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不再忘记

    白雪公主城六楼伊莎贝拉的房间大门紧闭，所有路过的人都极力放轻脚步，生怕打搅到屋内的亚瑟王。

    那天早上梅林得到消息，匆忙带着凯和达戈尼特冲到伦敦教堂，将在那里发疯砍人的亚瑟捆绑着带回了家。自那以后他就没从伊莎贝拉的房间里出来过。

    据说当时的场面非常吓人，亚瑟红了眼睛面目狰狞，他疯狂的挥舞着长剑，几乎都要把伦敦大教堂给拆了！有好几个修士躲避不及都给他砍伤了，要不是加百利会魔法，估计等梅林他们到达的时候早就血流成河了。

    梅林到达的时候，教堂已经满目苍夷，祷告大厅里到处都是碎片、石柱上全是剑锋划痕，一地的血迹，幸亏没有什么断手断脚的。梅林虽然息事宁人的拖回了亚瑟，但临走的时候恶狠狠的对加百利宣称：白雪公主城一定会以同等的“敬意”回报教会的。其实对此加百利也非常郁闷，他的计划中最关键的一张牌就这么没了，他难道不心痛吗？眼看着教会就要和亚瑟王的政权紧密合作了，可现在突然一切成空，他真不该相信那个魔女！见鬼的，他的计划就差一点点，竟然功亏一篑啊！他抓住伊莎贝拉这么久，可完全不知道她有见不得日光的弱点，都是天堂庸懒的办事机构没有查清楚这个种族的详细情况！加百利习惯性的又将过失和责任推卸到了后勤办事机构身上，他奋笔疾书准备向上投诉此事，却不知由于他的私用魔法、扣押人质等未申报行为，天堂已经开始对他展开了弹劾程序。

    此时的白雪公主城沉浸在悲伤之中，中下层的队长们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似乎是某位重要的人逝世了。他们的亚瑟王已经关在屋内好几天了，除了梅林大法师等人，几乎没人敢靠近。他们本能的感觉到了失态严重，从亚瑟王不出来吃喝，到梅林大法师面色哀伤，连一向活蹦乱跳的小龙姑娘都没精打采、郁闷非常。于是有消息说伦敦教会害死了高层某要员，队长们叫嚣着复仇、自发的准备进攻伦敦，可终究还是被大法师梅林劝阻了，于是几乎所有人都把关注的中心放到紧闭房门的顶层房间。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什么乱摔东西的情况发生。其实对于亚瑟来说，伊莎贝拉几乎都没能留下什么。她在他的怀中燃烧殆尽，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剩下。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太少太少，能让他留恋的东西个个珍贵无比，他哪里舍得乱摔东西？

    打开床头的抽屉，是一大叠的照片，亚瑟伸手拿出来，一张张的翻看，企图在上面找到她的影子，可惜最后发现都是他自己的照片，那时的他还笑的如此灿烂。

    衣橱里空荡荡的，伊莎贝拉生前只爱穿紧身皮衣，她觉得那些蓬蓬裙绑熟绑脚的妨碍行动。亚瑟抓住那孤零零的几件衣服，凑到鼻间深吸口气，却连一丝她的味道都没有闻到，原来吸血鬼是没有气息的，她甚至连这点残痕都没有遗留在这个世界上。

    几百年的生命，最后消逝时什么都带走了，仿佛从没出现过。残留在爱人心中的痛与念却缠绵不息、久久难平。

    亚瑟突然间彻骨冰凉，他猛然发现人的生命真的很长很长，长到今后的日子自己都不知道如何熬下去……他曾经想过随她而去，可是伊莎贝拉最后的话，总是萦绕在耳边：记住我……要怎么样才能记住呢？只有将记忆中的所有悲欢喜乐都一遍遍的重演……

    梅林推门进来，把食物放在桌子上，换去了昨天送来却未动的冷食。

    “多少吃点，伊莎贝拉也一定不希望你这样。”他小心翼翼的安慰。

    好好照顾自己，亚瑟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她的声音。不想想起，却又不敢不想起……痛的感觉似乎就是种提醒，提醒他自己究竟有多愚蠢。

    “你终于可以放心了。”他低声对梅林说道。

    “我……”梅林有些词穷，“我很抱歉，但我并不知道结果会这样。”

    “不，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亚瑟抹去眼睛的泪水，“我是笑我自己太愚蠢。也许你是对的，如果我听你的，开始就不和教会妥协，伊莎贝拉也不会给我逼上绝路……她是为了我而死的。”

    “这并不是你的错。”梅林上前搂住兄弟，“要怨就怨加百利，和你自己没有关系。如果她是为了爱而去的，那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她走的那刻绝对很幸福美满。”

