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第八天

    魔殿，奢华的寝宫内。

    叮嘱完注意事项，系统便解封了属于原主的部分记忆。

    四周的场景瞬间变换。

    记忆碎片其一：

    殿内歌舞升平，夜夜笙箫。优美欢悦的琴声流淌于空气，弹琴的正是跪坐在正中间，身穿金色绣花裙的窈窕少女。

    她容貌精致甜美，仍带些许稚气未脱的青涩，额发偏斜，由珍珠发钗固定发型，脑后的发则分股盘旋于顶，散下的绀色长发铺于地毯，宛如湖上荷叶，赏心悦目。

    看到这名少女的第一眼，苏霏就认出她是长大了的小徒弟。

    因为苏霏依附在原主身上，所以只能以原主的视角观赏。尽管，她事先知道眼前的一切是以原主记忆构造的幻境，但身临其境，她不得不感叹幻境未免过于逼真，同现实的魔殿的大堂一般无二。

    按照系统的说法，苏霏与原主百分之百共享了视觉，原主所见即她所见。不过，她们共享感知的限度不一样，仅为百分之十，她只能朦朦胧胧感觉到原主的心情。

    譬如此刻，苏霏感觉到，原主的情绪是舒适、放松的，可再具体的念头就无法读取了。假使执意读取，把感知力放大到百分之百，原主的思想将如汹涌的潮水一般注入苏霏神识，这种情况下，苏霏要么意识被挤压得爆炸碎裂，丧失理智；要么，被原主的意志吞没，同化为原主的一部分，丧失自我。不论哪种，都绝对不好受。

    听上去后果非常严重，但系统说了，若真发生了上述情况，也不用担心，脱离幻境即可恢复正常。

    少顷，一曲终了。

    琴音停息后，苏霏察觉原主的情绪逐渐变得沉郁。

    阮思眠缩回双手，置于膝上，安静地坐在原处，像是等待发落。

    塔塔塔。

    一名男人走进大堂。

    他深深地弓下腰低下头，向坐于最上位的红衣女子作揖，道：“尊敬的主上，您可喜欢此女弹奏的曲子？”

    原主答：“还可以。”

    原主声音冷漠，隐含威严之意。

    苏霏差点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声音了。

    接而，苏霏在心里吐槽，某人嘴上说着还可以，可惜被情绪诚实的出卖了。

    其实，我们心里清楚，我们都很喜欢那孩子的曲子。

    取得还可以的评价，男子欣喜若狂，仿如得到了至高无上的赞赏，他激动地说：“您的肯定即为她的荣耀。”

    男人抬头，一脸谄媚，用推销般的语气介绍道：“此女是我们这一批里上乘的货物，她天赋异禀，学艺极快，可惜身有瑕疵，是个腿瘸的残废。”

    ……什么？

    苏霏没忍住爆了粗口，什么叫货物，什么叫瑕疵……你特喵人贩子？！

    所以原著里，她可爱的小徒弟居然被拐卖了吗。

    然后，人贩子做生意做到原主头上，为了讨客户欢心，顺利进行交易，他想方设法展现“货物”的才艺，于是就有了开头男主妹妹献曲的一幕。

    唉……估计在拐卖前，小徒弟的腿就不幸落下了残疾。毕竟，人贩子还要靠“货物”卖个好价钱，一般不会主动残害“货物”。当然，以上只是她根据已知信息作出的初步猜测，或许不符合客观事实，这需要今后探索幻境，找到相关证明。

    反正进入幻境前，苏霏是万万想不到，原主与阮思眠初次的相遇竟然是黑涩会买卖现场，这叫什么事儿！

    虽然幻境外的阮思眠已由她收养，幸免于难，但人贩子应该仍逍遥在外。

    苏霏十分愤慨，她审视男人的外貌，把对方黄褐色的眼珠，右眼皮上的一道刀疤，脖子长着的三颗黑痣这些特征一一记下，决定出幻境后，特别留心此人，顺藤摸瓜，一举打掉人贩子组织，解救受害者们，为建设和谐美好的修仙界贡献出一份力量。

    这时，男子接着道：“尊主，虽说她双腿残废，但足够听话，如果您买下她，您可以命令她做任何事。”

    不知道为啥，苏霏觉得他这句话哪里怪怪的，有歧义。

    “行，我买下了。”

    原主的声音依然冷漠，听不出喜怒：“你自行找管事结账吧。”

    “感谢尊主。”男子心满意足，继而给阮思眠使眼色。

    阮思眠会意，笑容真诚，拱手道：“我将以自己的一切侍奉您，尊上。”

    少女言行恭顺，只是语气显得不是那么真心。

    干成了一票，男子兴高采烈地去领钱。结果在踏出门槛，离开阮思眠视野的一霎那，原主抬手驱使风力，接而，不知何来的狂风席卷向他，嘶啦一声，男人的躯体四分五裂，血液洒满石阶。

    场景再次变换。

    记忆碎片其二：

    寝宫。

    原主倚在玫瑰椅上，阮思眠则跪坐在一旁弹琴，洁白的手指抚弄琴弦。

    从事实角度出发，阮思眠是任原主摆布的玩物。单从画面来看，阮思眠美貌而乖巧，像被原主囚禁于屋内的金丝雀。

    忆起小说里提到过原主虐待男主妹妹，苏霏陡然为男主妹妹紧张，她紧张地感觉了一下原主的情绪，发现原主目前心情良好，轻松愉快，不像会暴起伤人，便稍微放下了心，与原主一同欣赏琴音。

