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们来了，伦敦（下）

    伦敦大教堂顶层最宽敞的房间，墙壁上奢华的波斯挂毯和镶着金边的油画随处可见。地上是雪白细腻的羊羔毛地毡，很难想象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将靴子随意踩踏在上面。仿罗马式样的家具大范围使用了旋木技术，基督、天使的浮雕栩栩如生。漆上金漆的红木大床上，丝绸和大马士革布面的被褥层层叠叠，脱垂至下方的地毯上，四条法国斗牛犬异常温顺的趴在床下面。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可能非常难以想象宣扬简朴的教会竟然会有如此奢侈的房间。其实亨利大主教本人以前也很少住在这里，他习惯于在人前伪装简朴，他的大主教长袍上几乎连一个绣花都没有。

    所以这个房间一向是用来招待贵客的，但此时，贵客似乎已经反客为主了。

    纤细的胳膊伸出被窝，厚厚一打羊皮纸卷被随意的甩到桌子上。

    细皮嫩肉的红衣主教加百利穿着衬衫坐在床上，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可他说出的话却丝毫不天真：“哦，我的亨利，你好好看看这些文件。”

    亨利大主教颤巍巍的上前，执起加百利的手，虔诚的亲吻他的手背，然后才拿起桌上的羊皮纸递给侍从，示意他念给老眼昏花的自己听。

    “去年1月，斯托克城遭萨克逊人围攻，全城尽没。威尔士爱克托爵士受邀派兵救援。”

    “1月，爱克托援军与斯托克逃亡者汇合，十天后冰城鬼蜮之战全灭萨克逊骑兵。”

    “月，爱克托城建立联盟互助军，联合周边领主，骑士长亚瑟和梅林法师成为联盟互助军的首要人员。”

    “9月7日，费特里城求救，8日联盟军派兵增援，派遣人数九百八十六人。”

    “10月日，联盟军与萨克逊马库斯会战费特里城外，全歼三千骑兵，纵走马库斯。”

    “联盟军于10月0日回到爱克托城，到达人数九百八十四人。”

    “10月日，六人离城，名单如下：亚瑟、梅林、凯、达戈尼特、塔莎、奈奈，无随行人员。”

    “11月6日，六人到达伦敦，进驻‘肥胖金枪鱼’旅店。”

    当前不过是11月7日，从爱克托城众人出现在英格兰各地贵族视野中的冰城之战，到最近的营救费特里城。羊皮纸上的信息几乎可以算是最完整的了。

    读完后侍从将羊皮卷码好放在桌上，然后恭顺的退到一旁。

    “又一次以少胜多，非常卓越！”红衣主教加百利赞不绝口，却突然转向亨利指责道：“我的亨利，你听到了吗？我叫你一直关注这些人，可你的消息似乎比我的还要慢。”

    亨利大主教扶着桌子缓缓坐下。

    “我仁慈的红衣主教，请您大发慈悲，宽恕我的失职。”加百利掀起被子，懒散的从床上起身，他穿着睡衣光着脚走到窗户边上，打开窗子，下午的阳光直射入房间，凉风迎面拂过脸颊。

    “从这里往下看，整个伦敦尽收眼底。”他回过头逆着光的面孔看不清表情，“亨利，你觉得伦敦城已经足够大了吗？”

    亨利没有打岔，他狐疑的望着加百利，他搞不清楚他这话的意思。

    加百利也并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紧接着就说道：“六万人口，皇宫、内城、外城、不过是巴掌大小的地方。即使在伦敦显赫，也不过是井底之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以为我是来和你争夺权力的？”

    亨利冷汗直冒，衰弱的心脏突然跳动的格外有力。

    “不，我不敢这么想，伟大的红衣主教。教皇派遣你亲自来英格兰传教，一定是有鄙人做的不到位之处需要指正。”

    加百利伸出一根手指，摇晃着嘟起嘴，一副可爱无匹的表情。

    “这不好，亨利，在主的面前要学会诚实。”

    “我……”亨利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

    “其实我并不介意，我喜欢下面的人有野心，有的时候野心的大小直接决定了你所能够达到的高度。主的福音要遍布人类世界，这是个宏伟而漫长的计划。”加百利轻微的摇晃着脑袋，“伦敦太小，英格兰也太小。”

    亨利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他颤颤巍巍的问道：“您的意思是？”

    加百利张开双臂，背后的阳光照射下，仿佛展开了巨大的羽翼。

    “我的意思是你要看的更远，而亚瑟、梅林这几个人就是关键。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萨克逊败退的消息，而是你仅凭传教无法达成的信仰奇迹！”