    就像是心中的巨石落下，亚瑟紧咬的牙关终于松开，眼泪却止不住的留下来。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女孩从指缝间流逝，却真的无能为力……

    “我们还年轻，我们这辈子会做错很多事，有的人即使离去了也会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你现在能做的唯有照顾好自己，这也是伊莎贝拉最后的遗愿。无论是谁，人也好、神怪也好、吸血鬼也好，终究有死亡的一天，生命无非是不要后悔，在最后的那一刻的其所愿。”梅林拍着他的背脊，就像是安慰着孩子。

    小九推开门，探进个哭的鼻头红红的小脑袋。

    得到消息之后她及其难过，短短几十天，朋友一个个的离别。对于以往没有死亡概念的小龙来说，生命的消失就像是撕裂般惨痛。她的龙生还很短，可这么多曾经占据她生活的朋友说走就走了，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先是高汶、再就是伊莎贝拉，是不是人类就是如此脆弱，最终剩下的还是她一个孤零零的小龙？

    亚瑟的痛苦她感同身受，只要想象如果是梅林……她的脑海中简直一秒钟都无法容忍。

    孩子总会长大，在失去与珍惜中学会忍耐。

    小九猛然间发现，自己心中其实也有害怕，她最害怕的无外乎有一天梅林不再陪在身边。可朋友们的离去，让她认识到这个世界其实是变化无常的，说不定某一天绝望就会降临……

    原来即使长寿如精灵高汶、恒远如吸血鬼伊莎贝拉，生与死也不过是弹指之间……

    电影中常说世事无常、今天小九第一次深刻的懂得了这个词的意思。人类就是在这些无常的世事中挣扎求生。而她与她的梅林，亚瑟和凯还有胖子达戈尼特，这些她小龙最亲密的人终究也逃不过生老病死……

    看着梅林和亚瑟，她突然猛的放声大哭，伤心欲绝般撕心裂肺。

    声音大的甚至让两个男孩都愣住了，梅林无奈的又来安慰她，而亚瑟正偷偷抹去眼泪，心中五味参杂不知如何是好……

    伊莎贝拉的下葬仪式在凌晨时分举行，天际展露出一抹微白，就像是那天最终到来的晨曦，美丽而致命的晨曦。

    黑夜与白昼的交替，在变换的那一瞬间，她永远离去，再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亚瑟忍不住又潸然泪下，他毕生可能都将无法忘却那天的痛与无奈，就像是已经深深的篆刻入灵魂里。

    亚瑟不禁想到：她在最后时刻看到的，究竟是期盼已久的阳光还是他的脸……几百年的生命，她在寂寞中渴望阳光，终究在最终拥抱住了那丝温暖，她最后的笑容是否意味着心中的宁静？

    下葬的是伊莎贝拉的衣冠冢，参与的人也并不多，除了亚瑟也就是梅林、小九、凯和胖子。抽抽搭搭的哭泣声，是小龙姑娘发出来的，中间间或夹着胖子猛烈的哼鼻子。白雪公主城后方的花园中，辟开了一块墓园，伊莎贝拉是第一个入葬的人，她身侧的位置留给将来的亚瑟……

    四月的花如海，亚瑟却找不到适合陪伴她的。杜鹃没有她的端庄、玫瑰没有她的淡雅、兰花却又过于素颜……在挑挑拣拣直接，时间不断地流失，其实也许亚瑟只是单纯地不想做最后的离别，即使是形式上的离别……

    是不是当泥土覆盖上的瞬间，记忆就会被抹淡？是不是当安魂曲唱起的时候，怀念就会被放飞？

    是不是当不能再拥有时，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忘记……

    太阳花小小的，却散发着绚烂的生命力，就让她带着生与死时的执着，永归尘土之下吧。梅林最终帮他做出了决定，小小的太阳花被编成花环，放在灌木上逐渐被土石掩盖。

    沙土覆盖而上，掩埋了伊莎贝拉的衣冠，也掩埋了亚瑟的纯爱年代。

    男人的成熟是一次次的伤害，痛苦沉淀之后只剩下坚强而已。

    如果没有坚强，你要我究竟如何活下去？

    亚瑟抬头望天，云层散去，早晨的霞光沐浴全身，就像那天细雨退尽后的艳阳漫天……

    爱，封闭在此刻，人也封闭在此刻，让时间就此停滞……

    “我要那些混蛋从英格兰离开……永远不在我眼前出现……”他最终放下哀伤，咬牙切齿的说道。

    仇恨，就是抵御悲痛的最佳良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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