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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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条悟快烦透了。

    被从天上直接打下来还是一回事,任谁碰上这件事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但是问题是更之后的。两个人都处于强弩之末,他之前觉得自己能比绪方梨枝多抗几发攻击,但是在无下限不起作用的前提下也真的就是几发而已。优势其实不算明显。

    但是恰恰就是这种情况,本来应该是无比认真的厮杀场合的(他也的确一落地就用苍了,搞的训练场周围的家入硝子他们险险才躲过,夏油杰一边撑起防御一边骂他啥比),绪方梨枝却闭上眼睛了。

    真的是闭上眼睛哦。她开枪之后手还在扳机上呢眼睛就闭上了。她和五条悟可不一样,五条悟的六眼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捕捉周围的‘信息’,绪方梨枝孕育方面的才能姑且不论,自身能力就是一个普通人。

    她闭上眼睛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而且他可以清楚感觉到不仅仅是视野,她也在有意识的隔绝自己对外界的感知。

    搞什么?五条悟火大起来,顺手一个大招,让训练场地面再往下压上十几厘米。绪方梨枝依旧险而又险的躲过这次攻击,就算是这个时候她也没睁开眼睛,纤细的银发轻轻摇曳,像是在河岸生长缓慢被风拂动的百合。

    普通男生看到她都会升起莫大的保护欲。五条悟却是越来越烦躁——这不就是瞧不起人吗?

    而且他烦躁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现在只是利用‘无下限’,让伤口处于‘无限接近于要发作,却还没有发作’的状态。现在该痛痛该虚弱也虚弱,而且这种状态也是需要咒力维持的,需要的咒力还不算小。再加上他现在轰隆隆的一秒钟十几次咒力轰炸,就算他是天才、是最强,也维持不了多久。

    最多三十秒,三十秒一到,都不用等他咒力全部耗空跟个没电机器人一样躺到在地,失去压制的伤口就会一口气爆发,让他胸口往下的身体全部被炸的破破烂烂。

    五条悟对此倒是没什么好说,他就算意识到了也没准备终止战斗去找硝子求救,那样算什么样子!

    他甚至连减少自己攻击的频率,减少咒力输入都不愿意,明摆着就是要在倒下去之前先把绪方梨枝也搞死。如果三十秒真的到了而他还没有什么成果的话,那比起认输,五条悟更大概率(他觉得到那个时候自己肯定这么做)来个覆盖全场的大招,自己也好绪方梨枝也好全部都在攻击范围内,就是说射程比伤害范围还小,两个人同归于尽。

    但是现在他烦心的就是这个‘没有什么成果’

    离谱啊。他不管是战斗经验还是身体素质,哪个都能够碾压绪方梨枝。而且这家伙之前就气死人的闭上眼睛了!

    但是即便如此,战斗已经开始整整七秒钟,他向地面施加的力让整个训练场下沉了五十多厘米(希望不要连锁反应让山下泥石流地震什么的),击碎的建筑物碎片横七竖八的铺在场地上,扬起的尘埃几乎遮蔽了阳光,让视野能见度变得很低很低。

    绪方梨枝的身影依旧悠悠然的存在于在地面上。

    她的速度比普通女生还要慢一点,她失去的视野让她无法面对任何突发状况。即便如此,就好像是【对一切都了然于心】,她顺着自己预定的道路逃跑。五条悟觉得她根本就不是躲避自己的咒力弹、苍,和从天上莫名其妙掉下来的碎片雨,她就是脑子里有一个地图,告诉她‘往这里走’于是她顺从了而已。

    绪方梨枝的逃跑路线完全天马行空。她并不执着于一定要躲开障碍物或者一定要离开攻击范围很远很远,到达安全的地方。

    很多时候她面前出现一个障碍物,她往旁边一步就可以绕开,这个时候他的咒力弹在她身后离她只有几十厘米的距离了。绪方梨枝根本不绕路,很‘多此一举’的用子弹打掉面前的障碍物,然后直接走直线跑过面前的‘新路径’。

    这个时候她离身后的咒力弹只有十厘米不到的距离了。当时就连夏油杰他们都觉得她要被打中了,并且困惑她干嘛这么多此一举。但是事实证明她自己知道怎么做最好,她往前,咒力弹顺着原来的轨迹和她险而又险的擦过。之后随时间离她越来越远。

    而她打掉那个障碍物也是完全正确的选择。之后又一次五条悟释放苍的时候,如果没有那条最近道路,绪方梨枝早完蛋了。

    那个时候她站在苍攻击范围的最边缘,那强光几乎要烧灼掉她被风扬起的衣服下摆。绪方梨枝则满不在乎,好像完全相信自己不会被波及到的闭着眼睛。

    实际上她也真的没被波及到,和之前咒力弹没被五条悟操控着拐弯是一个原理——消耗太大了,他现在也眼前发黑。几乎只能凭直觉轰出一道又一道攻击,但是实在无力在攻击发出之后继续操控它了。

    实际上这个‘实在无力’就离谱。咒术界多的是人根本没法操控已经离手的咒力攻击:你能让已经打出的子弹拐弯吗?不过五条悟但凡有点体力都做的来这种事,和绪方梨枝说‘重新孕育’,就可以在几秒钟内从原子级别改造武器一样,这种超精细操作对他来说也是家常便饭。根本不存在难度,更多是体力活。

    现在时间又过去两秒钟,到达第九秒。

    他的思维很快动作也很快,训练场在这两秒内又下沉十几厘米,平地无端刮起飓风卷起树木,训练场边缘的硝子皱着眉用手按住裙摆,夏油杰则更加向前一点努力继续撑起防御。

    黑色的咒灵在他们面前成形了又飞速被余波撕裂。空气中传来不太正常的音波,夏油杰在努力防御的间隙大骂他傻/逼。他搞不清楚好端端的五条悟怎么又把本来就很剧烈的攻击频率再加强了一个度。

