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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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明姝心中一惊,脑中瞬时清明过来。

    苏延不见了?

    按理说,以大狱的森严防守,他不可能逃得出来……

    不过,若是算上他那奇妙系统,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明姝追问道:“可有人伤亡?”

    “这倒不曾。”谢嘉言摇头,旋即面色凝重,“据悉,牢门的锁扣丝毫未损,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凭空消失,这倒确像是系统所为了。

    只是……明姝侧头去瞥谢嘉言紧抿的唇,心知这件事并不好解释给他听,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保持缄默。

    出府便可瞧见停靠在外的青顶马车。

    谢嘉言替她掀开轿帘,而后轻声道:“无论如何,这些日子我和你五哥会轮流跟着你,你自己也要小心些,莫要一个人独处,出行也都要有侍卫跟着……”

    对于他一句句的叮嘱,明姝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甚是乖巧。

    马车骨碌碌行驶,最终停在了承嘉侯府前。

    在进府前,明姝双手交叠,仰着头看向谢嘉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嘉言只以为她是在担忧,笑着安慰她:“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明姝眼中忧虑却丝毫未淡。

    她不担心自己,她担心的是他。

    她伸手去扯他的衣角,忧心忡忡地道:“你也要小心,苏延此人,有许多古怪的地方……你莫要着了他的道。”

    听了明姝的讲述,谢嘉言在意的却是另一点——

    苏延是不是也找过明姝,说过那番所谓前世的话了?

    从明姝对他的描述来看,应该是有。

    那……明姝听了那番话又是何想法呢?

    他抬眸去看,和她对视时却见她眼里满满的都是他,心跳滞了一下,顿时涌起暖意。

    “莫要担心。”谢嘉言傲然解释,“我同他交过手……”

    他眉眼上挑,唇角笑意带着些张扬恣肆:“他打不过我。”

    明姝并不知道他们还有一次午夜缠斗的经历,也并不清楚上一回他们是如何制服苏延的,只是担心苏延手上可能存有的恶性道具。

    可谢嘉言已经轻轻将她转向府门方向,抬手在她头顶拍了拍,神情很温柔:“明晨我来接你。”

    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明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是在将要迈入府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手背在身后,朝他眨眨眼:“那,明天见?”

    谢嘉言含笑点头。

    直望着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才挪动了脚步,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

    马蹄疾行,干燥的风迎面而来,吹得他心头微躁。

    谢嘉言脑中不自觉回忆起抓捕苏延归案那夜。

    明明已经被卫兵团团围住,可那苏延面上却不见丝毫慌乱,甚至还带着一抹他读不懂的笑意。

    卫兵动作粗暴地擒住他双臂,往他身上搜寻兵械时,谢嘉言以为他会愤而反抗。

    可他没有。

    而是面带微笑地任由卫兵动作。

    顺从得不似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而是什么意外被擒的良民。

    后来,在府衙堂上,他依次向苏延询问罪状。

    说起在戏楼殒命的宋学官,说起在偏宅断魂的秦公子。

    苏延并不辩解,而是笑意温润地应下:“都是我杀的。”

    联系他所犯下的恶行,没人会再把他当成什么谦谦君子。

    一旁的其他官吏面带嫌恶地冷声问他,为何要做出这等事。

    谢嘉言心头微惊,担心他说出什么对明姝不利的话,本来想要阻止这话头。

    却不想苏延面色微凝,旋即勾唇一笑,给出了一个荒诞的理由:“因为好玩啊……”

    他的语气甚是漫不经心:“看他们怎么求我都没用,心不甘情不愿地咽气,多好玩。”

    如此草菅人命的话语一出,在场人再看他时仿佛是在看什么怪物。

    而苏延却全然不在意那些目光,只是定定地望着谢嘉言,唇边笑意似凝了寒霜。

    至他被卫兵押走,途经谢嘉言时,脚步微顿,抛下一句冷然低语:

    “我没有输给你,我只是输给了她这一世的选择。”

    即便是到了这时候,苏延还要强调是这一世。

    他心心念念的,还是那所谓的前世。

    这种几乎疯魔的执着,让谢嘉言都不免好奇到底是因何缘故。

    不过……也仅仅是有些好奇罢了。

    天色微微发白,他眯起眼,握着缰绳的手微微用力。

    他才不管什么前世今生,这辈子他既然已经握上了明姝的手,便不会轻易再放开。

    苏延若要明着来,他不介意同他正大光明比试一番。

    若他选择暗着来,他亦不介意再亲手将他抓捕归案。

    =

    进入府内,明姝才发觉,自己的院子外面多了好几列的侍卫,井然有序地围守在院外。

    看来,在得知苏延消失的讯息后,谢嘉言第一时间便做了布置安排。

    回到屋子,洗漱更衣后,青荷端上来解酒汤。

    饮过一杯解酒汤后,明姝面上酡色慢慢褪去。

    思绪清晰许多后,她回想起谢嘉言所说的苏延消失一事,突然想到什么,站起身来,穿着轻薄纱裙,慢慢踱到了梳妆台。

    就着铜制环扣拉开右侧的小抽屉,她从里边取出来一只小匣子。

    打开那匣子,里面是一枚断成两截的绿檀木簪和一朵已经枯黑的干花。

    这正是前些年她屋子里凭空多出的物件——一枚绿檀木簪,一朵海棠干花。

    她那时还因此惊疑许久,忧心是有贼人闯入。

    好在后来并未生事,便只是将这东西一收拾,扔进了抽屉里不再理会。

    如今再想,这东西必然是和苏延有关的。

    而她分明记得,她在放置这枚簪子的时候,它还是完好的。

    如今……却是成了横断两截。

    这是在暗示着什么吗?

