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章六十七 黑云压城

推荐阅读:人族镇守使仙子,请听我解释宿命之环天人图谱临安不夜侯高武纪元华娱之流量之战南锦锦作品人道大圣独步成仙

    烈原酒的名字就如其本身,专取戎羌的红麦蒸制,灼热透辣,喝完后喉管到胃活像被火星蹭过,腾腾地炙烤。

    更何况魏鹤铭还喝了整整一坛。

    直到桂祥殿内的两三炷香全燃尽了,魏鹤铭才堪堪缓过劲来,撑着龙椅两侧漆金的扶手站起身。

    胡翟见他肩背依然绷直,全然没有醉酒的样子,心中顿时焦灼起来。他快跟了两步,还没想出法子,却被魏鹤铭回身一把握住了手。

    “本宫好像……”魏鹤铭盯着他,过度的注视更显目光滚烫,“确实有些醉了。”

    说完这话,他身形微晃,眼看竟要歪倒。

    胡翟连忙扶住他,石珉也紧跟着扶住另一侧,“殿下,还是先回东宫休息一下吧。”

    魏鹤铭的目光显出一种微微迷茫的呆滞,只是瞧住了胡翟,一动不动。半晌,他才启唇:“你说,本宫应该回去吗?”

    胡翟手一紧,连忙点了点头。

    “好。”魏鹤铭吐出一口气,把全身重量压在胡翟身上,疲惫地闭上了双眼,“那便回去一趟。”

    轿子还未到东宫门前,魏鹤铭已经抑制不住地吐了一回,嘴唇上染着丝丝缕缕血腥,面色苍白如纸。

    他呼吸粗重得吓人,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眉心拧出了浅浅的川字。

    方才席间胡翟高度紧张,很清楚魏鹤铭没怎么动过筷子,几乎全程都在陪着戎羌人举杯对饮,想必这会已经全吐空了。

    “……你怎么丝毫不懂怎么伺候人?”魏鹤铭忽然睁眼瞥他,“不会给本宫捋捋背吗。”

    胡翟怔了怔,只得伸出手去,却立刻被掌下僵硬紧绷的肩背肌肉吓了一跳。

    这人,究竟是怎么坚持到最后的……胡翟莫名有些不忍,力道适中地从他后颈到腰一遍遍地捋。

    魏鹤铭再次阖上了眼。

    不远处的高阶上,穆锋眯眼看着轿辇朝东宫渐渐远去,仰头吹了声口哨。

    枝上一只隐匿许久的白鸟得了令,扑棱棱地腾空而起。

    它机敏地穿过无数明黄檐角,最后落在亲宫卫府前的枣树枝头上,高鸣三声,又很快振翅飞远,整个过程不过半柱香时间,快得像风般无法捕捉。

    很快,一名毫不起眼的士兵从府内走出,快步向着四皇子白日里待的伦士阁去。

    伦士阁中几乎全是些与太子党羽为敌的大臣,以尚书部的李成祥为首,整日明里暗里地给魏鹤铭使绊子。

    如今阵营里有了魏彻这么个人物,他们全力扶植,造势和舆论一套又一套,胡翟被魏鹤铭收作男宠的谣言大约就出自此处。

    士兵在门前通传过,不一会,魏彻便从阁中快步走出。

    如今他背后的势力大增,更加嚣张跋扈,腰上佩玉换成了一块嵌金的,一看便知尊贵无比。

    “子虚?怎么,谁派你来的?”

    这名士兵便名作子虚,是他二哥队里非常年轻的一个。大约三年前,魏彻在草丛中不慎被毒虫咬了一口,是子虚当机立断为他吮出毒血,这才救回一命。

    这一两年他也命子虚做了好些搬不上台面的事,虽然谈不上感激,可总归用着还是顺手。

    子虚抱拳低声道:“回四皇子,今日煌龙殿内由我当值,皇上一直嚷着要见您。”

    “父皇?”魏彻有点不耐地皱了皱眉,他现在有能力与魏鹤铭一争高下,实在对那个缠绵病榻、老态龙钟的父皇提不起什么情绪,“行,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叫冯智同我一起。”

    “四皇子,皇上说了,”子虚恰到好处地压低声音,凑得更近一些,目光闪烁,“这事得您自己去。”

    他隐秘的口吻和神情不禁令魏彻一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同样压着声音问:“莫非——?!”

    子虚轻轻点了点头。

    一瞬间,可怕的狂喜之色蹭地点燃了魏彻的面庞,他一刻都没有耽误,当即命下人牵了马来,绝尘而去。

    子虚立在原地,脸上不可告人之状褪去,空剩一片冷漠和不屑。半晌,他轻轻动了动嘴唇。

    蠢货。

    无权无势、忠心耿耿的狗,谁都想掌控,最可笑的却是陷入迷局之中,不知孰高孰低,摸不透自己究竟是玩的那个还是被耍的那个。

    另一边,轿子终于到东宫前,魏鹤铭已经肩背舒展,一副静睡的模样。

    小厮侍女们早都候在了门口,石珉扶他下轿,魏鹤铭却很利落地推拒了,自己负手走到前面去。

    除去浓烈的酒气,谁都看不出这个男人方才灌了一整坛烈酒,甚至还在路上吐了一回。

    只要他出现,必然是挺拔舒朗,尊贵万分,所向披靡的模样。

    胡翟一路随着他入了主殿,刚迈过门槛便听他吩咐道:“关门。”