    其实五条悟当时回望他的时候自己也没有想明白,和他造成的破坏完全不一样,现在他脸上挂着的与其说是一个暴力狂,不如说是一个茫然的男生的表情。

    他也没搞懂自己为什么现在突然要加大咒力输出。本来他就只能撑三十秒,现在这一下,十秒之后他就要完蛋。而且甚至是在他的脸上还很茫然,因为大脑缺氧而眼前发白的时候他都在加大攻击。终于在一个瞬间他想明白了,他回过头去看绪方梨枝。

    其实咒术界没真正搞懂过穿刺乐园的召唤机制。但是仔细回想,第一次她在家的时候“她花了十秒钟,真的只用了十秒钟:闭上眼睛,像是在祈祷什么一样,然后就孕育出了怪物。”,只是因为当时绪方梨枝就站在歹徒的尸体前面才会显得像是祈祷的。

    第二次是刚刚,他朝她走过去而她‘怕的闭上眼睛’。在这里就应该觉得不对了,因为现在不是已经让她面对危险了吗?但是她面对危险的反应根本不是傻站在原地闭眼睛,而是跑的快的像只兔子啊!(就算真的是兔子也早该死了)

    第三次就是现在,她把他打下来之后就一直闭眼了(自己说自己被做过这种事真让人不好意思),一开始五条悟觉得绪方梨枝瞧不起人,后来联想到她可以【看到】原子级别构造,觉得和自己的六眼有点像,就觉得她会不会是通过闭眼的方式主动屏蔽掉外界自己不想接受的信息,来以‘心眼’的方式增强第六感。

    证据就是她的逃跑路线完全是开天眼啊!和什么战斗直觉都没关系,简直就像是预言,像是【已经重来过无数次所以背下了正确答案】一样。

    但是他的猜想是错误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五条悟从她闭眼开始就感觉到若有若无的危险感,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危险感逐渐增大。只是因为他从来没有从任何人身上感觉到过这种危险感,所以他才当成了‘烦躁’而已。

    现在时间继续往下推移,整个训练场已经变得坑坑洼洼,绪方梨枝很快就要完全失去落脚之地,无处可逃。但是她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一样。

    就在那个瞬间,五条悟想起来了。

    “她花了十秒钟,真的只用了十秒钟:闭上眼睛,像是在祈祷什么一样,然后就孕育出了怪物。”

    绪方梨枝在原地站住。

    呼啸的咒力弹也好、从上方坍塌的瓦砾也好、甚至是往下崩落露出水泥间缝隙的训练场本身,这些都仍然在给她带来威胁但她也全部都不在乎了。她站在原地,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

    从她的身前,飘摇的上衣下摆更下方,一枝红色裹满眼睛的荆棘缓慢伸出。

    时间已经来到第十秒。

    召唤完成。

    “哎呀。我是觉得越到后面boss攻击频率越恐怖有点老套。”

    “不过如果【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赢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穿刺乐园在瞬间扫空了母亲面前的所有阻碍,并且完全无视周边人的惊呼继续向前生长,它的枝桠很快就要像上一次一样刺穿五条悟的身体。

    在它后方,满目疮痍的大地上,绪方梨枝站立在一块凸起的水泥板上,宣布自己得到了胜利。

    只是夏油杰他们完全搞不懂‘时间问题’是什么意思,绪方梨枝自己知道自己的胜利来之不易:七百六十三次重来啊!

    但是在外界眼里,她只花了十秒钟而已。

    一根东西捅进你的胸里面,然后这根在身体里的东西带着你往上,这种感觉估计全世界不会有多少人有——而经受过还能活着的就更少了。

    短短数分钟内,这种体验五条悟已经是第二次经受。

    过程中他百无聊赖的转动着眼睛望着下方越来越远的大地。下面的绪方梨枝依旧一副气死人的样子得意洋洋。

    他的无下限照例对她的小孩毫无用处,不过说真的,比起疼痛和受伤时对死亡的恐惧感,五条悟最讨厌的是她的咒力在碰到他屏障时同化的那个过程。那种包裹和同化完全不像是普通的战斗…倒是有点像交/合,或者强行改变某个小孩的种族让他变成自己的孩子。他觉得真是不知廉耻。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穿透,照例受了重伤。如果按照绪方梨枝最喜欢的游戏说法,现在他的hp应该就剩001了,和她一样弱小。

    这种程度都还没有死,是因为他身上还剩下一些咒力,能暂时压制住伤口。

    不过仅仅是小心操控体内血液流动让它们不要从身体的破口涌出去,小心不要让身体产生致命血栓就已经耗费了他目前的所有精力(考虑到再过几秒他的咒力就会耗空,所有伤势爆发他肯定要死,很难说这到底值不值得),现在五条悟真的是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因此非常不理解同样浑身是伤,咒力(hp)少的可怜的绪方梨枝何以这么有精神——话说就算是之前她hp001的时候也蛮有精力的吧?还说要杀人(他)来着。

    现在这家伙估计是要如愿了吧。他想。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贯穿身体但是也支撑着他的穿刺乐园快速枯萎,在它完全枯萎缩小之前,五条悟看见绪方梨枝跳起来,用她那种轻飘飘看不出来任何体术技巧,但是莫名其妙就是管用的步伐在荆棘上借力来到半空中。

    如果他现在这种脸都不能转的情况还能够看见她的身影,那么她应该已经来到了十几米的高空了,明明她也没什么体力吧?这么闹腾真的好吗?这么想的时候,关于绪方梨枝‘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在两人到达同一水平线的时候,穿刺乐园完全脱离了他的身体,他开始往下坠落,而就是在那个瞬间,绪方梨枝把自己的落脚点从尖刺转到了他的身上。

    她的两腿分开夹在他的腰侧,整个人完全坐在他的肚子上。

    这听起来挺暧昧的,毕竟绪方梨枝是一个超级美少女尤其是想到她除了那条白色上衣之外什么都没有穿的时候,但是如果你在只有001hp的时候被一个几十斤的家伙坐在身上,她为了防止掉下去会用腿死死夹紧你,确保自己能够固定住,或者就算真掉了也是你当垫背。

    并且在这一切前提下,她脸上还带着小恶魔的微笑(这绝对是真的小恶魔!)用手掐住你的脖子。

    她绝对就是为了这么一件事才跳上来的。这家伙,连个好死都不给他,非得在他死前把一切该报复的报复回来!