    而当她伸手去碰触那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干花时,面前突然拂过一阵凉风。

    一道似乎含笑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轻语呢喃:

    “再见,明姝。”

    旋即,那朵干花在她指尖消散开来,化作了一段细密烟尘。

    这是怎么回事……明姝面露讶然。

    666号久违的声音突然出现,带着浓浓惊意:“好强烈的执念。”

    执念?

    联想到方才耳侧突然响起的话语,明姝连忙追问:“那这个人现在如何了?你可以探得他在什么地方吗?”

    666号沉默半晌,才道:“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不在这个世界?

    明姝手一抖,匣子没拿稳,里面的两截木簪咕噜噜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随即,那两截木簪便像是钻进了地里,彻底不见踪迹。

    可明姝却来不及管这些,而是声音微微发颤地道:“他……他死了?”

    “准确的来说,他原本就不算存活在这个世界。”666号语气是难得的认真,“因执念而生,执念消散而亡……正是定数。”

    似是知道明姝还要追问,它连忙道:“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它语气有些迟疑:“知道的太多,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

    虽然它话语隐晦,可明姝还是能从它过往透露过的信息里猜到一些。

    比如在完成王皇后任务时那所谓的命运的轨迹,比如在改变乐之所谓早就注定的一切……

    都在昭示着,这个世界不寻常的地方。

    而那是一些涉及到这个世界法则的东西,可她却是在法则漏洞下才得以存活的。

    所以,666号并不希望她去深究这些。

    明姝沉默半晌,选择了另一个问题:“那……苏延的执念,是什么?”

    这一问题倒不算禁忌,666号答得很爽快:“是你。”

    “他存在的意义,便是希望能让你幸福……而当你觉得幸福的时候,便是他消失的时候。”

    听闻这话,明姝心尖一颤,眼眶微酸,一种难言的复杂情绪在她心头蔓延开来。

    纵然她对苏延颇为无感,听了这样的答案也不免为之动容。

    她抬手抚上心口,思绪却有些茫然。

    苏延……何以对她情深至此呢?

    明明,他们先前应该并没有什么交集……

    “他的存在随你的心意而变。”666号顿了一下,吞吐着道,“大概,在他的那份记忆里,从前的你很不快乐。”

    所以,重来一次,他希望你觉得幸福。

    这份记忆指的应该就是苏延的“前世”。

    其实,很多东西是先前有意没去细究,若是深究起来,便会发觉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穿越、重生、系统这些非自然元素频繁出现……如果说这个世界的苏延只是执念所化,从始至终都是虚幻的。

    那这个世界本身……会是真实的吗?

    想到这,明姝及时刹住了蔓延的思绪。

    也正是这时候,她才更加明白666号为何不希望她去深究。

    如果你开始怀疑一切都是虚幻,又该如何继续接下来的生活?

    666号见她久久未出声,也有点担心她多想,出声呼唤:“宿主?”

    明姝摇摇头,动作完才想起,她这样666号也看不见。

    于是出言道:“我没事。”

    她将手上空空的匣子关好,重新放回抽屉。

    然后慢慢走至窗边,将窗子推开,让暖风得以溢入屋内。

    她伸出手,去接那风,任由软软的风从指缝间滑过。

    然后一握。

    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握到的。

    但明姝面上却慢慢浮现出一个笑。

    她低喃自语道:“真的假的又有什么要紧呢?”

    手之所触,足之所踏,目之所及,即是真实。

    她在这个世界所经历的、所收获的、所感受的,都是极真实的。

    那么,又为何要因为一个并不算熟悉的人而开始怀疑这一切呢?

    更重要的是……明姝转过身,在软榻上躺下,头枕在胳膊上,懒懒地想:

    有的时候,难得糊涂嘛。

    她闭上眼,任由思绪激荡,决心这件事就算过了。

    至于背后还要牵扯到什么,她懒得追究,也不想再去多论。

    人啊,就应该活在当下。

    她只需要抓住已经拥有的就好。

    她抬眸去看窗外,正是傍晚时分,日光微红,明丽得有些晃眼,可晚风却是极醉人的。

    暖风柔柔地抚过面容,伴着尚存的三分醉意,明姝被吹得生了困意,在阖眼时顺便做了决定

    ——明天她要穿水红色的那条新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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