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正名

    这是一颗慈母的心，不仅仅是对她，还有对宋青玲的。

    眼下俩人的身份都没有分明，但宋青玲却占有优势，那毕竟是宋夫人养大的孩子，论亲情论感情都比她深厚许多。

    在情况不明之下宋夫人还愿意承认她的身份，让她进宋家的祠堂，让她做宋家的嫡女，宋青莲要说心里没有感动也是不可能的。

    “先过来拜见你父亲。”宋夫人对着宋青莲点了点头，略有些激动地将她带到了宋老爷跟前。

    宋老爷平常是威严惯了，可此刻在宋夫人的暗示下也不由软和了面色，难得露出了几分笑容，“青莲，今后你就是宋家的嫡女，入了祖宗祠堂里的家谱名册，要听你母亲的话，好好孝顺她……”

    宋老爷说到这里又看了宋夫人一眼，只见妻子眸中闪着泪花，再转头看向宋青莲，亦然。

    这个时候他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她们母女俩真得长得极为相似，可从前为什么会被忽略了呢？

    当时宋夫人找到他时宋老爷还有些犹豫，后宅里的阴私太多，他不是不明白，只是懒得去管，就三姨娘那事吧，他一想着就头疼，如今人还给跑没了……

    再有宋青玲和宋青莲，都是他的女儿，其实嫡女还是庶女他是不介意的，横竖都有宋夫人管束着。

    想着妻子这般辛苦操劳，又为他生儿育女，那一日他歇在正屋里还瞧见了她发间的白发，宋老爷就想着罢了，人生苦短几十年，顺着妻子又有什么不可以？

    家和万事兴！

    “女儿知道。”宋青莲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

    接下来的程序也不复杂，宋青莲焚香磕拜，听着宋老爷念着长长的悼词，又敬告先祖，这样才算礼成。

    祠堂的开启一般是年节时的祭拜，另就是有重要的大事。

    等着宋老爷在家谱上加上那么一笔之后，从此宋家的五小姐宋青莲便正式成为嫡女，与宋青萍不分伯仲。

    “青莲，我真是太开心了……如今你也是大姑娘了，又是我宋府的嫡小姐，记得出门在外都代表着宋家的颜面，一举一动都不能行差踏错。”宋夫人对着宋青莲嘱咐了一番，又拿了对羊脂白玉的手镯给她戴上。

    宋青莲也没有推辞，因为这对白玉手镯上雕刻的正是莲花，与她的名字相合，想来就是宋夫人特意为她准备的。

    这种被人宠爱的感觉真是让人觉得十分满足。

    家宴上宋家人坐了满满一桌，大姨娘不见了踪影，二姨娘还在宋老爷身后伺候着，被宋夫人特许她坐下了。

    “今日是个好日子，青莲的事情我也不用多说，你们今后该怎么对她还是怎么对她，她也是宋家最小的一个女儿，理应得尽万千宠爱。”宋夫人把宋青莲揽进怀里，亲热地不得了，反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宋青玲在一旁闷闷地拨着碗里的米饭，这一场欢宴与她无关，她就是个作陪的，冷眼看着宋夫人与宋青莲母女尽欢，她心里连一点酸楚都没有了，有的只是忌恨，只是恨不得宋青莲消失的想法。

    “我和妹妹喝一杯。”宋青瑜率先站起来敬酒，不管宋青莲是不是记作了嫡女，在他心里这个妹妹始终没有变过，他也依然会对她好下去，永远。

    “多谢二哥。”宋青莲也站起来与宋青瑜碰了碰杯，饮尽了杯中的酒水。

    宋青瑜行二，家中原本还有个庶长子是大姨娘所出，只是幼年时夭折了，另有已经出嫁的大姐姐宋青月也是大姨娘所出，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所以大姨娘深居简出终日礼佛。

    宋青莲也是难得才见她一面。

    宋青萍也和宋青莲喝了一杯，姐妹俩对视一眼自然有说不出的情谊。

    轮到宋青玲了，她始终没动。

    宋青莲哪能不清楚宋青玲的想法，即使她心里也不想搭理宋青玲，但在宋老爷和宋夫人跟前也不能表现出来，所以她倒了两杯酒水走到了宋青玲跟前，“四姐姐，我敬你一杯！”

    宋青玲抬头看她。

    宋青莲春风满面嘴角含笑，怎么看怎么刺眼，若是可以她宁愿托病在房里不出来，可是没办法，她不仅要表现出大度还要表现出欢迎的姿态，因为宋老爷宋夫人在一旁看着呢。

    “……五妹妹客气了。”宋青玲勉强接过了酒杯囫囵地咽了下去，她一点也没尝出这酒是什么味儿，只觉得一嘴的苦涩。

    他们是一家人，他们全家团聚，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格格不入的外人。

    “看着你们姐妹感情好，我也就安心了。”宋夫人在旁说道，宋青莲回以灿烂一笑，“母亲说得是。”