    五条悟被掐的眼前发黑,并且背后不断传来风的推力,他在往下掉,越往下阳光照到他身上的面积就越多不过他的视野完全被绪方梨枝挡住了,因此除了她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他听见绪方梨枝的针水管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的声音,甚至有几次感觉到那软管打到他的脸上。他惊诧于自己现在竟然连阻隔这些的无下限都没法撑起来了,同时非常鲜明的感觉到绪方梨枝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很细,很冰冷,全是骨头。

    他在完全被掐死前掉到了地上,后背迅速在水泥地上撞出裂纹。

    五条悟这个时候诧异于自己为什么还没死,他看见了绪方梨枝那红色的针水袋在往下流药水,这些药水注入到她的身体里面,又随着她死死掐着他脖子的手传递过来生命力。

    更准确来说,不是生命力那么温柔的东西,那红色药水和绪方梨枝的咒力一样,都有一种会污染同化世界上所有其他物质的邪恶气质。

    但是本来咒力也是来源于负面情感,这些力量注入他的身体很迅速的补充了他匮乏的咒力储备。于是他可以重新运用起‘无下限’,把新得到的伤口和之前那些伤口一起压制起来,同时甚至咒力充沛到可以用六眼观察身上绪方梨枝移动点滴架的咒力流动了。

    原来这玩意真的能够提供hp(咒力)啊?难怪之前他把它打掉绪方梨枝就晕了。他想着这些。同时自己也意识到说‘晕了’是多么避重就轻。他的确杀了她一次,她那时候真的死了,不能因为后来又复活了而且莫名其妙把他打爆就忽视这一点啊。

    他现在不奇怪为什么自己还没死,只是困惑绪方梨枝干嘛要救他。说是抱有善意嘛,从她死死掐着他脖子的行为看也不太像:这可不是为了救人,如果只是想输送针管里的hp,换个温柔点的方法也可以的。

    就在这个时候,绪方梨枝松开了一只手,这只手转而摸到了她的大腿,她的腿上除了绷带和伤口之外什么都没有,但是等她把手从上衣阴影中抽出(这个地方他总不能跟着看吧!他是人渣又不是变态!),破损的手指间竟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把枪。

    这把枪五条悟再熟悉不过,在此前短短十秒的追逐战里面,绪方梨枝就是用这个打掉一切阻碍的。

    她的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把枪口抵上他的下巴。

    五条悟这个时候力气已经回复到可以说话了,但是随着那只手在枪上施加力道,而那黑色金属又间接把力道施加到他身上,他的下巴往上抬牙齿咬合到一起,没法开口。

    并且这个时候五条悟也完全忘记了反抗,只是愣愣的望着她。

    绪方梨枝的身影完全背着光,她身体轮廓的大部分都很模糊,五条悟只能看见她嘴角轻微的弧度,和搭在□□上的细白手指。

    在这个瞬间耳边的风声、老师同学们着急的叫喊声和他们朝这边跑过来的脚步声都显得格外清晰,他们都相信绪方梨枝真的会开枪,五条悟也完全没考虑过其他可能性——绪方梨枝掐住他的脖子就是为了对他来点以牙还牙的羞辱。她输送hp也只是为了让他不要死于自身的虚弱和掉落这种莫名其妙的自然伤害。

    绪方梨枝希望能用这把枪终结他的生命。

    在她对夏油杰说‘我重新孕育了它’的时候五条悟嘲笑‘好恶心’,作为母亲和所有者,既然之前的追逐战中她没能成功用其中的子弹干掉他(其实绪方梨枝倒不是没有尝试,不过此前的游戏中证明这个性价比太低,所以之后除非是被五条悟和怎么样都攻略不了的游戏搞的非常火大,不然她一般都只是拿□□打弹幕来提高自己的生存概率而已)。

    那么到了现在,尘埃落定的时刻,她当然要证明自己的‘孩子’的优异性。

    用送上牺牲(活人献祭)的方法。

    五条悟这么想,跑过来甚至已经召唤出咒灵准备打断她的攻击行为的夏油杰这么想。但是绪方梨枝的脑子里应该有些新的念头。

    在撑过十秒召唤出穿刺乐园的时候就已经是她的胜利了,之后就是等着胜利cg跳出来和收获奖励而已,但是她没有想到在cg跳出之后自己竟然可以操控人物。

    这可不是副本里的马赛克攻略工具人,而是货真价实的有感官的‘现实’躯体啊。绪方梨枝觉得这点时间是为了给她摆pose,好让等一下奖励结算尘埃落定的时候有一个她自己也很满意的最终版胜利cg,所以她才会掐着五条悟的脖子才会把枪抵上去,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她希望给这个趾高气昂的白毛男一点教训。

    至于什么通过掐他脖子传输生命值…hp的流动她倒是感觉到了,不过并不是绪方梨枝自己想这么做的,她只是作为事实接受了这一点。也没有想尝试在手上加大力道真的掐死他——这毕竟是一个游戏而绪方梨枝芳龄十一岁。此前的血腥场景都有认知滤网过滤,甚至战斗过程都不能实打实拟真害怕传播暴力,只能用小游戏的方式攻略,哪里能真的死人!

    绪方梨枝真的相信除了完全变成怪物所以被‘打倒’的父亲之外,心脏麻痹的歹徒是剧情杀(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对他做啊!),其他在医院搞定的只是‘人形怪物’。证据就是之前穿刺乐园大闹东京、医院的人苛待患者(这个真的不能打消费者热线解决吗?)结果被她的下线保护反杀,不是也都没死人吗!

