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七章 一起挖坑

    当天夜里，罗九钟带着自己的长子罗隆佐，一起来到了沙溪坝土司庄园中最大的一处院落之中。

    如今的这处院落，当然成了武之望的下榻之所。

    夜已深，四下安静，但是武之望仍然在灯下写信，并没有入睡。

    听汪见国过来禀报，说是沙溪土司罗九钟又来拜见，武之望想了想当即同意，并且让人去请了秦良玉、秦拱明一起过来。

    “侍郎大人，如今慕俄格并不知道我沙溪罗氏弃暗投明归顺朝廷，前番卑职已经两次派人前往慕俄格求援，若是我们今夜或者明日再次派人前去，相信慕俄格必不会坐视沙溪坝落入朝廷之手，一定会派军来援！

    “慕俄格派来的援军，若从南面来，则必走五里坝！若从西面来，则必经红土川！

    “不管是五里坝，还是红土川，都是绝佳的伏击之地，且皆在我沙溪罗氏的领地之内！

    “一旦确定了慕俄格的援军从哪里来，大人与我率领官军布下埋伏，即便是奢崇明、安邦彦亲率大军前来，也逃不脱全军覆没的下场！”

    罗九钟投降以后，算是下定了决心。

    如今官军的强大，绝不是他沙溪罗氏能够抵挡得了的，既然如此，那还是死心塌地地跟着朝廷干好，朝廷吃肉，怎么也能分给沙溪罗氏一点汤喝吧。

    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要尽快立功，而且要立下足以得到朝廷封赏的大功。

    想来想去，罗九钟与自己的儿子罗隆佐想到了这么个主意。

    既然此前已经往慕俄格派出了两拨求援的使者，那么趁着罗氏归降的消息还没有传开，再往慕俄格派去一个信使，骗得安邦彦或者奢崇明领兵来援，给他来个请君入瓮关门打狗，岂不是天赐良机？！

    罗九钟的想法一说出来，武之望和秦良玉都是眼睛一亮。

    沙溪罗氏土司能够在连年战争之中，特别是能够在波云诡谲、弱肉强食的水西地区，延续数百年而不灭，果然有他不灭的道理。

    “南面的五里坝，不需要考虑！因为水西城派不出援军来了！

    武之望这话让罗九钟一惊，随后心中很快就为自己识时务的选择感到了庆幸，因为他盼望中的援军，最近的一支，就是水西城的安隆所部。

    罗九钟正庆幸着，又听见武之望说道：“罗巡检，你欲派何人前去？”

    罗九钟虽然说起来是沙溪罗氏的家主，是沙溪坝一带冷水河两岸方圆百里之内的土司头人，但是他在大明的官品序列里面，只不过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巡检司正巡检而已。

    这也算是他在天启年间跟着安邦彦一起造反的原因之一。

    不过对这样的土官巡检，武之望却没有任何看不起的意思，巡检司正巡检官职虽小，可是搁在水西沙溪坝这一带，却也是“世有其地、世统其兵、世管其民”的百里侯啊！

    罗九钟听了这话，当即说道：“下官的亲弟如今已去慕俄格求援，为了显得事关重大，这一次下官想派长子罗隆佐亲去！”

    说完这话，罗九钟看着武之望。

    武之望没有当即回答他，而是侧头看了看秦良玉。

    毕竟秦良玉率领军队与水西彝人对战多年，对这些彝人的心思肯定要比武之望这个来自陕西的外地人把握得准。

    秦良玉没让武之望多等，很快就点了头。

    因为她根本不担心罗九钟骗她，也不担心罗九钟的长子一去不回。

    在赤裸裸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没有意义的。

    武之望见秦良玉点头，随后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今夜就派你的长子前往大方去！”

    说完了这些，武之望看着罗九钟、罗隆佐二人说道：“不管是南面的五里坝，还是西面的红土川，彼处驻守的沙溪彝兵，知道汝父子归降的，要一律召回，换了不知的人去，此战必须万无一失！”