    宋青玲只扯了扯唇角，又闷闷地坐了下来，要她表现得多欢喜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她今日能够出现在这里都是给宋夫人面子。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事。

    晚膳之后宋青莲便回去了，宋青瑜借故送她一程，兄妹俩走在廊下，有月光倾洒，照出一条银白色的道路。

    “二哥是早就知道了这事？”宋青莲偏头看了宋青瑜一眼，今日这事对她来说的确很突然，但她应对得当，适时地表现出了欢喜和激动，但又没有太过。

    毕竟她从前不是嫡女，这身份一下提起来，或许很多人都会不服，她本来也不是嚣张跋扈的性子，在宋家的日子还是准备低调地过着，以免生出事端来。

    “也就比你先知道那么一点点。”宋青瑜拇指掐着食指比了那么一截，他今日也是高兴，酒喝得有点多，但他没醉，意识还清醒着呢。

    这样的好事他真想和郭砚分享，若是这个好友知道宋青莲被记为嫡女，指不定会怎么为她高兴呢。

    郭砚对宋青莲的情意，从平日里相处的点滴他也能够看出来。

    “回头我让厨房给你端点醒酒汤吧，免得明日起来头疼。”宋青莲看了宋青瑜一眼，今日真正为她高兴的恐怕就只有宋青瑜和宋青萍。

    宋夫人只是想要给她一份安定和踏实，这一点她明白的。

    至于宋老爷，这个父亲与她感情向来淡泊，她本也不期待什么，面子情过得去也就是了。

    “你也喝上一碗，我瞧着你今日也喝了不少酒。”宋青瑜看向宋青莲微红的面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哈哈笑道：“果真像个红苹果似的，软软的嫩嫩的……”

    “二哥，疼！”宋青莲一巴掌打开宋青瑜的手，兄妹俩便在廊下追逐笑闹着，越跑越远，洒下一串串爽朗的笑声。

    ……

    京城分为内外城，内城最里自然是皇宫，然后皇宫之外依次住着达官显贵，而外城则住的是商贾和普通的百姓，外城东边算是贫民区，这里还有热闹的集市，一大清晨便有挑着担子的商贩在集市里来往叫卖，新鲜的蔬菜瓜果，鱼米粮油应有尽有。

    贵人们有贵人们的去处，但各府采卖的丫环婆子也会时不时地往东市来捡些便宜，毕竟买回来的菜价低上那么几分，自己就可以吃些油水，所以他们情愿早上起来跑远一些。

    流芳一早就跟着宋府的采卖车子出了门，到了东市后借故要给宋青玲买东西便下了马车，七拐八弯地摸进了一处偏僻的屋舍。

    这里说偏僻是真偏僻，屋舍又烂，屋顶还破了几个洞，门口的两扇木门半掩着，一推仿佛都要倒了似的。

    “姨娘，你在不在？”流芳嫌弃地看了一眼周围，压低了嗓子唤了一声。

    不一会儿，堂屋里便走出了一个蹒跚的身影，一身粗布衣裙又脏又臭，隔着老远流芳都闻到那股馊味，不由捂了鼻子一脸嫌弃。

    来人是个妇人，脸上黑一块红一块的已经看不出她本来的样貌了，只是那一双眼睛依然透着狼似的凶狠，待她看清楚眼前之人是谁时已经几步奔了过来，抓住了流芳的衣襟叫道：“怎么青玲不过来？”

    “姨娘，你快放手！”流芳的力气没有三姨娘的大，几下都抹不开她的手，只能忍着恶臭将袖袋里的银子递了出去，“小姐来不了，让我把银子给你带来。”

    “银子！”三姨娘眼睛一亮，赶忙将流芳拿着的荷包抢了过来，可看着里面的细碎银块她又失望了，“怎么才那么少？你让青玲拿点首饰钗环出来典卖啊，她若不给我银子，我怎么为她办事？”

    三姨娘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她这几日腿又开始疼了，还不是把关嬷嬷给推进江里后撞在了石头块上，回到京城也没钱一直医治，就拿了些药回来随意吃着，如今药吃完了，这腿还是疼，恐怕是真伤到骨头了。

    三姨娘从来没觉得自己像这个时候一般需要钱，钱能够给她稳定富足的生活，她不用四处奔波，不用受尽冷眼。

    钱这个东西实在是太好用了，有时候真是比亲闺女还亲。

    宋青玲如今在宋家享着福，还哪里管她的死活？

    “小姐最近也不容易，”流芳忍着想要拔腿而跑的冲动，耐着性子和三姨娘说话，“你不知道，如今五小姐被夫人记为了嫡女，四小姐的日子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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