    既然如此,绪方梨枝就不做多余的尝试了。

    而且人形怪物是一回事,她毕竟是个还算善良的女孩子,会说话会动有智能的同龄男生(五条悟),就算知道他只是ai,估计也是稀有度很高的那一种,如果杀掉之后系统不再刷新出来,那就有点像杀人了。

    “我是和平主义者。”五条悟听见身上那个逆光的女孩子嘟囔着这么一句话,同时和她的话语完全不同的,她的枪口抵着他,嘴角挂着孩童玩闹一样的微笑——

    在所有人的惊呼阻止声中,完全无视一切敌意,微笑着扣动了扳机。

    奖励开始结算。

    绪方梨枝暂时没有去管奖励了什么装备什么属性值,她的眼神非常愉快的注视着虚空。那里显示着刚刚她‘自定义’diy出来的cg。

    之前嚣张的白毛男被她打得破破烂烂的,他下方更加残破像是被陨石洗过一次的训练场也间接显示了绪方梨枝大人的伟大。

    而且她拿枪居高临下看人的样子,帅的简直像个女特工呢。

    “……”

    “我没死…?”

    夏油杰已经跑到他们身边了并且他的咒灵已经犹如黑雾一样包裹了上方三分之二的空间,但是现在也不无惊疑的停住。

    绪方梨枝扣动扳机已经有好几秒了,虽然对这女孩从人品到心理健康都有种种质疑,但是唯独对她‘孕育’出的孩子的‘品质’这里不会有人怀疑。她如果想要发射那子弹就一定会发射,不可能在这里突然卡壳。

    并且从她依然没有褪去的微笑来看,绪方梨枝也不像是突然遭遇十万分之一的大意外(咦?作为反派大魔王为什么紧要关头突然失手?)而气急败坏的样子。

    子弹没有发射,时间依旧一分一秒的过去,夏油杰尽可能收敛了敌意,毕竟不管之前怎么想现在既然事态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别太刺激她(炸弹)。他收起了咒灵,放慢了速度超这边靠近过来。

    硝子倒是完全没有这些顾虑的快步错过他上前,倒不是说她就相信绪方梨枝真的会放过五条悟,只是硝子觉得她是个逻辑自成一体的疯子,别人的话语对她影响不大——如果她要开枪,那么哪怕是现在也可以开的。

    她现在加快速度到达五条悟身边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需要治疗,他新得到的能力只是把伤口压制而不是治愈,只要稍微疏忽就会让所有积攒的伤势一口气大爆炸。硝子是觉得绪方梨枝要杀就杀,但是如果她现在不发疯,那硝子作为医生就要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她快步行走,阴影已经隔着两米多投射到五条悟和绪方梨枝身上了,绪方梨枝才仿佛是自己的游兴被打断一样,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

    她的手上还拿着枪,枪口朝他抵了抵,念了一声‘砰’。

    然后就爽快的在硝子他们真的到达之前翻身下来了。

    她的体重真的好轻,就算是在他肚子上借力站起来的时候,按理来说已经虚弱到极限的五条悟也没觉得痛。

    绪方梨枝背对着他站在地上,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五条悟看不到但是有在想象她现在脸上的表情,但发现自己搞不懂这个女孩子,所以只是想到阳光落在她的眼睛里,她浅蓝色的虹膜像是水池一样被阳光照亮,颜色变得更透明的样子。

    绪方梨枝的手仍然握着移动点滴架,但是这个时候谁都不敢认为她只是一个空有攻击力实际上不堪一次的废物了,虽然仍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五条悟又发现夏油杰他们在她的注视下脚步停了停。

    绪方梨枝应该也看到了这一点,不知道她是把这个当成自己用胜利得来的奖品(别人的害怕与尊敬)呢,还是觉得反正都是npc他们喜欢与讨厌都无所谓。

    她唔了一声,摇晃了一下手臂(这个举动是不是有点示威啊?),药水袋上面牵连的针管在空气中摇晃一瞬,然后她用点滴架当成拐杖,慢慢走远了。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一直到绪方梨枝的身影消失在残垣断壁之外,夏油杰才把头转过来。

    家入硝子正跪在五条悟的身侧,假装一点都不在意的低头检查他的伤口,夏油杰呼一声,其实就算是之前绪方梨枝往外面走也没有召唤出怪物的时候,她经过他旁边他全身的肌肉也是绷紧的,但现在他终于放下心来。

    硝子的反转术式一直都很好用,不过现在派上用场的是她本身作为医生的知识,她把五条悟的手臂抬起来,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确定骨裂了。就小心的放下来去检查其他地方。一百多秒后对他宣布这里没法治疗,他得在医务室躺上三天了。

    之前大家都觉得要进医院的是绪方梨枝呢。

    五条悟想,但是什么都没说,银白色的头发静静的垂在他的眼前,这家伙看起来竟然有一点温顺的意思。

    家入硝子不无惊疑的抬眼打量他,心想这家伙是不是被秒杀两次然后心态完全崩了。

    其实五条悟只是想刚刚绪方梨枝坐他身上扣动扳机却没真的开出的枪,她说那声‘砰’的时候真的有点…可爱?就是声音也很虚弱,说话的时候身体的震动也会隔着衣服传到他的身上。而且枪口抵着他喉结用力的时候痒死了。

    五条悟其实一直没法把绪方梨枝看成怪物,他只是觉得她很弱小,刚刚那个瞬间明明被打趴下的是他,甚至他如果没有胜利者(绪方梨枝)的怜悯与施舍hp早死了,可是那时候他却比任何时候都觉得她是个瘦弱的女孩子——有种奄奄一息小动物的可爱。

    夏油杰在这个走过来。五条悟依旧低着头,掀起眼皮看他,以为这家伙要说一句‘被打成这样,真长面子哈’或者‘你自己招的’,但是朋友脸上只是带着不作伪的笑容,靠近对他说“你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嗯…”