    罗九钟献上的请君入瓮之计，当夜就被武之望接受和布置起来。

    罗隆佐连夜单骑西进，到了沙溪坝以西四十里的红土川，带上红土川则溪官寨碉楼上的部分沙溪彝兵，一路往大方赶去。

    而当天夜里，武之望也写完了沙溪坝方向的军报，着人绕道黄沙渡送去鸭池驿。

    武之望之所以想都没怎么想就把伏击奢安援军的战场，设在了红土川，是因为他与朱燮元一直没有断了联系。

    水西城就在龙场九驿的驿道之上，又比沙溪坝距离大方慕俄格山城更近。

    如今朱燮元亲自率领官军主力渡过鸭池河，进攻水西城，那么水西城就根本派不出什么援军来。

    再加上此前侯良柱、林兆鼎合兵之后攻陷镇～雄～府，兵进毕节驿的那封军报，武之望很快就断定，沙溪坝南面将近二百里外的水西城方向，不可能派来援军。

    若是安邦彦担心沙溪坝陷落，直接威胁到慕俄格山城的东北防御，那么他也只能从大方或者赤水方向调集援军。

    而赤水方向的援军，正是奢崇明奢崇辉兄弟率领的一万多永宁土司彝族兵。

    这一支奢家的彝兵如今基本上处在“闲置”休整的状态。

    因为侯良柱率领川军主力南下府的时候，只留下了三千军队驻守蔺州。

    这支官军，正由四川参政徐如珂、川东兵备副使刘可训以及四川副总兵邓玘一起领着，收拢原永宁宣抚司辖内的彝、汉、苗、土等民族百姓，恢复永宁卫的军屯和叙永军粮厅的民屯。

    并且从川东各地招募汉人流民，继续在永宁土司辖地建立更多的军屯民屯，推进改土归流的措施。

    正因为如此，有心进取立功的副总兵邓玘，也只好放弃了往南进攻水西核心之地的打算，带着麾下官军，老老实实地跟着四川参政徐如珂，在奢家的地盘上，干起了募集流民，分田分地，改土归流的活计。

    奢崇明奢崇辉兄弟俩率军一万五千人，北上赤水附近的大屯场，目的就是为了防备侯良柱所率的川军主力从，渡过赤水河往南攻入水西。

    可是等到他率军北上之后不久，却发现侯良柱没有从赤水河攻入水西的打算，而是带着主力走远路，去攻镇～雄～府了。

    由于之前奢氏兄弟打回永宁宣抚司辖地之后，发现境内原本拥护奢家土司制度的彝民、苗民等农奴，竟然全都起而反对自己，要么不肯归附，四处四散而去，要么拿起武器与打回来的永宁彝兵作战。

    这让一直心高气傲，想在永宁宣抚司建立大梁国称王的奢崇明，心里备受打击。

    没有了永宁宣抚司原来的土地和人民，你奢家还建什么国，称什么王呢？

    更别提打下整个四川、云南，然后雄踞西南，与大明朝的朱家皇帝平分天下了！

    这个想法，对他来说，正在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

    突然间有点心灰意冷的奢崇明，也没有率领麾下士气低落的军队去打蔺州，而是驻兵在赤水河南岸的大屯场一带休整军队。

    大屯场曾经设有朝廷的卫所，叫作赤水卫白撒千户所，千户所的世袭千户，就是当地的土司头人。

    当然此时已经没人去提起朝廷的白撒千户所了，彝人的眼中只有不同村寨可以在此互市贸易的大屯场。

    而大屯场这一代的土司头人，正是与奢家世代联姻交好的安氏旁支安驰。

    奢崇明奢崇辉兄弟带着大军前来，就住在安驰的大屯土司庄园中，一边派出了一批又一批哨探深入赤水河的北岸建立据点，打探消息，防备着川军的突然来袭。

    另一边，奢崇明还四处派人，将大屯土司庄园周边的彝人少女，抓来了一批又一批，以其将近六十岁的高龄，日夜宠幸，疯狂造人，希望能够再给自己制造出一个继承人来，也没有多少心思去北上攻占蔺州。

    就这样，水西安氏辖地的北线，成了最平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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