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生不相守

    只有这一个人，却好像是整个天下的重量。唛鎷灞癹读读

    随着他的出现，夜枫的说话戛然而止，而轻幽，却是一颗心的骤然霹雳。

    她坐在那里，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行止，就那么什么都说不出，什么都做不了。

    “七哥，脏水都被你浇在自己身上，就不怕汲干了沈水吗？”轻幽坐在那里，耳边，恍若是夜枫长长重重吐出一口气，她不知他的表情，但语气，却是嘲讽。

    这是第一次，他用这种口气同夜栩说话，且是话中有话，至少是轻幽第一次听到沱。

    夜栩没有说话，亦没有任何动作，一时之间，只是看着夜枫，倒像是兄弟两个之间的对峙。

    “罢了！”长袖一挥，夜枫终于还是受不了自家哥哥的不言不谈，不知是愠怒还是无奈，就那样兀自离去，回身一甩房门，将他们夫妻两个留在了房中。

    “呵呵……”此时的轻幽，努力的强迫自己回过神来，依旧坐在那里，侧身对着他，眸光远远淡淡的落在与他无关的某一处，不怒反笑，“看来时隔多年，七爷的威信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我从来都说，自家兄弟的窝里斗，可是最好看的一折戏了！憬”

    夜栩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都跟着一颤，随之而来的，是泛滥成灾的心疼，缓缓的前走两步，低眉顺目，放在几年前，就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一种姿态，放之四海，能令荣王殿下如此的，也就只有此刻他面前的荣王妃了。

    “轻幽，我不知夜枫会来。”

    轻声缓缓，甚至让人怀疑他说这句话，是不是有意让轻幽听不到的。

    轻幽眸色一敛，依旧不去看他，且是瞬时失了笑意，冷冷道：“那又如何？又不是除了他，临安城就没有北夏王孙的。”

    其实，刚刚这样见到他，以轻幽这样的心思头脑，又如何猜不到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落脚之处？若非与自己同在这临安相府中，又如何能这样恰到好处的出现？能这样迅速的出现？

    所以这时候，她心里是有些怨绒幻与斐龄的。

    “轻幽……”他想要解释，却在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被她打断了话语。

    而且，还是那样平静、那样心力交瘁的神态情绪。

    “夜栩，你还要我怎样呢？”她泪水犹如断线珍珠，簌簌落下，“从我当年入府开始，我父亲的命给了你，我的女儿也给了你，我过了那么多年不自由的生活，甚至到如今我也不敢奢求自由二字，但求你，离我远远的，北夏的一切都不要再在我的生命里出现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那女儿呢？”沉默片刻，他问，这个问题，或许是如今唯一能让轻幽动摇的了，女儿这张王牌，就是他手里紧抓着不放的一切，“未央你也不在乎了么？”

    “你在乎吗？”她不假思索的反问回去，语气却只是更为疏淡而已，甚至丝毫都不激动，“你若是在乎女儿在乎我，又怎么会忍心把她从我身边带走？叫无眠哥哥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你怎么忍心呢……？”

    她的孩子，从小未曾离开自己半步的女儿，自从在青城上与她分离之后，朝思暮想的人，就一直又徒添了一层身影。

    夜半无眠之时，她曾经暗自算过一遭，从有记忆到如今，这二十一年的生命里她这个出身高官名宦之府、有着天下女子艳羡、男子倾慕的绝世容颜的女子，从小到大，究竟受过多少寻常女子不该承受的痛苦。

    从小没有娘亲、被亲生父亲放弃、当作政治棋子接受指婚、第一次爱的人却给了自己烙印般的刺痛、自己的相公害死了自己的父亲、与亲生女儿失散、那样的让人忌讳的身世、还承受了近十年红颜祸水的美名，更不提那些为了她牺牲了太多太多的人，比如她的师哥。比如夜栒。