    就在这个时候,甚至连硝子都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着稍微用术式舒缓他的病痛,表达对这一点的同意。五条悟却半点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垂着头坐在原地,任由硝子在他手臂的骨折处捣鼓,她一向是懒得用麻醉药的,每一次都痛的要命。

    在这种疼痛下,在阳光的照耀中,在朋友同学们关怀的注视下,他不无茫然的开口了。

    “我刚刚…刚刚杀掉了她一次。”

    他把绪方梨枝点滴架打掉的时候她肯定真的死了,那个瞬间咒力都停止流动了,别人可能不清楚,五条悟的六眼全部全部看见了。

    那个时候她肯定也很痛吧。

    教学楼和训练场都被毁了。就算没毁眼下这种情况肯定也不能上课。

    五条悟已经去了医务室。硝子回去查找资料还是背医学知识点了反正不和他们一起玩。五条悟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在场的几个人都有所震动,不过谁都没表示什么。

    夏油杰一个人站在原地,在依旧炽热的阳光下面想了想,然后去了夜蛾正道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在教学楼里面,这地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行政机构。

    往常有咒术界高层或者普通人的大人物过来的时候,也一向是在这里招待他们的。这栋楼很高,看起来比教学楼还要新一些,但是即便是在白天也总是照不到阳光,在下面的时候就感觉到很阴暗,中央空调系统又一直把温度压的很低,夏油杰不太喜欢这个地方。

    他到了办公室外面,敲了敲门,然后站在原地等着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夜蛾正道的声音一直低沉而沉稳,让人联想起几十年放在同一个地方的大型岩石,这种声音就算隔着厚厚的门板也没有丧失其特性,夏油杰听见了,就推门进去,门没有锁。

    办公室内比走廊还要暖和一些,他没有把空调开的很低。夏油杰习惯性的环视室内,办公室里没有多少装饰,倒是在白板上面贴了一大堆的照片和报告图表,大概都是咒术任务相关的。

    这些贴纸的数量非常惊人,即便每个星期都会进行清理,也仍旧很少有单独一张贴在上面的,大多是相互叠成厚厚一沓再用一根钉子穿在墙上,并且不仅限于白板所在的位置,从门口看过去,一整面墙上都贴着这些资料。俨然从中心开始朝墙体蔓延的花纹图案。

    以前夏油杰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子。所以他倒是没有对这种布置发表什么意见,唯一让他愣住的是那些贴纸的内容。

    和往常一样,事件报告上面会贴着现场的照片,大多都是晚上带着血,或者大白天拉起了封锁线用白色胶带标志出死者倒下位置的让人不安的照片。

    但是最近的照片大多见不到死者,更多的是一个夜色笼罩的破败居民区。说‘破败’一部分是它给人留下的印象。

    另一部分则完全是说实话——同样一栋居民楼。在一些照片里只是很旧很脏而已,在另一些照片中则像是被一只巨手抓起来揉搓过一样变得破破烂烂的。中间的墙体完全消失不见,可以看见中层露出来的客厅和墙壁破损处的钢筋水泥。

    除却居民楼本身之外,也有很多照片专注于某个三室一厅的房子。房子里面的东西应该在拍照之前就被很彻底的搜索过,是搜索过后才按照记录复原的,总体保持着原样但是某些细节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照片中看不出任何人的气息——明明从这个家中的种种陈设能很清楚的知道这是一个三口之家的居住地,但是简直像是几年前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一样,感觉不到任何家庭的温暖感。

    夏油杰进去的时候夜蛾正道正在低头检阅着平板,在他的身后有张快要被遮住的照片,它看起来已经被翻看过很多次了,边缘有些褶皱。

    夏油杰看到之前的居民楼和三口之家就隐隐有预感(毕竟没有死者也没有大规模破坏,就算有异常事件发生,也很难想象一向臃肿的咒术界会为了一个居民楼的破损就活动起来,产出这么多的能够填满一个墙的报告),但是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还是稍微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口中即将脱出的叹息。

    照片中绪方梨枝侧着身体站在窗户前面,她所在的地方就是三口之家的客厅,房子越往里光线越昏暗,她大概一半的身体都模糊的看不清楚。只能够看见靠外一侧白色的侧脸,和什么光泽都没有,微微垂下来的眼睛。

    她那半边身体被光照亮,但这光亮并不来自于头顶客厅的灯光,而是来自于更外面——她的家在之前那栋居民楼的第四层,中间的地方,绪方梨枝在那个晚上召唤了穿刺乐园,它则从远方飞来,只是为了‘与母亲见面’就爽快的搅碎了居民楼的外层。

    穿刺乐园倒是没有像里面那些居民恐惧叫喊的一样,把他们也给碾碎,但是居民楼自那之后中间就有了一个缺口,在绪方梨枝身体的更右侧,客厅三分之二的墙体都不翼而飞。

    穿刺乐园进入‘家’中之后就开始制裁敌人。于此同时,月光从破口的上方倾洒下来,照在她的身上。

    通常人们认为她之所以做了整整三年的噩梦就是为了赎罪,但是至少在弑父的夜晚,绪方梨枝没有什么情感波动。照片的角落,穿刺乐园像是蛇一样纠缠住她的父亲,零碎的肉末溅的满墙都是。

    而她对此漠不关心,那双眼睛就算被月光落在里面也看不出半点生机。

    但是月光照亮了她脚下的血泊,而血泊中又映出她的倒影。

    说真的那红色的倒影看起来甚至比她本人都要有生机一些。从倒影中夏油杰看见她破损的指尖,有些歪扭的站姿(在复活之前,她的脊椎被歹徒打断了),和更上方仿佛是被雕塑成一样,美丽却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

    “……”

    夏油杰的眼睛微微睁大。

    不,并不是没有任何表情。

    也许是由于光影与角度的问题,照片中绪方梨枝本人给人缺乏感情的印象,但是从血泊的倒影中看得很清楚——她的嘴角上扬。她在笑。

    夏油杰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夜蛾正道终于从文件中抬起头,“你过来干什么?”

