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临安旧事（三）

    人心就是这样，只要有了目标，就会费尽心力的去做，无论是善是恶，都能全然不顾。唛鎷灞癹读读

    不知当年汪斐龄是否就是这样，因为太子府中多了那么一个出身高贵，却心思纯善的犹如在世外桃源般环境中长大的女孩儿，所以，他比原来更喜欢去到太子府中，更喜欢找尽各种各样的理由，同皇长孙舞刀弄棒。

    直到她说，她喜欢心中有韬略的男孩子，就像那个执意要送她到宋国的七哥哥一样，舞弄得了刀剑不算，还能博古通今，学富五车。

    故此，他的人生中就这样又多了一个目标－－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

    但是是人就总会长大，无论年少之时可以获得多么无忧无虑也好，男孩儿女孩儿们可以在一起怎么玩闹都好，只要是长大了，就免不了要顾及上男女之情，就少不得要讲起来男女授受不亲洙。

    “我猜你生得这样美，又有这样纯善的心性、伶俐的头脑，他们喜欢你的……该不只是哥哥罢？”说起来像是疑问，实际上，轻幽根本就是用的陈述句。

    其实她的语气里分明又两分顽笑的，可绒幻听着，却是毫无轻松的意味，在轻幽看不到的地方，一阵心酸。

    “我们几人之间，凭宇文哥哥是当朝皇长孙，他的婚事，自然不单单是一人之事、一家之事，更是国家大事，最早的被拿到台面上来说时，我还不过十三岁，他们两个，也都不过十六七岁而已。”她说着，对于自己身上的故事，她总是没有过多的去回想的，就像不到万不得已，轻幽总是不想提夜无殇一样，只是宇文垂与夜无殇，又是两种意味了肠。

    身为皇长孙，他的性子算是再好不过的了，不然也不会任由着汪斐龄与他称兄道弟、不顾礼节那么些年，只是千里搭长棚，兄弟情也终于走到了一个瓶颈，毫无疑问，促成这一事的，自然是安沁公主。

    只是，她自己不想，却也控制不了。

    看着外面的夜色，依稀，已是寅时，屋中女子的叙话暖静温和，轻幽执起煎炉上的茶壶，为各自斟了一杯茶，“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何解？”

    绒幻清浅一笑执盏轻抿一口，“你我之间，却也是惺惺惜惺惺。”

    话音才落下，未等接着说下去，外面传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扰了这清静。

    “何人？”绒幻语调不高不低，就那么问出去，这样的时辰，其实隐约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外面传来家下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听着便是匆匆而来的，隔着门回道：“就知道夫人在这里，回夫人的话……是、是……是太子府上传来的消息，说是太子妃、太子妃身上不好了！”

    话音未落，绒幻手里的茶盏已被不经意的打翻，轻幽看在眼里，她的神情在听完这一句话之后，几乎就在瞬间，苍白了下去。

    她上去握住绒幻的手，这才让她微微回过了神来，连忙便起身过去打开门，向外面的下人问道：“究竟如何？”

    “回、回夫人，是太子府上刚刚遣人传来的消息，说是、是太子妃身上不好了，太医院里，除了留守御驾之前的太医，剩下的已尽数出动，都到了太子府上了！”

    下人说着，轻幽也走了出来，来不及细问什么，见绒幻脸上已经是颜色大变了，她便直接向下人说道：“吩咐下去，赶紧备车。”

    简单的八个字，正是绒幻想说的。

    不多时，车便准备好了，看着她这个样子，斐龄又不在府中，轻幽自然是不放心让她一人过去的，随即便也跟了过去，不为别的，只是照看着她也好。

    等到丞相府的马车到了太子府时，太子府的门外，已经停了数驾轿子了。

    而当轻幽陪着绒幻到了太子妃房中时，外室里已然挤满了太医。

    绒幻的身份特殊，自然朝中文武是没有几个人不识得她的，见外面通报了一声丞相夫人到，众位太医便连忙躬身行了礼，再就是连头都不敢抬起去看进来的人。

    “太子妃如何？”进了门的第一句话，她压低了声音，却丝毫压不下语气中的急切，向众位太医问话的同时，绒幻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内室的方向，一刻不离。

