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一章：清河崔氏

    “长公主此言差矣。名字二字，便可瞧出一个人父母的本性。日者，君也，岂是寻常人能用在名字里的么？”谢以瑶不依不挠，“若是崔小姐的双亲对我北邺皇室尚怀崇敬，怎生会给女儿起这样的名字？”

    这话杀伤力实在太大，崔羲和与崔望舒皆是跪下来再三称辩：“臣妾（女）不敢！”谢以瑶又笑道：“说起来，本宫倒好似从来没有关心过望舒妹妹的出身。望舒妹妹既姓崔，莫非，是出自清河崔氏么？那可真是彪炳百年、清贵风雅的大世家啊。”

    以棠和景宁闻言却是心神一凛，而崔氏姐妹，已是脸色苍白的无以复加了。原来，清河崔氏本就是中原的一大望族，在并州岚氏入主中原以前，与河东裴氏、颍川庾氏、琅琊苏氏并列中原顶级的四大门阀世家。后来永熙罹难，大宸王朝衣冠南渡，余下的三个世家大都随着大宸皇室去往建康，留在北土的，也就寥寥几房旁支。清河崔氏乃是唯一一家就连本家都留守在中原的，他们与后来入主中原的北燕与北邺合作，历经王朝更迭而屹立不倒，在北邺朝廷中享有极高的地位。但好景不长。大约是在三十年前，北邺太武帝命时任尚书令的崔氏家主崔湜修北邺国史，因为崔湜恪守史官原则在国史中记载了并州岚氏早期谪居北土、大杀异族起家的不光彩历史，被武帝下令夷九族，女眷尽没入教坊。并昭告天下，朝廷永世不录用崔氏后人，永世不与崔氏联姻。就此，盛极一时的名门望族终因国史之案灰飞烟灭。

    现在，谢以瑶故意抛出清河崔氏来逼问崔氏姐妹，为的就是将她们打为乱党之后，并铲除之。

    崔望舒很快反应了过来，屏息凝神地答：“昭仪娘娘谬赞。臣女的家族，只是清河县泥瓦匠的出身。哪里是什么名门之后。”

    “妹妹这可就说错了。”谢以瑶显然有备而来，“既然妹妹籍贯乃是清河县，崔氏在清河县绵延近百年，但凡是姓崔的，多少都与他家有些关系。妹妹又说家里乃是泥瓦匠的出身，试问哪一门哪一户的泥瓦匠，能为儿女取出‘望舒、羲和’这样极富文化内蕴的名字？”

    “这……”崔望舒被她逼问的哑口无言，一时愣住。以棠笑了笑道：“昭仪娘娘可是多心了。望舒、羲和乃是传说中的日神月神，民间知道不足为奇。何况昭仪娘娘方才不还嫌崔家伯父起名不稳妥么？若是个文化人，也不会为崔小姐起这样招摇的名字了。”

    崔羲和闻言亦道：“回昭仪娘娘，亡夫身前，确是清河县的一名泥瓦匠。清河崔氏虽然没落了，但整个清河，却因了清河崔氏而兴起了读书的风气。亡夫也是耳濡目染，略识得几个字。”

    “只是耳濡目染么？”谢昭仪冷冷相视，“泥瓦匠的家庭，好似教不出这样能说会道的两个女儿啊。”

    崔氏姐妹于是再度语塞，尽皆低着头，眼神交汇，皆是无奈。

    场面一时僵持住，岚曜的声音恰是在此时传来：“望舒，你这又是做了什么惹了瑶儿不快的事。”

    他在青鸾使与几名宫人的跟随下大踏步走过来，眉眼间溢满笑意，看似心情不错。

    崔望舒松了口气，忙与众人一道起身行礼。岚曜衣袖一挥，径直免了众人的礼，又转向谢以瑶，带着几分好心情的笑意说道：“爱妃这又是怎么了？今儿是望舒的生辰，若她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的，你也要多担待才是啊。别动不动让人家跪的，传出去，连累的可是爱妃你的名声。”

    谢以瑶眼中闪过一缕心虚，乳燕投林般主动挽上了昭帝的臂膀，娇声道：“又不是臣妾要望舒妹妹和崔小姐跪的。臣妾只是好奇，多了一句嘴问了问望舒妹妹的家世，谁知，她们就这般跪下了。”

    语中微有几分无奈。

    岚曜的目光在听到“家世”二字时闪了闪，他搂过谢以瑶，同她在主位上坐下，点了点她的鼻子柔声哄道：“好了。望舒幼年父母罹难，可不比你，是家世贵宠。你就别去问人家的伤心事了。”

    “那好吧。”谢以瑶神色娇懒地倚进岚曜的怀里，将头亲昵地靠在他怀中，旁若无人一般。岚曜目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下意识看向以棠。

    以棠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崔羲和袍袖间隐隐颤抖的手，看得出来，这位崔小姐竭力在压抑自己的愤怒。倒是个有心气儿的女孩子……

    至于清河崔氏……以棠脑海中忽地闪过了一抹亮光，当初的国史大案轰动南北，崔氏因此被夷九族，也正是如此，出仕北邺的汉族世家尽皆对皇室寒了心，虽则仍为了家族利益出-->>仕，但在感情与忠诚上却是大大的与皇室离了心。不管朝廷乱斗，他们皆是袖手旁观，置身事外，明哲保身。也正因为如此，那些素来恪守君臣之纲的汉族臣子对谢太后不肯放权的事情没有半点置喙。

    若岚曜肯为清河崔氏平反……

    或可因此，重得汉族世家的民心。

    要知道，汉族世家在北邺朝廷中，可占大半数量。

    但这个念头在以棠脑海中仅仅出现了一瞬，她清楚的知道，要为清河崔氏翻案，可能性微乎其微。清河崔氏当年修的国史，伤害的是整个并州岚氏的感情，太武帝在夷族之后又命人另行修改了国史，现在要翻案，就是推翻现在的国史，将并州岚氏当年的恶行血淋淋地诏于世。岚曜到底是并州岚氏的子弟，身上流淌的，是岚氏的血，他能同意么？

    就算他同意了，他背后的宗室？

    这件事做不好，只会是白白地给太后送机会，铲除陛下。

    不行……此事容后再议。以棠收回庞杂无序的思绪，一抬眸却恰见岚曜在看着自己，二人目光相撞，她对他露出不解的神情。

    岚曜眼睫微闪，收回了视线，温声唤了地上战战兢兢跪着的崔氏姐妹起来。这时，殿外突然跑来了一名报信的宫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报——宁，宁远侯在葭萌关遇刺身亡！”

    “宁世子得到消息，已从长安北上，扶柩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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