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出发，去林堂

    她像是被惊醒了一般，揉揉眼抬起脸来。谢以莼心中一慌，双手茫然紧绞膝上衣襟，衣袖轻曳，完全遮住了匕首的印迹。她勉强笑了笑：“是啊。有些簸。睡不太安稳。”

    “您还是早些歇了吧。睡一觉，明早就能到林堂境内了。”兰亭温柔似水地道。不动声色地挪了过来，将沉睡中的以棠扶到了车厢的另一边，取出一件外套细心地为她盖上，面不改色，“小姐她睡相不好，怕惊扰了娘娘。”似与她解释。

    心中却是哀叹：小姐真是，东郭先生遇上狼。

    见兰亭不动声色地将以棠扶离了自己的身边，谢以莼一时也摸不清她到底是看没看见了。纤手悄然摸过那把匕首重新藏在了袖中，笑一笑道：“兰亭，你不必同本宫这般客气。像在家中时那般便好。”

    夜中赶路的确辛苦，等到次日清晨到达林堂境内时，几人浑身骨头都似散架了一般。兰亭一夜没睡，提心吊胆地守到了天亮。以棠心疼地看着她脸上泛青的眼圈，怜惜道：“好丫头，辛苦你了。”

    马车此时已经到达林堂城门之下，这座被洪水吞噬过多次的县城早已是一座空城，因为最近岚曜亲征的缘故，才有了些许人间的烟火气息。城门口亦有重兵把守，以棠给了几锭银子让那赶车的小厮另寻车驾回荥阳，自己则驾驶着马车，缓缓驶到了城门之下。

    不待官兵前来询问她便亮出了腰牌，“我是陛下身边的起居令史谢朗，请带我去见陛下！”

    这个时候还来林堂的，不是细作就是闻风归来的流民。守正并不相信她的说辞，接过令牌疑惑地打量了许久，最终要求掀了帘子一探究竟。谢以莼款款从马车中出来，气度清远沉静，“不必查了，是本宫。”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出示岚曜赐给她的象征身份的翡翠玉牌，城门前一队兵卒见之则仓惶拜倒，“臣等参见娘娘！”谢以莼淡淡说道：“行了，带我们去见陛下吧。”

    城北营帐。

    岚曜正与渡江归来的宁澈、新乐郡兵马都尉云麾等接洽着军队事宜，便闻以棠等几个弱女子星夜兼程地从荥阳赶了来，霍然惊起，“她们怎么来了？可是城中出了事？”

    报信的侍者茫然道：“奴婢不知……只听谢大人说，荥阳城中有调兵的痕迹……”

    话未说完二人却已奔出了中军帐，直奔以棠等暂歇的营帐而去。

    这边的营帐里，饿了一早上的以棠正狼吞虎咽地解决早饭。以莼静静地坐在一边，纤白玉手支着优美的下颌，修眉微颦若有深忧。以棠含糊不清地道：“娘娘不饿么？”

    她摇头，轻轻一声叹息，“吃不下。”

    “四姐既说荥阳城那群人已经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了兵，情势紧急，随时会有打过来的危险，莼儿又如何吃得下。”

    一句话倒说得以棠有些惭愧，手头刨饭的动作渐渐缓了下来。荥阳那边怕是已经烽火四起，想必荀佑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会重新去往陈留调兵，她们现在的情况并不明朗。比起以莼一个后宫妇人都知道为陛下担忧，她这个前朝官员还吃得这样香，是不是没心没肺了一些？

    她讷讷地放下碗筷，劝道：“饿了一夜了，还是先吃些吧。这些事情会解决的。”还未来得及擦去脸边沾着的一粒米粒。

    以莼叹了口气，才要开口，帐外突然响起岚曜急切的呼唤：“阿嬛！”二人忙起身相迎，岚曜同宁澈掀了帘进来，俱是一脸紧张地望着她们——确切来说，是望着以棠。

    看清楚岚曜视线投过去的方向后，以莼心中微微一震，行礼低下|身去，唇边渐渐凝出了一抹冰花一般的冷淡又苦涩的笑。以棠却是欣喜地望向了他身后的宁澈，双眸晶亮，脸上抑制不住的流露出明快的笑意，仿佛初阳下初夏芙蓉的光晕，毫无阴霾的纯净。

    他没事……

    平安归来了！

    宁澈唇角徐徐一牵，劳碌了一夜的疲惫的脸上露出清浅温柔的笑。二人视线交融了一瞬，她心中止不住的欢喜与甜蜜，含着笑意屈身给岚曜行礼：“微臣参见陛下！”一瞬之间，昨夜以来的担忧与不安，都烟消云散了。

    岚曜心中微微一苦，无事一般免了二人的礼扶了她起来。以棠开门见山地道：“微臣很抱歉没能守住府库，但城中情势已然危急，为了娘娘的安危，臣不得不出此下策。”

    她们好容易才在荥阳城中站稳了脚，如今，一切又得重来。以棠很是愧疚。她将荀佑调兵、打算以-->>清君侧之名起兵反叛的事一一将来，岚曜的脸上渐渐覆上一层严霜，恨声道：“朕早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如今果然应验！”

    “陛下，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以棠忧心惙惙地问道。

    岚曜的神色缓和了些许，敛容道：“多亏了阿澈昨夜冒险渡江，从新乐带来了三万人马同数千石粮草。朕已经决定了，先重筑堤坝，派人死守城门，应付随时可能会有的围剿。黄河这个大患若不解决，咱们就是腹背受敌。趁着这几日天晴，须得加倍修筑才是。”

    “荥阳临近的几个郡，阿澈都已经打过招呼了，届时一定会按兵不动。朕也修书一封送到了彭城，请澹台过来相助。这路上耽搁的日子，就得咱们自己扛了。”岚曜淡淡说道。

    陈留能够调动的兵马也不过三四万，加上荥阳郡中的守城军，倾巢出动也不过五万。这个兵力差异，他还是对宁澈有信心的。

    以棠在心中计算比较了一下荥阳和彭城到此的距离，颦眉问：“那现在城中大约有多少兵马？多少民众？”

    “兵马三万五千余，百姓一万余。都是听说朕来了之后自发回来支援堤坝建设的，日后恐怕还会有更多的百姓回归家园。”

    这可就麻烦了……以棠在心中盘算道。百姓回归家园要求支援堤坝建设是无可拒绝的事，但若是荥阳那边的细作趁机混了进来，与荀佑等里应外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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