    “嗯…”夏油杰说“悟和硝子他们都不在。我在这个时候过来当然有事情想要找您…就是说…”

    他想知道老师为什么会放任绪方梨枝和悟战斗。甚至在此之前,包括夏油杰在内,全班的人心里都有一个困惑——为什么夜蛾正道会允许她入学?

    他本来不想这么说话的,一路上,或者甚至是在五条悟和绪方梨枝还在训练场拆房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腹稿了,但是那张照片和它所代表的背后的东西都吓到了他,真的是‘吓到了’,他一时忘记了原先要说的话,只能尽量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嗯。”夜蛾正道似乎非常理解他的意思,夏油杰其实这个时候有点在意他一直在看的平板文件是什么内容,但是老师的下一句话却又止住了他的询问,夜蛾说“这些照片都是从监控里调出的。”

    他果然发现了夏油杰一进来就在看墙上的那些照片,被抓包了让夏油杰有点尴尬,但是他下一秒钟愣住了“您说‘监控’?”

    那些居民楼外部的照片还好,就算是治安和经济都不太好的地区,政/府也会在墙边安装摄像头。甚至毕竟是那次事件的发生地,专门调动卫星检查那段时间的地区景象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是除了居民楼被破坏前后的照片之外,墙上还有相当数量的关于绪方家内部的照片,都是各种各样的咒术机构出具的报告。那种地方可不是官方能插进监控的地区。

    倒不是说他们做不到,就是说没必要(在那次事件之前,绪方家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工薪家庭)而且就算政/府真的监视了一般家庭,他们监视的证据也绝对不可能流到咒术界手上。毕竟咒术界与政府的关系…

    在之前东京灾变一个人都没死,光是后续经济损失就已经让当年的首/相提前下台了。如果爆出了这种监视丑闻,那可是能够让整个内阁解散的大风波。

    咒术界自己也不会去安设这种监控,这种设施对他们来说太现代了。但是如果不是官方也不是咒术界内部的话…

    不会吧不会吧。他想,他的心里面简直在尖叫。

    夏油杰看着夜蛾正道,后者对他点点头,说“绪方梨枝的父亲在整个家中都安设了监控。”

    “……”

    这种家庭秘辛咒术界很多,所以家入硝子和五条悟他们不会太在意,甚至在入学快一年之后夏油杰自己觉得自己也不介意了。至少见到不会大惊小怪。他也知道绪方梨枝十几岁表现的那么有病,其中肯定有不少家庭的因素。

    但是当这层帘幕真的要在他眼前揭开,背后的真相还是他没有想到的丑陋程度,夏油杰才发现自己真的不是咒术界土生土长的疯子,他在一年前也只是一个能看见奇怪的事物,有力量,但是爱着家人也被家人保护的普通学生而已。

    “监控摄像头的数量一共是十六个。从客厅到私人房间…甚至连浴室都有。其中自带的储存卡可以保存十四天的景象。”

    “每十四天,他都会出门一天,在公司附近的楼下有一家音像出租店,他和店主熟识,会在里面的暗室检查监控影像,并且把其中一些认为有价值的保存起来上传云端,然后再清除数据等待下一个十四天。”

    夜蛾正道的声音很冷静,这些事情关于绪方梨枝的报告里面都有写,他肯定没有亲自去追踪信息的来源,甚至现在说出来的话应该也是报告的内容。

    但是夏油杰无法理解他怎么能够那么平静的把这些信息复述出来——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为什么一个父亲会在家中安装监控?他有一个当时十一岁,那之前十一岁不到的女儿啊?而且在个人房间还有浴室里都有又是怎么回事?

    夏油杰知道也认为绪方梨枝是个怪物,但他不觉得她坏到需要被这样对待,这才不算什么惩罚…或者说很可能就是因为之前一直都被这么对待,她才会变成怪物的。

    但是他还是开口发问,因为他现在一旦安静下来那些想法就会填满他的脑子,他问“把其中一些认为有价值的保存起来上传云端,‘有价值的’是怎么定义的?”

    夏油杰说“他总不至于从之前就产生警惕心理,知道自己会在未来被女儿杀掉,或者至少也清楚绪方梨枝的身体里流淌着怪异的血脉,所以提前很久就在观察她,像是猎人观察要捕猎的野兽一样,希望收集她的情报和破绽吧?”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是故意不去往坏的方面想,但是说出口后夏油杰自己反而有点相信了。本来绪方梨枝的咒术(死而复生/变成怪物)就是遗传的,只是在遗传的途中变异顺便无敌加强了而已。

    搞不好她父亲的能力也和她有共通之处,绪方梨枝能‘看见’,不仅仅是看见物体原子级别的构造,在之前她和五条悟十秒钟的追逐战里面她闭着眼睛都能无伤通关,当时谁都感觉到她完全屏蔽了对外界的感知,完全是顺从内心行动的,这简直是预言了。要不然就只能解释为在绪方梨枝闭上眼睛之后,她反而可以看见正确的道路了——用她喜欢的游戏说法,应该是离开游戏界面才能够打开系统面板,看那上面的任务指引吧。

    如果父亲在这方面也和绪方梨枝有共通之处,他也能‘看见’,察觉到了她的危险性,并且很早就开始收集情报的话…

    “唔。”夜蛾正道说,他第一次看起来有点情绪化,“我之前说过他和音像店的老板相识。”

    实际上不仅仅是相识的程度,那可是老板用来赚钱的地方,只是简单的熟人,怎么好每十四天就去打扰一次,在里面待上整整一天来剪他那些视频啊?