    他转身插好了门,刚回过头,顿时惊得微退一步。

    魏鹤铭竟立在床前就将袍子脱了,一整片结实有力的后背暴露在空气中,绛紫色的云锦衣料全堆积在腰间,愈发衬得他肩背挺括。

    他利落地将袍子一把拽下扔在地上,“扔了。”

    此时魏鹤铭只穿着一件雪白亵裤单腿盘着坐在床上,因着醉酒,整个人都呈出平时没有的慵懒模样,说话的口吻也一派随意。

    胡翟点点头,走上前去捡起那身沾满酒气的衣服搭在臂弯,却见魏鹤铭已经去够另一件袍子。

    他的心顿时重重往下一沉——这是还要去煌龙殿的意思?!

    果然,像魏鹤铭这种克己守礼的人,回来只不过是为了换一身干净的外袍,怎么可能因为醉酒不去给自己父皇问安?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动作永远比脑袋转得快,在胡翟意识跟过来之前,他已经一把摁住了那件柔软干净的新外袍,绸料很快从魏鹤铭手指间滑过,因着醉酒,他没能捕捉到。

    魏鹤铭微微拧起眉看他一眼,还未开口,一吸气便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烈酒伤胃更伤嗓,只不过这几下,整个喉咙口已泛起了浓厚的血腥气。魏鹤铭强忍着不适,刚想命胡翟去给自己倒杯茶水,面前忽然落了一张宣纸。

    纸上落了一排干干净净的字:太子空腹饮酒,得吃点面垫胃,我去做好吗?

    魏鹤铭一愣,抬头便撞入胡翟了一双水汪汪的、充满紧张之情的眼睛。

    他全然会错了意,只当是这小伺郎总算有了丝体贴人的意识,不由勾唇一笑,“把你吓坏了?我没事。面……”

    魏鹤铭犹豫了一下,扭头看看外面天色。

    父皇那里肯定是要去的,不过,或许可以晚一些。

    毕竟……这小伺郎下的面是真好吃,汤味醇厚,好像能一直暖到心里去。

    毕竟……毕竟,很少有人这么照顾他。

    弱冠后,从未有过了。

    这般阴天,他竟也想像平常人般在点着三两明烛的室内,有人作陪,不疾不徐地吃上一碗汤面。

    “好,”他听到自己这么回答,嘴角同时蠢蠢欲动地想要提起,“多放些孜然。”

    他捏着那张薄薄的宣纸,目送胡翟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就好像那里原本有个漏风的洞,被人渐渐填满软物,不再空得能听到寂寞回声。

    魏鹤铭难得对自己放纵一次,却用尽了后续十几年时间来悔恨这一刻。

    可眼下,他只是将“太子”两字撕下,放在一枚锦织的小荷包中。

    里面还有另一张碎纸条,上面也是同样的两个字。

    是那回江奕涵在牢狱中,小伺郎用他的狼毫写下“太子真会让他们回府吧?”,他亲手撕下的。

    思及往事,魏鹤铭目光闪烁,缓缓抽紧荷包两旁的系带。

    当时曾想过的,要让小伺郎对他万般依赖,笑和哭全都因为他,如今似乎也快实现了。

    小伺郎既然说不出话,那么每写一次他的称号,便可当作唤了自己一声。

    魏鹤铭收好荷包,太阳穴处仍然隐隐作痛,只好靠着床头闭眼小憩。

    等了约一炷香时间,屋门终于被再次推开,胡翟小心翼翼地捧着面碗回来了。

    浓郁的食物香气弥漫,让魏鹤铭空空如也的胃迟缓地动弹起来。

    等端到眼前一看,这次不是牛肉面了,面上搭着鲜嫩的细鸡丝、青菜,还均匀地撒了些芝麻,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胡翟在旁一直举着筷子,魏鹤铭看了看他,大言不惭地说:“头晕,你来喂我。”

    胡翟只犹豫了一瞬,便顺从地接过面碗,拿勺子先舀了一口汤递至他唇边。

    等魏鹤铭喝完了,他才挑起一筷子面,静置等凉,再递过去。

    “今日的面软烂了些,”魏鹤铭抬眼扫他,目光中含有打量的成分,“你倒细心。”

    胡翟不甚在意地胡乱点点头。

    他的确是刻意用小火煮,慢了好些,只要再拖半个时辰,任务就算圆满完成。

    手上一刻未停地给魏鹤铭喂着汤面,胡翟只将一双眼紧紧盯在时漏上。

    他虽然是这次行动中最关键的一环,却对接下来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所以当石珉猛冲入门,大喊着皇上中毒时,他没能忍住从脊背攀升而起的战栗,发力的每个指节都在打哆嗦。

    只听喀嚓一声,半碗鲜香浓稠的汤面全随着碎掉的瓷碗溅落在地。

    一阵深秋寒风席卷入内,将蜡烛噗地吹灭了,整个天地间空余一片昏暗。

    。牛牛小说

    www.bq46.cc。m.bq46.cc

本文网址:http://www.hxqgjx.com/xs/4/4772/3027132.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m.hxqgjx.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