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赐死

    二月二，龙抬头。

    昨夜降了甘霖，今晨骤雨初歇，并州天光明澈，惠风和畅。

    牢中，桓棠百无聊赖地在纸上涂鸦。

    离她来这牢中已有七日了。每日供应的餐饭愈加恶心，好在日日皆有雀鸟衔来食物，可供裹腹。

    有时是几枚红樱，有时是新奇别致的点心，桓棠就着鸟儿送来的食物，倒也挨过了这七日。

    事情似乎没有任何转圜之机。

    这七日里，无论亲朋与仇敌，无论掖庭与母家，没有一个人给她带来无罪赦免或是处决的消息。

    昭帝那边也断了消息，她就像被所有人都遗忘了一般，陷入无尽的等待与无边的寂寞。

    忽闻一声吱呀，牢头点头哈腰的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语气谄媚：“公公，就是这儿了。”

    桓棠警惕地抬起了眸。却见他利落地开了锁，几抹人影步入狱中来。为首的正是太后身边的亲信李密。

    “是你？”桓棠有些懵，诧异地看着他。他不理，只道：“皇后娘娘，请跪下接旨吧。”尖利的声音在静寂之中尤为突兀。

    “臣妾接旨。”桓棠起身跪下，一拜置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废后谢氏，自入宫以来，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扶循它子，训长异室。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宫闱之内，若见鹰鹯。焉得恭承明祀，母仪天下？若不早为之所，恐成汉末故事。今赐毒酒一杯，白绫一条，可令自尽囹圄，庶掩谢门之大过，钦此！”

    旨意宣罢，桓棠头脑如撞金钟，失了三魂七魄。

    昭帝还是要杀了她么？

    不等她思考出个所以然，李密面无表情地开了口：“谢氏，选吧。”

    他身后还跟随着几名眼生的宦官，将白绫与鸩酒呈上案来。桓棠眼神一动，目光落在他手里玄凤纹路的谕旨上，原本沉寂下去的心复又生出几分期盼。

    “是陛下的旨意，还是母后的旨意？”

    文穆太后临朝称制已久，以昭帝诏书下发旨意倒也不足为奇。但以皇帝名义下发圣旨，用的却是谕旨规格的玄凤纹绣缎，这就有些意思了。

    “太后的旨意就是陛下的旨意。娘娘快选吧，奴才还赶着去传下一家呢。”说着，李密瞄了眼邻牢关押的男子，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

    桓棠颔首，倏尔一笑：“本宫还未接旨呢，公公，这似乎，与礼节不符啊。”

    李密皱眉一瞬，将那卷玄凤纹路的谕旨交到她手里，催促道：“娘娘快些看了吧，早些上路也早些解脱。”

    “多谢公公。”桓棠接过圣旨，展卷一看，唇角忽而勾起一抹诡秘的笑。

    李密被她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娘娘笑什么？”

    “笑公公竟是老糊涂了，这上面怎么只有太后的凤印，国玺与天子印玺呢？”她柔柔笑道，眼中却殊无笑意。

    李密拢手入袖，皮笑肉不笑地道：“娘娘这是何意，是怀疑奴才矫造圣意么？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奴才可担不起。再说今儿个是二月二，陛下与太后出宫率百官亲耕，掌玺大臣亦在其列，上哪儿给您加盖国玺去？在咱们大邺，太后是至高无上的权威，有凤印即可，娘娘此番，是不把太后放在眼里么。”

    “原来公公也知道今儿是二月二？”自动忽略他的欲加之罪，桓棠反唇相讥道，“二月二，龙抬头，皇娘送饭，御驾亲耕。母后又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赐死本宫？你们好大的胆子！”

    她霍地起身，将“圣旨”一掷，眸光一瞬转厉。

    李密神色不改，“见圣旨如见太后与陛下，娘娘抗旨不遵也就罢了，随意抛掷是想对太后与陛下大不敬吗！”

    “抗旨？”桓棠平静些许，缓缓冷笑，“既无国玺，又无陛下的私印，仅凭公公掌管的一方太后凤印，便想治本宫死罪？公公这算盘打的未免也太精了吧。”

    眸中有冷厉的光一闪而过，李密勉力笑得温和：“既然娘娘不肯自己选，那奴才便斗胆为您效劳了。来人！”

    他身后跟着的太监应声上前。桓棠眉宇一凛，竟生出睥睨天下般的威严，震得这牢狱之中人人定住：“一群阉人，谁敢动我？”

    李密脸色微变。

    似是错觉，分明是春寒料峭的季节，方才有那么一瞬，他竟汗湿衣衫。

    他不禁有-->>些羞恼，咬牙冷笑道：“阉人也是人，娘娘好好的又骂我们做什么呢？这都是上头的意思啊。”

    桓棠淡淡一嗤：“李总管，你打量本宫还是从前那般软弱可欺，由着你们欺负，可就错了主意。大邺律令，废立后位必须加盖天子私印及国玺，你这阉人，竟敢矫传圣旨！”

    她一口气说得急促，脸上扑起淡淡绯红。李密被她口中一口一个刺耳的“阉人”激的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她撕碎。目光不经意划过她尼衣下曼妙的身姿曲线，一个恶毒的主意忽在脑中诞生。

    他阴沉笑道：“娘娘一口一个阉人，倒是瞧不起奴才的很，可阉人一样可以做那事……”

    桓棠的脸蓦地一白。

    片刻后云淡风轻地吐出两个字，却透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森凉：“你敢。”

    “奴才为什么不敢，娘娘是要死的人了，完事了奴才自有法子让您发不了声。放心吧，奴才们是阉人，那物什极短，就算是验尸……”他凑近些许，直把那恶心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上，近乎咬牙切齿地道：“也是检查不出来的！！！”

    这阉人，可真是无法无天！

    桓棠飞快地退后一步，迎上他的目光，眼中恼怒隐隐流转。

    李密冷哼一声，转身问随侍在侧的宦官们：“你们谁先上？皇后娘娘可还是个雏儿，想必定是紧致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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