愿意说，总爷饶命总爷饶命！”

    “昨晚白云生被扣下之后，其几个弟子还有其他一些青帮人士认为总司令驱逐逮捕白云生是看不起青帮，所以广撒英雄帖召集天津城几万青帮弟子到总司令住处请愿，要求我们释放白云生并道歉。易凤鸣正好就在日租界靠的近所以被提前派来盯住你的行程，怕扑空，他们的大队人马现在正四面八方涌过来马上就到，总司令还是赶紧走吧!”谭海的汇报让张学良和王树翰都愣住了，还真是为了白云生这个家伙！王树翰倒是大松了一口气。

    张学良看看钟，才凌晨两点，这不对劲啊！昨天晚上七八点钟抓的白云生，这个年代又没手机微信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组织游行示威？就算是游行示威哪有大晚上的，游行示威给谁看啊！张学良在房间里踱着步思索着，走到刚刚找出来的天津地图前问道：“如果撤退，只能向南进入英租界暂避，或者向北经万国桥进入特别第三区，我估计藏在暗处的敌人肯定希望我们这么做，我们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守住这里。谭海你去部署吧，不管怎么样等到天亮了再说。”又对王树翰吩咐道：“维宙兄去联系法国领事，就说有人意图对我不利，要求他驱逐暴徒维持租界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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