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章台宴

    湘东王来朝的消息像是初夏的风在并州城中不胫而走，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比之萧轶来朝更让人关心的则是他那位能推算天命的义子，所谓“天命在北不在南”，湘东王夫父子的到来，将会对民心造成深远的政治影响。因此，文穆太后表现出莫大的诚意，亲自莅临接迎外宾的建章台，设宴款待，诸位亲贵大臣与各家亲眷俱在其列。

    宴会选在戌时开始，丝竹悦耳，歌舞重重。萧轶与谢太后、岚曜相谈甚欢，觥筹交错，如莫逆之交。

    萧瓒的视线却一直停在以棠的身上，偶尔与她视线相撞，露出极浅淡的微笑。

    席间人多眼杂，他赤·裸裸的眼神自然没能逃过众人的眼睛。以棠额上青筋一阵乱跳，忙用眼神制止他，却似乎没有什么用处。萧瓒依旧眼神巴巴地看着她，微笑几乎要溺死人。

    自是无奈，她头疼地扶一扶额，只好视若无睹。

    很快，文穆太后也发现了他的异样，却也没点破，只是笑道：“湘东王，你家这位小王爷，也是到了婚配的年纪了吧？你替他参谋参谋，看看席间哪一家的丫头他看得上，若有合适的，与王爷结个秦晋之好也是他们的福气。”

    见太后有联姻之意，萧轶的目光沉凝起来，与淮安王府联姻就表明投向太后，这可是要站队的大事！

    于是他悲怆说道：“犬子身体孱弱，恐不久于人世。这联姻之事，也只是白白的耽误人家……”

    这话一出，席间几位有意攀龙附凤的大臣都打起了退堂鼓。太后笑道：“王爷莫要太过悲观了。北地多奇人异士，定能治好小王爷的病。”

    又望向萧瓒，“小王爷可有了意中人么？尽管说，哀家与你做媒。”

    景宁公主了然一笑，瞥了眼脸色凝滞的宁澈，“只怕这个亲，小王爷愿意结，母后却是不愿结了。”

    “哦？这是何意？”太后假意讶然。

    萧瓒却站起来，清声答：“回太后，微臣想向您迎娶那位红衣裳的姑娘，还望您成全！”

    他伸手指了指以棠，满座皆惊。宁澈修眉微颦，眸光幽幽地看向近乎石化的以棠。

    席间，谢以珂酸溜溜地道：“四姐还真是抢手啊。”

    “听说那日四姐与世子在清风楼上，你故意用扇坠砸伤小王爷引得他的注意，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绣球选婿呢！”

    以棠不恼反笑，呷一口琼浆玉液语调悠然，“五妹妹对四姐的事情可真是关心。不过，我劝五妹妹还是多把精力用在自己身上，五妹妹也不小了，听说，姨娘可是在为五妹相看人家了呢。”她抬袖浅笑，目光中不掩挑衅。

    谢以珂的脸色一瞬变得十分难看。谢琰凌厉一眼扫过来，语中已有责备之意：“珂儿！”

    谢以珂只好噤声，恨恨瞪她一眼。

    谢琰起身，举杯陪笑道：“小王爷，这位是舍妹，她已许配了人家，恐怕不妥。”

    萧瓒道：“既然只是许配，也就是说并没有完婚。再退婚不就行了么？”

    这话本是强词夺理，然而衬着少年人脸上无辜又迷惘的神情，倒像是天经地义的事，叫人说不出反驳的话。

    “小王爷说笑……”岚曜啼笑皆非，“退婚可不像你说的那般简单，这关系到两家的体面，订下了的婚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退的。”

    谢太后微阖着眼轻笑：“淮安王府四个丫头，剩下三个也是不差的，且不曾许配。小王爷何不在她们三人中挑选一人呢？”

    她眼神不知为何划过以莼，以莼顿如惊弓之鸟，仓惶垂下了眸。

    “都是些庸脂俗粉，有什么好选的。”萧瓒皱眉，坚持道：“我只要她！”

    满座哗然。

    以珮霍然起身，冷然道：“小王爷心系四姐可以理解，但剩下的话，未免有些太伤人了吧。”

    “原来是淮安王府的谢四小姐么？”萧瓒微笑，声音似盈春风，“萧某抱歉冒犯了王府其他的小姐。可于萧某而言，眼中只得她一人，其余自是庸脂俗粉。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这位小姐见谅。”

    他说得情深意切，分明是无礼至极的话，倒让人不忍心责备。以珮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脸上一红坐下了。

    一时四周目光如炬，众人饶有兴致打量起以棠。她只好起身，硬着头皮道：“承蒙小王爷错爱，但臣女已然许配人家，注定是与小王爷无缘了。-->>”

    宁澈亦起身道：“宁某与谢四小姐两情相悦，姻缘前定，还望小王爷不要为难宁某未过门的妻子。”

    萧瓒没说话，只是握紧了酒杯紧紧看着以棠，薄唇紧抿如叶。气氛一时尴尬起来，萧轶忙陪笑着打圆场：“真是抱歉，萧某管教无方，让各位见笑了。”

    “湘东王这是哪里话。人不多情枉少年嘛，小王爷也是性情中人。”

    岚怿笑道，引得众人纷纷附和。于是，在众人的谈笑声里，这个小插曲就算是过去了，席间又恢复方才言笑晏晏的气氛。谁也没注意到，尖尖如月的屋檐上，一只伫足良久的鸟儿突然离去。

    酒过三巡，太后已有了些微疲惫之意。一位玄衣锦服的青年忽地快步走上前来，俯到太后耳边耳语了一阵。

    萧瓒望着桓棣的身影，诧异看了眼以棠。这次她没有躲避他的视线，微微颔首，神情哀伤而无助。

    太后脸色猛然一变，不过转瞬已恢复如常，同桓棣低低吩咐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建章台四周，渐闻弓箭手整齐划一的步伐，围住了歌舞升平的高台。

    湘东王耳力极佳，以为太后欲对他父子图谋不轨，龙睛虎目威然一沉：“太后，您这是何意？”

    他话音刚落，身侧侍卫已将萧瓒团团护住，一脸警惕。

    谢太后歉意说道：“王爷莫要误会。”

    她握紧手中杯盏，凤目威严扫向南面月华如洗的碧空，“这些弓箭手，是留着对付今晚的不速之客的！”

    举座震惊，如同热油浇进去一瓢冷水，噼里啪啦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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