    “夫人，太子妃……”一位太医壮着胆子上前回道：“臣等不敢欺瞒，太子妃的病……

    首页上一段只怕是……只怕是不好了！”

    从太医口中听到这话，绒幻强压着的伤痛终于爆发出来，什么颜面不颜面、身份不身份的，也不顾及，只是喊道：“什么叫不好了？！太子殿下还没有回来，他还没有见过太子妃为他生下的孩子，你们怎么能说太子妃不好了！”

    果然身份就是身份，她这样一喊，瞬时便惊住了满屋子的太医，轻幽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只是这一个瞬间，眨眼的功夫而已，再看，便是太医跪了满屋，没有错，他们跪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丞相夫人，一品诰命，前朝安沁公主，商绒幻。

    鸦雀无声，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片刻，从内室中步履快速的走出一个丫头打扮的清秀女子，除了暖阁，直接便走到绒幻面前。

    这姑娘的脸上，除了深重的忧愁，看着绒幻，更有三分自带的淡漠。

    “殿下请丞相夫人相见。”

    语气，清冷到了一定境界。

    绒幻听了这句话，未曾多说多想，便径直快步走到内室中去，轻幽看着跟在她身后走进去的这个丫头，那种神情，那种她看着绒幻的神情，总让轻幽觉得似曾相识。

    等她这里轻缓无声的走到里面去时，眼中所见，除了立侍一旁、眼中面上神态各异但却总逃不出悲伤二字的侍女之外，便是坐在床边，紧握着病人手掌的绒幻。

    距离使然，又因她终究不是他们的自己人，说到底也不过是担心绒幻出事方才陪着过来的，故此，轻幽只是一旁远远的站着，未曾走进，自然也谈不上见识那金丝百纱帐后面的太子妃究竟是何人品。

    只是她们的对话，她却近乎一字不差的听到耳里，说起来，也尽是悲凉。

    “……太子、还没有回来……”那种虚弱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的娇柔婉转，有的只是即将散手人寰的脆弱，那位宋国太子妃见到绒幻，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轻幽看不到绒幻是否哭了，只是她的声音，急切之中的分外关顾，听得出她很是在乎这位太子妃殿下的生死，“殿下，您坚持住，太子殿下正在往临安赶呢，他也急着要见见咱们宋国的嫡长孙，他心里也正惦念着您这位妻子呢！”

    “绒幻妹妹，你说的话……总是、总是能给本宫希望的……咳咳咳……”一声苦笑，床上的人说的无可奈何，却不等说完，又难抵身子的折磨，一阵长咳之后，轻幽已经清楚的听到了绒幻的啜泣声，又听太子妃道：“……只是，本宫命浅福薄，看不到嫡长孙长大了……绒幻妹妹，本宫尚有一事相求，且请妹妹务必要应了本宫，我才能走得安心……”

    “殿下！”绒幻一阵摇头，“您别说这样的胡话，长孙殿下还那么小，您怎么忍心就这么离开他？还有太子殿下，他也少不得您啊！”

    她话音落下，且听床上传来一阵自嘲一般的憔悴笑意，片刻，方才无可奈何道：“他少不得的……是你……”

    只是这一句话，让绒幻手中脸上，蓦然僵住。

    也正是这一句话，终于让轻幽想起来适才的那个丫头，究竟是像谁了。

    昔日荣王府中，点遇轩里，那个从小侍奉在北夏当朝太子妃身边、而后被当做政治棋子送到荣王殿下身边的所谓侍妾，如今这个丫头对绒幻的态度，恰如那一年潇帘对自己样子。

    “其实我知道……无论我做的多好，多么的按部就班，守着三从四德一心一意的为了夫君都好，可是……可是他的心里、从来就只装了一个人，我走不进去的……即便是我还痴心妄想，以、以为……若是有了孩子，或者他多多少少也会对我这个太子妃有些在意的……可是都头来，都是痴心、都是妄想……”她挣了命一般的在说这些话，在这个时候，生命即将枯竭，也终于再也不用端着太子妃的身份，守着一步不能走错的规矩，即便满屋子的丫鬟外人，她也要说出这些话，这些在她心里憋闷了一辈子的话。

    只是她这一辈子，好短，却全部付在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身上，终究不知对与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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