    夜蛾正道说“其实老板也对那些视频的内容有所了解。”这一点夏油杰也猜到了,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下一句话。

    “作为定期借用暗室的代价。老板要求自己也要‘观赏‘那部分被保存的视频。”

    “事实上到了之后,所谓‘有价值’的片段不仅仅是在两人之间分享,也会上传到一些…一些收费的□□上。我们后来调查到他的花销对比工资要大得多,那部分的资金缺口就是用视频收取的费用补上的。”

    “……”

    夏油杰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回想着绪方梨枝的样子,之前和她面对面的时候一直没法正常去评判她的外表,更多是觉得她‘脑子有问题’或者为了她的危险性而提起警戒心。

    但是在一开始她进入教室的时候,在她刚刚转过身而窗外的光划过她的银发的时候,夏油杰觉得她好瘦弱。很漂亮但是也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健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不好,简直没有发育,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中学生。

    她被夏油杰看着的时候显得非常抗拒。她的身上零星分布着各种各样的伤口。夏油杰那个时候完全不了解为什么她被看着会不舒服,明明别人的视线根本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但是如果她生长在那种环境下的话…

    但是如果她一直被别人看着,那幼小纤细的美貌也被以完全不同的方式‘观赏’的话…

    夏油杰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的眼神一瞬间放空了,想自己那个时候应该快一点收回视线,不要再跟她就什么‘战损外观’多做纠缠的,不然让她怎么说呢?她说那些伤并不痛,只是hp下降到一定程度系统自动显示的。

    夏油杰当时嗤之以鼻,现在也觉得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但是现在他明白绪方梨枝只能这么说,甚至她自己也只能这么想,不然她要怎么带着这些伤口精神不崩溃的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夜蛾正道也停顿了一下,他自己应该也要平复一下说出那些信息后自己的心情。但是停顿了几秒钟之后,他又问夏油杰,“你知道穿刺乐园一开始诞生的地点吗?”

    现在提起穿刺乐园,夏油杰就只能想到在训练场遮蔽天空的红色树林,他差点就要说就在悟身上了。但是说到一开始,他就沉默一下,说“是在东京市区内。”

    当时非常奇怪,它明明是因为绪方梨枝的术式而诞生的,但是并不出现在她的身边,事实上就是因为它后来‘抵达母亲身边’的这个过程,才会有东京大火灾的产生。

    “嗯。说的不太准确。”

    夜蛾正道站起来,拨开后面白板的一些文件报告,露出上面一直悬挂着的日本地图,地图是电子的,随着指尖的靠近能够感应到力和热度,会自动放大并且显示信息,夜蛾的手落在了其中一个地方。

    那里的确也是东京市内,但是比夏油杰刚刚说的要详细多了,他甚至可以看见那里的经纬度和今日气温,只是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看这个。

    但是随着地图的继续放大,此时甚至已经显示出了监控的实时摄像,夏油杰愣了一下。

    他看见摄像中穿着校服的学生,现在正是放学时间,有很多学生从校门口走出来,而且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夏油杰转过头去看刚刚被夜蛾正道拨开的报告,在其中一张里面,绪方梨枝也穿着这样的校服。

    夜蛾正道说“这里是她原来的学校。也是穿刺乐园最开始诞生的地方。”

    “当时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大多数学生都已经离校,所以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但是有三男两女的五人组合恰巧在这个时候结伴一起离开,穿刺乐园是在校门口诞生的,它的后方是正准备出校门的学生们,前方则是准备沿着道路行进的卡车。”

    “……”

    夏油杰发现夜蛾正道在提到‘没有造成太大损失’的时候没有露出什么庆幸的神色,在提到那些受害者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怜悯。这应该不是因为他的老师是一个铁石心肠觉得人死了也没什么的混蛋,倒不如说…看夜蛾正道的神色,有一种‘必须死的是他们才行’的神色。

    “那些人有什么…吗?”夏油杰问

    “首先是五人学生团体。其中有四个人和绪方梨枝是同班同学。”夜蛾正道停顿一下“你知道她有经受过非常严重的校园暴力吗?”

    他其实只要说这一句话就够了。夏油杰一瞬间就能想到她锁骨上的烟头印,这么看还真的是因果报应。

    但是随后夜蛾还朝他递过来一个平板,估计是声控的高级货色,捕捉到了两个人的话语,它就自动开始在咒术界的信息库中检索着,只是网速倒是一如既往的慢。夏油杰拿过来的时候那上面还显示着加载中的白色圆圈,他显得很耐心的看着圆圈一圈一圈的转,其实心里面只是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但是随着加载完毕,他看到上面的景象,瞳孔却收缩了。

    那不是咒术界的资料,或者至少一开始肯定不是由那些咒术师外勤人员搜集的资料,上面有显示一个小众网站的名字,夏油杰知道这个网站,是那种要付费并且证明自己成年才能注册的类型,听起来和绪方梨枝父亲用的很像,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

    那张照片是用户自己上传的,但是这个用户绝对不可能是绪方梨枝本人。

    照片中她穿着校服跌坐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很茫然,好像一个走在路上却突然被暴风雨袭击,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旅人——实际上估计也差不多。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昏暗的体育仓库,只有正前方的黄色灯光照明,绪方梨枝身体的大部分都被照亮,她的蝴蝶结领带已经被解开了,一只手大大的扯开她的衬衫,露出锁骨和一部分胸部。胸部已经发育了但是没穿内衣,至于是自己不想穿还是怎么样夏油杰根本不想去想。

    应该是刚刚被打过,她的嘴角连着鼻子下面那一片都亮晶晶的,全部都是血。

    而在她脸颊的旁边,另一只穿着校服的手伸过来,很骄傲的比了个‘yes’

    【检查发育(笑)】

    这是那张照片的配文。

    夏油杰想起来夜蛾正道刚刚说的在校门口卷入事件的五人组,他数了数站在绪方梨枝周围的脚的数量(和她不同,他们都没有露脸),是四个人。

    他一瞬间有些困惑,想难道只是和她同班的四个人参与了这次霸凌吗?剩下一个人呢?后来才想起来这是一张被拍下来被上传到□□的照片,甚至都专门找来摄影场地和照明设备了,他们肯定还有一个摄影师。

