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亲事

    是夜，一灯如豆。

    宋夫人卸下了钗环坐在床榻边上，目光静静地看着不远处正宽衣解带的宋老爷，神思微微有些恍惚。

    宋老爷已经很久不在她屋里留宿，久的她都不记得上一次是哪一天。

    夫妻做到他们这个岁数，早过了贪图男欢女爱的年纪，相夫教子，把子女养育成人才是她该做的事情。

    “夫人在想什么？”宋老爷换了衾衣也坐了过来，还难得伸手理了理宋夫人垂落在面颊边的乌发，一脸的温情。

    宋夫人忍着没有打冷颤，只是已经不太习惯宋老爷的靠近，身子略有些僵硬地侧了侧，目光扫向了烛火，看着火苗摇摆不定，她的神思也回到了晚膳时宋老爷对宋青莲的特别关注上面，忍不住开口问道：“老爷，您今日这般对青莲……可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啊！”

    宋老爷的手一顿，有些不自然地收回理了理长须，“我是她父亲，对她关怀一些也是正理……”

    宋夫人便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倒是看得宋老爷有些不好意思，“好了，”宋老爷摆了摆手，这才说了实话，“不瞒你，今日下朝的时候我碰到敬国公府的郭砚了。”

    郭砚在宫中禁军当差，又是敬国公府的世子，他这样的人物京城中谁人不知晓？

    而且郭砚又和宋青瑜交好，两家有这一层关系在，其实宋老爷还挺欣赏这个后生。

    “喔？”宋夫人挑了挑眉，又理了衣裙端正地坐好，静待宋老爷的下文。

    郭砚也是经常来他们府中蹿门的，平日里宋老爷也不是没瞧见过，那么这次有什么不同呢，宋夫人心中也有些好奇。

    而且这次的不同似乎是因宋青莲而起，宋夫人便更着紧了。

    “前段日子青莲他们不是到敬国公府的避暑山庄小住了一段日子吗，我估摸着也就是那段日子的相处吧……”宋老爷抚着长须一脸深思，只是唇角不时地露出满意的笑容来，更是让宋夫人急得不行，不由推了他一把道：“你快说啊，到底是什么事？”

    宋老爷被宋夫人推得往后一仰，却也不气，拉着宋夫人的手拍了拍，唇角的笑容亦发深重，“夫人啊，咱们府里将来可是要出一位国公夫人了！”

    这是宋老爷能够想到的最大的荣耀，就算他再努力，只怕这辈子顶多做到二品大元便到头了，宋夫人的诰命也只能请封到二品，而国公夫人却是正一品啊！

    “你说什么？”宋夫人神色凝重，她的眸中倒没有宋老爷的喜色，反而亦发谨慎，“敬国公府向您提亲了？”

    “是，也不算是……”宋老爷依然呵呵笑着，“就是郭砚跟我提了提，说是想先和青莲定亲，等着她十五岁及笄后再出嫁！”

    这可是天大的一门喜事啊，宋老爷从前没有想过宋青莲庶女变嫡女有什么好处，如今有了这样的身份才勉强堪配国公府世子，这真正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一门姻缘。

    “是他自己跟你提的还是他们家来下聘了？”宋夫人拧了眉头，心中却有了不好的猜测。

    “是郭砚自己，他们家倒还没有……”宋老爷摇了摇头，下一刻便明白了宋夫人的意思，有些犹豫道：“郭砚喜欢青莲是好事，难不成他们家里还会不同意，这毕竟是……”

    “毕竟是什么？”宋夫人嘲讽一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家里下聘定亲，这算是什么亲事？”

    微微一顿后宋夫人又接着说道：“您觉得依国公夫人那高傲的性子，她看得上咱们家吗，看得上青莲吗？”

    不是宋夫人妄自菲薄，是敬国公府门槛太高，她起初本来也幻想过一阵，可综合种种之后谁愿意让自己女儿去吃苦受磋磨，嫁得好不好不重要，婚后幸福不幸福才是要紧的。

    而且宋青莲已经吃过那么多苦头，余生宋夫人只愿女儿一生顺遂。

    “这……不会吧？”被宋夫人一提醒宋老爷也觉得头大，若真是郭砚一厢情愿，并没有经过家人的同意，那这算是个什么事？

    “好了，这事您就别放在心上了，什么时候敬国公府请了媒人抬着聘礼上门您再高兴也不迟。”宋夫人又劝了宋老爷几句，见他听进去了自己才略微松了口气。

    好在宋老爷不是糊涂的，没有一心想攀高枝，不然揪住郭砚不放的话，他们宋家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到时候那些人不仅会笑话宋青莲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恐怕其他宋家姑娘也落不得什么好。

