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六章：梦魇

    以棠又做噩梦了。

    她好像又回到青雀殿中被萧漓诓骗饮下毒酒的那一刻，万蚁噬心的痛，但她已感受不到疼痛，她的灵魂像是脱离了肉体，飘荡在大殿上方。

    她看见前世的自己没有任何防备地握住了那杯酒，她想喊叫出声，奈何嗓子却是一片喑哑。萧漓唇角挂着诡异的笑容，目送着那个她饮下酒后，七窍流血，毒药在心肺间蔓延的疼痛使得她跌了金盏摔倒在地，如同一只断脊之狗一般，狼狈地将自己蜷缩在了一起，狼狈地想要握紧腰间的佩剑，终是徒然。

    萧漓保养得宜的脸上仍挂着嘲讽冰冷的笑，嘴巴一张一合，却是听不到任何叫喊。但以棠知道当时她说了些什么，她说自己从来不是桓家的血脉，她说自己是她和先皇乱|伦而生，她说她每一次看到自己都恶心的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这，就是她的生身母亲。

    也正因为是自己的生身母亲，纵使多年来关系冷如坚冰，接到邀请后，她也毫无防备地去了，毫无防备地饮下了那杯酒。只因她相信，虎毒不食子。

    却没想到，等待她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蜷缩在地上的那个她怒不可遏，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又或许是回光返照，她终于得以拔出了佩剑拼尽全力地朝萧漓刺去。

    尔后便看见那个自己护了一辈子的清瘦少年提剑而入，在看清她手中的剑后毫不犹豫地出剑刺穿了她的手掌，长剑利落刺进又利落拔出，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贯穿了她的心脏。一朵巨大的艳丽的彼岸花，瞬间在她的心口盛放。

    梦中的以棠痛苦地闭上了眼。

    幻境于是凭空消失，眼前之景蓦然一空，愁云惨淡，滚滚而来，于一瞬间填满了这幕广袤的空白。夜色一寸一寸进入视野，烟霏云敛，幻境中乍然起了一场白雾。唯看见霭霭烟岚里一个提灯而行的身影，一身素衣、浑身是血地在天空地静的夜色之中走着，唱一曲《招魂》：

    皋兰被径兮，斯路渐。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

    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魂兮归来，哀江南。

    是萧瓒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跌跌撞撞朝那个身影走去，片刻是谢莞这具躯壳，片刻是青雀殿中那具残破不堪的身体。眼前的幻境却似云雾一般涌动起来，萧瓒的身影片刻不见，而她也脚下一空，瞬间跌下了万丈深渊……

    以棠终于醒了过来。

    确切地说，是从梦中的那个噩梦里醒了过来，眼下她仍不能睁眼，却能很清晰地听到周边的声音。鸟鸣啾啾，风过叮铃，似乎已不在国子学。

    耳边嗡嗡朦朦地响着几道说话声：“父亲，棠儿她为何还未醒来？不是已经解了毒么？”

    “太医署那帮蠢货，将曼陀铃花认作了乌木子，甘草汤能解才怪。”回答那道声音的是一个温醇低沉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为父已经用金针封住了她的周身大穴，待会儿服过药睡一觉便能醒来。”

    以棠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这是谢家阿爹和二哥的声音。她恹恹松了一口气，真好，她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家。

    纵使谢家再不好，却也比她原本的那个家好得多。至少，她还有爱她的父兄……

    又听谢朗在侧关切问道：“曼陀铃花？这又是什么？”

    “这是生长在戈壁滩上的一种奇毒的药草，只在燕云才有……”说到这儿谢逸猛地一顿，再开口时便是如同锋刃一般的凛寒凌锐，“去宁家！叫宁家那小子速度滚过来！”

    阿爹叫阿澈过来做什么？

    以棠不解地皱了皱眉。

    谢朗惊喜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父亲，阿姐她动了。眉毛动了！”

    谢逸“嗯”了一声，沉声吩咐道：“去叫兰亭把药端进来。给棠儿喂了。”

    梦里的以棠一听这话顿时愁苦地皱起了一张小脸，又要喝药了。药好苦的啊……她不想喝的啊……

    要不，干脆睡着好了，睡着了就感觉不到苦味了。

    而她也似乎真的有些困了。一阵困意袭上来，她又沉沉睡去，这一回梦里终于没有噩梦。她又回到了故乡姑苏，望江南兮清且空，对荷花兮丹复红。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

    等到以棠彻底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清晨。

    屋外似乎下了-->>eeeeeeee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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