    “那个司机是怎么回事?”最后他只是说。其他的感想啊愤怒啊他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上辈子绪方梨枝就是在逃离五人组的时候,好不容易跑到了校门口(再往前就是学校外面了,有监控摄像头有路人,他们不会特别敢乱来),结果却被卡车撞死的。这时候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所以理论上司机和她不存在因缘——但是夜蛾正道似乎对夏油杰的问题早有预料,并且也准备好了答案。

    “根据医院出示的报告,在司机的体内发现了大量的酒精。显然那种状态是无法正常开车的。”

    “危险驾驶啊,这样子的人也能上马路吗?”夏油杰说。

    不过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他会被卷入事件。

    那次肯定是绪方梨枝的复仇,应该不会有无关人士掺合进来才对,普通的酒驾就让警察去担心就好了,很难想象她会亲自惩戒。

    “不,我的意思是正因为如此,在他来到校门口之前就已经发生事件了。”

    “?”

    “我们从车轮上面鉴定到了血迹和生物组织。唔没你想的这么恐怖,他没撞到人,车轮的污渍上面夹杂着很多白色猫毛。他在来到校门口之前碾死了一只猫,这一点我们后来也通过调用路面监控确认了。”

    夏油杰没搞懂为什么要这么小题大做。他自己是会喂食流浪猫的类型,在路上看到虐待动物的人也会笑眯眯的让咒灵‘给他们一点教训‘,但是很难想象咒术界那群家伙会有这种感性——而且老调重提,都说到调监控了就肯定要和当地警署或者政府合作,就算负责调查的咒术师想追究,那边的官员们也未必同意。

    “为了一只猫?”夏油杰问。

    “不是一只单纯的猫。绪方梨枝放学之后经常不回家,总是在外面游荡。有几次晚上九点后还在外面,差点被警察带去辅导。”

    夏油杰幻想着那种情况,肯定是因为她一身伤又穿着校服,神情又总是像在拒绝所有人吧。很难让人不担心。

    不过他倒是一点都不奇怪她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大晚上不回家的不良少女——学校也是地狱,家里也是地狱,难得有喘息的时间换他也不想回去。

    “在这段时间里面她结交了一些…朋友。”夜蛾正道说。夏油杰一开始觉得好奇怪,绪方梨枝那种经历,她怎么可能会再对别人敞开心扉,而且要说谁会在大晚上朝初中女生搭讪,他也只能想到不良少年或者a/v经纪人。也不像是能和她做朋友的类型。

    突然,他啊了一声“你说的朋友是那些猫吗?”

    “是的。她‘母胎’的性质应该在当时就有所显现了。虽然会被人类讨厌,但是大多数野生动物都会对她抱有好感,而她也格外亲近它们。”夜蛾正道说。

    那段时间应该是绪方梨枝格外快乐的时候,她偶尔会有一点零花钱,就会去商店买面包或者直接翻垃圾桶找包装完整的零食,然后坐在路灯旁边的石花坛上面和小猫一起分享。

    这听起来好奇怪,夏油杰自己没做过,也无法幻想以前他还在正常学校时候的任何一个女同学会这么做,不过放在她身上也挺理所应当的。

    猫是非常有尊严非常我行我素——但是很难逃脱真正恶意的弱小优雅生灵。一般说到人喂养流浪猫就是施舍,不过绪方梨枝的话应该算是大家互舔伤口。她和它们毕竟都没有地方可以回去。

    那个场景其实没想象中的那么惨,倒不如说在夜蛾正道提到‘甚至有的时候是猫分享给她鱼罐头,让她吃晚饭’的时候他都有点想笑起来了。不过很快老师就继续说了“但是之后这件事被她的同学们发现了。”

    “……”夏油杰脸上的表情有点僵住了。他都不用继续听就可以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不过‘同学们’…那种人也算是同学吗?

    但是想到绪方梨枝入学一天,其实自己和硝子他们对她做的事情,起码给她留下的印象也和那些人没两样,甚至悟是真的杀了她一次,就连之前她遭受校园暴力都没人做的这么过分呢!他就无话可说了。

    “大多数的猫在那个时候死掉了。嗯,被一只一只摔死在她面前的。但是还剩下一只,最后的一只,那个时候它正好不在,后来绪方梨枝也刻意绕开了那段区域,不希望同学们发现她还有‘朋友’。”

    “然后。”

    夜蛾正道看着夏油杰,他不再说话了,夏油杰想起来之前老师说车轮下面有猫毛。

    那些人甚至调了监控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后那个司机喝醉酒碾过去,她最后一个朋友也不见了?”

    “…难怪啊。”

    之前夏油杰还说‘为了一只猫?’。但是现在他完全理解为什么咒术界也好政/府也好都那么小题大作了。那肯定是绪方梨枝完全疯掉的节点。她在这个世界上终于什么都没有了。

    不,倒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他很恍惚的想。

    在完全失去一切,甚至自己都被闯入家中的歹徒杀死一次之后,复活的少女召唤了怪物。

    那是她的孩子,她的兵器,她复仇的手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夏油杰说,他的声音比他想象中要艰涩很多,而且他每说一个字都真的感觉好像喉咙那里有小石头,很疼很干涩。

    他又想起绪方梨枝在讲台上面对他的样子,那女孩特别神经质,别人随意一句话随意一个视线就能让她进入防备状态。

    夏油杰之前因此觉得她小题大做觉得她是个危险分子,但是现在他…他不仅仅是理解了她为什么会这么草木皆兵(在她原来的世界里,的确是世界上的每一部分都对她抱有敌意,她得很努力才能活下去),而且也感到后悔——他到底让她多害怕?

    她那个时候因为他是不是又想起来了过去的事?

    她的心至今为止还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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