    而这其中，又有多少是拜他所赐呢？她甚至不用去想这些，她只知道，夜栩带给她的，在一段时间里最大的幸福，而如今，早已是最大的不幸。

    如果可以，她想要一张全天下最丑陋的容颜，只要能换的一世的平静。

    “我不忍心……”这一刻，看着她凄迷哀愁的花容，他竟是一时出神，心中刀割似的难受，“这一辈子，我最在乎的就是你了，我怎么忍心让你这样难受……”

    安静

    首页上一段之中，他缓缓伸出手去，下意识的想去抚摸那张久别的容颜，习惯性的想去拭掉她脸上的泪痕，可是，只是这一个动作，依稀咫尺便要触碰到的距离，却硬是生生的停留在空中，硬生生的停留在她的脸颊边，不知如何向前。

    她微微侧了侧眸，看到他的手掌，那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不自觉的回想起那些他们在一起，亲密无间、耳鬓厮磨的日子，一时，竟是笑出声来。

    他有些意外，却见她站起身来，转身面向自己，苦笑的吟出一首诗来，“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至亲至疏夫妻……”

    李季兰的一首《八至》，轻幽不知道当年被世人说成放荡的女人，如何能做出这样一首诗来，亦不知道那样一个‘放荡’的女人，怎么能

    她又看了看他依旧停在那里尚未动弹的手指，直对上他的目光，笑道：“你看，由亲密变得生疏，没有你想得那么难的……放下我，再去寻一位性子柔顺的佳人，让我带着女儿淡出你的生命，根本就不难的……以你荣王殿下的文治武功，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何必呢？”

    “轻幽……”

    他找不到话去回她，只是一个瞬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缓缓的离她又近一步，伸过手臂，不松不紧的将她拥进自己怀里。

    两个人，均是意料之外。

    可是，不知是不是由于意料之外的发生让思绪都跟着断了线，他就那样磨蹭着她的耳边青丝，呢喃着她的名字，不松手。

    而轻幽，竟也没有推开他。

    感受到自己后背湿了一片的时候，她的手指，也就那样隔着锦衣，深深的嵌进了的他的背上。

    多少年了，没有这样的亲密，也没有这样的安静，她从来没想过，她真的还能和他这样的在一起。

    “哪怕只有这么一瞬……”她强吸了一口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泪光闪烁，“夜栩……我真的很想做你的妻子，我真的真的很想守着你一辈子，我真的……真的不想让女儿没有父亲，或是没有母亲……”

    撕心裂肺，不过如此，蚀骨之痛，又能奈得了谁的真心？

    她道：“可是……你的手上沾着的是我爹爹的血，不管我怎么做，我都不能说服自己……和你在一起。想着你给我温暖的这双手，曾经亲笔下令害死了我的父亲，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

    他紧紧的闭着眼睛，近乎咬牙切齿，“你就真的……这么恨我？”

    可能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他真的希望能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可惜，世事总与愿违。

    轻幽任由泪水那样流着，丝毫不去吝惜，道：“我想告诉你，时至今日，我还是爱你，我愿意为你生、为你死，可我们之间……生不能相守，死，亦无颜相随。”

    说这番话时，心，好像被掏空了一样。

    夜栩的痛苦，也绝对不比她少。

    明知只要说出了当年的真相，她就一定会原谅自己，明知只要说了那些话，就可以牢牢的将她锁在身边，一辈子任由他去呵护照顾，明知道只要她知道了真相，一家人，日后就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可是，他还是选择那样沉默下去，甚至希望这一切的事情，石沉大海方好。

    比起让她恨自己一个人，他不知道若是让她知道了那些事情，她是不是能比现在要好。

    可能没有人会相信，骇世英才，也会胆怯若此。

    但是，父亲以死成全他们的心意、当朝太子那样一个亲生哥哥，他真的不敢去赌，她是不是能承受得起。

    所以，若是她恨自己，就让她一直恨下去罢，即便从未说过，但他想，在她心里，恨了六军元帅那么多年，自然，也当是最在乎亲情的罢，既是如此，那就只能是一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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