    不知不觉，原主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原主听到耳边流淌着琴声。

    她蹙起秀眉，将目光投向少女的方位，却被前边的画面刺痛了双眼。

    在她睡着的时间段，阮思眠依旧不间断地弹琴，包括眼下，即使弦上沾染血珠，原本白皙的手指弹得血肉模糊，少女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好似察觉不到疼痛。

    主角抓起她的手，“不准弹了。”

    “遵命。”阮思眠甜甜笑道。

    “不准笑。”

    “是，尊上。”

    阮思眠收了笑，看着女子的眼睛，请求饶恕：“尊上，抱歉，可不可以放开我的手？我的手好疼。”

    原主没有松手，语气冰冷：“你适才弹琴的时候可不见你疼。”

    阮思眠表情无辜，辩解道：“那是尊上的命令，您的指令便是我的信念，怎么会让我感受到疼呢。”

    “我不记得我有下这种命令。”

    “……”阮思眠说：“……，……”

    对方在说些什么，原主已听不清，她扶着额角紧锁眉头。

    苏霏跟着头昏脑涨，或许是男主妹妹流血的手激起了原主黑暗面，她感觉到原主仅剩摧毁一切事物的欲望、向谁施虐的欲望、以及嗜杀之心。

    “闭嘴……”

    原主说：“闭嘴！”

    等回过神，原主发觉她以上下位姿势，把少女推倒在了古琴上，而她正死死掐住身下人的脖子。

    身下人脖颈纤细，恍如花骨朵，脆弱，稚嫩，一折即断。而少女两手紧扣琴沿，不敢有半分挣扎，模样无比顺从，像在提醒原主可以对她做任何过分的事。

    原主敛下眼眸，默不作声地松开手，直起身。

    “咳咳！咳……”

    得到自由呼吸，阮思眠发丝凌乱，脸颊透红，止不住地咳嗽。

    原主没有看她：“我乏了，你退下吧，记得问秋夕要伤药涂上。”

    阮思眠低下头，不管狼狈至此，在原主和苏霏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了唇角，故作乖顺地回复：“遵命。”

    围观者苏霏总结道，原主的精神状况明显不好，疑似是精神病患者，有狂躁症，会不受控制地发火。

    原主的心情应长期处于负面，男主妹妹的琴音则能缓解她的抑郁情绪。

    就是苦了男主妹妹，她乖顺过头了，被原主按在古琴上欺负，亦甘愿承受，无一丝反抗之意。

    记忆碎片其三：

    从那次之后，原主没再在阮思眠的身旁睡过。

    阮思眠弹琴的音调轻快悦耳，意境温暖澄澈，如同深渊中跃动的火焰，驱散了黑暗，驱走了寒冷。

    原主也好，苏霏也好，沉浸于悠扬动听的琴音，全然未觉它所代表的，绝非黑暗中的火焰、痛苦中的救赎。

    它是深渊为了引诱世人而给的诱饵，是味道甜蜜的毒药，叫人以为那是光明，不可自拔地迈进深渊后，才知已经步入陷阱，四面八方一片暗色，粘稠且肮脏的黑暗将人囚住，与之缠绵，永远无法逃脱。

    至此，闭幕。

    退出幻境，苏霏活动了一下身体，觉得能自由行动的感觉真好。

    这次幻境之旅给了她不一般的体验，里面不存在时间的概念，不论待多久，出去的时间都等于进前的时间。幻境外的时间对她而言为静止，出了幻境，时光才算重新流逝，不用担心出入幻境的期间发生意外，比如被人破坏身体。

    不仅是光阴，幻境还隔绝了系统，令系统全程下线，探知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于是，系统发问了：【宿主，怎么样，顺利吗？】

    苏霏：“嗯，蛮顺利，就是不敢往下看男主妹妹被虐待了。”

    “虐在她身，痛在我心。”

    【没关系，多看看就习惯了。】

    “你是魔鬼吗？”

    苏霏拒绝与系统沟通，离开房门。

    走出院子，侍女立即过来，“尊主，芩蓿遥真人求见。”

    反派大人怎么又叒叕来找自己了，简直锲而不舍，苏霏深感头疼，敷衍道：“你告知她我今日身子不舒服，不见。”

    话毕，苏霏往阮思眠的房间走去，想吸一口萌徒，压压惊。

    侍女看到尊主走的方向，心道传言果然是真的，前日尊主带回来的那个脏小孩，就是尊主的女儿！

    她没见过小孩洗干净的模样，仅知尊主有了女儿就忘了朋友。

    唏嘘过后，侍女去宫殿门口通知芩蓿遥真人回去，尊主不见客。

    结果到了门口，侍女发现此处已然空无一人。

    侍女环顾四周，脑袋充满疑惑，芩蓿遥真人呢？

    另一边。

    苏霏打开房门，刚要喊小徒弟的名字，却一眼看见木椅上的黑影。

    此时，风拨开乌云，月光照入房间，黑影在月色下现出真实样貌。

    她长发如墨，一袭青衫，坐姿懒散，目光轻巧地投向苏霏，笑道：“阿霏，你真是让我好等啊。”

    青衫女子笑容加深：“我听到了殿内的侍女议论你有私生女，才过来确认一下，你不会怪罪我吧？”

    什么什么私生女？

    苏霏十分确定，眼前人的身份便是她避之不及的反派大人。

    可对方话里的意思她是完全搞不懂。

    比起纠结这个，她更忧心小徒弟的安危，便游移视线寻找小徒弟的身影。

    随后，苏霏注意到了反派手里抓着的小徒弟，她一动不动，长发盖住了脸，脑袋无力地低垂，似乎了陷入昏迷。

    苏霏的脑海轰然炸开。

    卧槽，有话好好说！放开那个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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