    “我……我不是很明白……”亨利大主教突然感觉到额头上汗水又开始往外冒，信仰奇迹？这未免抬得也太高了。

    “你以后会明白的，宗教和战争是结伴而生的双生子，他们若即若离、相辅相成。光靠施恩、传教和感化想要让主的福音领导世人，还不如用剑与血让他们遵从信仰。平民都是愚昧和盲从的典型，作为一个领袖，你要学会用武力来管教他们，让他们畏惧、才能收获他们的谦卑。这几个年轻人，他们将是未来几十年整个欧洲土地上如雷贯耳的名字。他们的剑与火，必须与我们的主捆绑在一起，传播至各地。”加百利扬起纯洁的笑颜，“我是耶和华，这是我的名……”

    大主教亨利即刻虔诚的跪拜下来，握着胸口的十字架接着说道：“我必不将我的荣耀归给假神，也不将我的称赞归给雕刻的偶像……”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小九眉开眼笑的在糖果店里指指点点。

    金灿灿的烤杏仁蜂蜜糖、小小圆圆的茴香糖还有黑色的矿工糖和草绿色的甘草糖。琳琅满目的糖果在不大的店堂中，身穿华丽的包装展示身姿。这样品种繁多的各色糖果在爱克托城可非常少见。

    中世纪这个食物相对匮乏的时代，糖果是价格昂贵的奢侈品，只有伦敦这种大城市才会有专门的糖果营销店。

    原本这对二十一世纪资源丰富的小九来说，并算不上什么，但是自从品尝了这些需要用时间和手艺精心酿制的糖果之后，她开始对于二十一世纪的人工混合品嗤之以鼻。

    手工糖果的制造过程需要整整十天，不同地区的人们将各自的当地特色掺杂到糖果中，酝酿出属于他们自己的甜蜜。

    小九一脸幸福的望着店主将不同的糖果一个个放进她的布口袋，更重要的是，梅林说今天全部由他请客！

    她终于忍不住，抱起梅林的脖子，狠狠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

    “梅林梅林！我真是太爱你了！”

    在店主叫好的口哨声中，梅林的脸涨得通红，他拽着小九朝店门口走去。

    “哎呀……哎呀……慢点！我还想要块巧克力成不？”小九恬着脸得陇望楚的说道。

    出了店门，两人左右探望，一路的六个人全部都走散了，胖子达戈尼特不知道是赖在了烤肉店还是蛋糕店；亚瑟和凯不用说，一定是看武器去了；沉默女孩塔莎也不在附近。热闹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梅林无奈的抚着额头，算了，就当逛街吧。

    晚上众人回到‘肥胖金枪鱼’旅店的时候，无一不是携带大包小包各色物品。

    亚瑟和凯采购了长剑、短剑、匕首和弯刀，甚至还抗回了两个盾牌；胖子搭戈尼特买的是烤乳猪和鹿肉，背上是好几皮囊的啤酒，他带着满嘴油腻和满足的饱嗝出现在众人面前；北欧女孩塔莎买了各色植物种子，从农作物到花草什么都有，她将它们分门别类的包裹好，并画上记号，大概是准备让族人捎回去种植在挪威的土地上吧；小九就不用说了，糖果、草编偶人、民族风挂毯，凡是梅林愿意花钱的她一个都没落下；梅林购置的却全部都是服饰。

    厚厚一包衣服被扔在桌子上，里面全是拜占庭丝绸长袍和细腻的小羊毛披风，还有男士们腰上的金属宝石腰带和专门给姑娘们准备的细褶子带花边的蓬蓬裙。

    “买这些干嘛？”亚瑟问道，“丝绸和宝石腰带！都够我们的部队添置十几匹马了！”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小九得意洋洋的解说，“商品的销售量与其包装的精美程度成正比。”

    “我们是商品？”凯撇着嘴偷笑。

    “差不多吧，”梅林也这么说，“伦敦是全英格兰最繁华的城市，大贵族们每年除了在自己的领地上享福，有一半的时间在伦敦混迹宫廷。也许我们不能苟同他们的价值观，但是我们首先要给他们的印象就是：我们是富裕的联盟军，而不是穷乡僻壤的乡下民兵队伍。”

    “管他呢！我们的拳头够厉害就成！”胖子搭戈尼特粗鲁的撩起胳膊。

    “NO！NO！NO！”小九半仰着脑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在我们那有一句老话：第一印象关系着你今后的路是条杨庄大道；还是越走越窄的死胡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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