    这一夜，夫妻俩都没有睡踏实，宋老爷更是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盼到一个未来的国公夫人会出自他们宋家，怎么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宋老爷心里着实有些不甘，准备再见着郭砚还是要对他敲敲边鼓，这亲事你一人点头可不行，还要你家里人首肯同意，不然那就真的只是玩笑了。

    宋夫人也没睡着，心里估摸着是不是应该尽快下手，将府里几个孩子的亲事都提上日程，一个个定了亲才免得旁人惦记，不然超出她能力控制的范围，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这一夜宋青莲也没睡好，她心里一再琢磨着宋老爷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临到睡着之前便只记得永乐公主送来的月饼，真香！

    ……

    这头郭砚给宋老爷提了亲事后并没有抛在脑后，回府后他也向敬国公夫人崔氏提及，想要在今年之内与宋青莲定亲。

    “你要定亲，还是跟个户部侍郎的女儿？”崔氏面沉如水，让人猜不出她心中所想。

    “是，宋大人为官清正端方，宋家也是家风凛正，儿子心悦他们家五姑娘，还请母亲成全！”郭砚对着崔氏深深行了一礼，对宋老爷他就不是口头说说而已，要娶宋青莲他就要拿出诚意，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给宋青莲知道，也只是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宋五小姐……就是上次为你祖母绣制观音相插屏的那位姑娘？”崔氏在脑中细细回想了一阵，若不是郭砚提起她都快不记得那位宋五小姐的样貌了，当时就觉得儿子特别上心，没想到竟然是看上了人家姑娘。

    “是她。”郭砚点了点头，他这个决定也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也是为了断绝其他人对他的想法，他总要让宋青莲安心。

    特别是强势如临安县主那样的女子，若不是他有了最终归宿，只怕她都不会轻易放手。

    “不行！”崔氏摇头拒绝，“宋家太乱，我听说他们嫡庶不分，这位宋家五小姐从前还是养在姨娘跟前的，这样的女子能有什么德行和修养，亏得宋家还编了这样一个由头给了她嫡女的名头，只怕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崔氏对京城中的人家还是有所了解的，至于哪家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自然也有所耳闻，从前没有放在心上，但如今恐怕要好好地打听一番，毕竟是郭砚对人家姑娘动了心。

    “母亲，宋家的事情与她没关系，她从前还小又知道些什么？”郭砚为宋青莲叫屈，就算宋家有什么秘密那也是上一辈的事情，这些若都要算在宋青莲的头上，那真是没完没了。

    “怎么会与她没关系，她是宋家的小姐，这一辈子都要打上宋家的烙印。”崔氏深深地看了郭砚一眼，“再说京城里可堪良配的又不仅仅只是宋家的小姐，临安县主也爱慕你，还有其他人家……”

    “他们都不是青莲，母亲，我只要青莲！”郭砚打断了崔氏，眼神中透露出坚定，说出的话更是斩钉截铁，他从前或许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但认识宋青莲之后他体会到了，这种感觉不会在第二个人身上有了，他很肯定。

    就算他身份高贵能力卓然，若是连娶心仪的姑娘都做不到，当着这敬国公府的世子还有什么意思？

    “你……”崔氏胸膛起伏，怒意勃发，但她向来休养良好，几个呼吸之间便将怒气给压了下去，这是郭砚第一次反抗她，他的儿子第一次为了另一个女子违背她的话。

    宋青莲究竟有什么好，迷得郭砚失了心智？

    怪不得郭篱回来就在她跟前抱怨，说是郭砚为了宋青莲将她给撵了回来，当时她还不愿意相信。

    崔氏知道这个女儿向来骄纵，出口不饶人，郭砚代她管束也是应该，毕竟是郭篱的大哥。

    可如今她也不得不承认，或许郭篱说得是对的，为了宋青莲这个姑娘，郭砚真是什么都敢做的。

    “不管你是怎样想的，这事我不同意，也不会点头！”崔氏态度坚决地转过身去，不想再听郭砚说话，她心里认定的事实就不会更改。

    “……母亲，我很遗憾你这样想。”半晌后郭砚才缓缓开口，字字斟酌，“只是你没有了解一个人之前就别轻易否定一个人……我的母亲出自清河崔氏，门第高贵，聪慧豁达，她应该有一双明辨是非善恶的眼，而不会人云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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