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炎黄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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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玉话音一落,因为谢必安不答话的缘故,所以向来说话不怎么过大脑的她,也有时间细细咀嚼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

    她想了想李承泽,嗯,一个正正经经的公子,又想了想自家小姐平时那副德行,有些尴尬的说:“好吧,应该担心的是你,你家殿下和我家小姐在一起就最危险。”

    谢必安早就知道这何洲分明就是冲着他家殿下来的,因此瞬间就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他无比自然地联想到当初何洲说过的那些,什么要给他家殿下做母妃的话。

    他抽着眼角看了眼小玉,内心疯狂大喊: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喊完,简直是心力交瘁,深深担忧了一番李承泽之后,更不想说话了。

    被自己忠心的下属担忧着的李承泽正坐在柳林中的凉亭里,他靠在凉亭里的栏杆上伸长了腿,歪着头看何洲给他揉肩膀,给她讲他过去的故事。

    他不曾按照时间顺序诉说,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很多惆怅、叹息和故作平静在亭中凝聚。

    何洲没说话,静静地听着,无声之中给了李承泽莫大的鼓励。

    这神情,给他安慰又放大了他的委屈,他说的毫无逻辑,语无伦次,几欲哽咽。

    说出来之后,李承泽看着何洲的侧脸,觉得心中好受多了。

    他喜欢世外桃源,这里的每一朵花,每一棵树,都让他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

    他是值得被爱的。

    他握住何洲的手,轻轻给她捏着手上的关节,空气里漂浮着绵绵情意,被风裹挟着散的更远了。

    何洲笑着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看着亭边的千纸鹤和亭外的柳枝被风吹起,在空中飘出同样的弧度。

    感觉到何洲摸着他衣襟的手没了动作,李承泽垂首看着何洲头顶的墨发,握住了放在他胸膛上的手。

    何洲立即反握住了她的手,抬起头来笑看着他。

    李承泽看着她的笑脸,满心愉悦,笑道:“你呀~”目光中带上了疑问道:“累了?”

    感受到来自心上人的关心,何洲心甜如蜜,道:“不累~和你在一起,怎么会累呢?我很高兴啊,你看不出来吗?”

    她说完又笑:“你累了?我扶你去休息会儿吧。”

    他离开了李承泽的怀抱,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衣摆,嗔怪地说:“你压到我裙子了。”

    李承泽顺着她的话慵懒地曲起了腿,神情像一只小猫,何洲看得发了笑。她站起身来理了理裙子,握住李承泽的手将人拉了起来。

    两人并肩慢慢往莲湖边走,上了船,何洲看着李承泽唱起了《关雎》。

    李承泽想起第一次听这首歌时,他还在想不知道他心中思慕之人会是谁,没想到、会是他自己。

    他偏过头去避开她的眼神,看着船边涟漪远去,无声地笑起来。

    还没走到门边,何洲就听见小玉一个人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再说什么。

    门一打开,小玉停了话头,把心思都放在了何洲身上,许是这次说话说得舒坦了,她笑嘻嘻的给何洲见了礼。

    谢必安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清静了,他从来没见话过这么多、这么能说的人。

    刚开始他是不想说,可等说到他不认同的地方,他想反驳的时候,他发现已经晚了,他根本插不上嘴。

    小玉一个人能说好几个人的话,还学得活灵活现,而且言语之大胆、话题之跳跃,也是令他眼界大开。

    她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想,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下?只是如今这空气里突然一安静吧,他倒不知为何生出些许失落来。

    还没等他明晰心里那点陌生的失落感,他先本能的把视线放在李承泽身上。

    他家殿下眼圈微红,……嘴也发红,再加上他揽着何洲的肩撑着身体,行步之间流露出来的腰酸腿软的感觉。

    小玉说的那句,你家殿下和我家小姐在一起才最危险的话,不停地飘过他的大脑。

    他不自觉地叫了一声“殿下?”

    小玉看着那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连忙在谢必安眼前一挥手,制止道:“叫什么?有没有眼力见?你家殿下那儿,那就是天塌了,还有我家小姐在呢,你插什么嘴?”

    小玉自觉和谢必安“聊”了这么半天,再说以后她家小姐迟早是要嫁过去的,大家早晚都是自己人。

    既然都是自己人,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传授经验给谢必安。

    她对着谢必安说着自己的心得,“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要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人家自己会说的。我告诉你,打扰别人处对象会一辈子单身的。”

    虽然有那么一两个词没有听明白,但谢必安根据字面意思,也大概猜到了小玉的意思,看着李承泽和何洲身影消失的地方,第一次有了自己是个外人的感觉。

    吾家有主兮初长成,养在那个深宫兮人未识。

    天生丽质兮难自弃,一朝被个女流氓拿下兮。

    凄凄~惨惨戚戚!唉!

    并不知谢必安心中所想的李承泽躺在床上,看着坐在床边双手握拳撑着下巴的何洲,往里挪了挪,意思很明显。

    何洲笑着摇摇头,道:“你睡吧,我看着你睡,这样你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我了。”

    李承泽深深地看着何洲,微笑着闭上了双眼,他感觉到何洲在他额上落了一给吻,说了一句午安,继而拉起他的手,又给他掖了掖被子,轻轻哼着一支没有词的很舒缓的小调。

    他以为,被这样陌生的温柔包裹着,他也许不会睡着,可是不知道这曲调循环第几次的时候,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何洲慢慢停了歌声,小心地窝在他身侧,闻到独属于他的气息,她的睫毛闪了闪,最终合上了眼睛。

    感觉到幸福的,又岂止他一人?

    承泽,愿你我之情,至死不休。

    太阳过了这一天最热的时候,床幔上的光淡了许多,许是腿上疼得厉害,李承泽意识还未回笼,便不自觉地嘶了一声。

    何洲不曾睡着,听到声音立刻坐了起来,腾出右手覆在他眼睛上。

    李承泽被这么一捂,完全清醒了,他喉间溢出一丝轻笑。眼前的手突然离开了,紧接着何洲向前一探身,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她的语气中有一种近乎天真的纯碎的快乐,“怎么样?是不是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我啦?”

    李承泽便反驳道:“明明是先看见了你的手。”

    何洲捧着脸,学着他的声音,故意压低了嗓音道:“撒谎!”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奶凶奶凶的。

    李承泽心中发笑,面上仍是正直的表情,等待着她的下文。

    她斜斜地睨着他,美眸中满是怀疑,再次将手放在他眼睛上,“离得这么近,你应该什么都看不见才对啊。”

    李承泽忽然变得幼稚起来,他寸步不让地争辩道:“那你手离开的时候,我不就看见了吗?”

    这么说,好像还挺有道理,何洲被李承泽一下子给带到了他的思路上,半响才反驳道:“看到了我的手,四舍五入,那不就是看见我了吗?”

    李承泽一听,好奇地问道:“四舍五入是什么意思?”

    何洲噎住了,这种小学时候学的东西,她只懂得运用,至于为什么,在她看来,那是数学家该考虑的事。

    她不知道该怎么给李承泽解释,四舍五入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基本等同于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

    她想,如果她问老师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老师大概会说,没有为什么,你记住就得了。

    她抿着嘴想了半天,也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解释,好在功夫不负苦心人,在她拧巴了半天之后,终于让她想到一个笨办法。

    她想到主意,轻松了许多,一拍李承泽的手,笑容有些得意地说“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四舍五入。”

    说完,欢快地小跑出房间,等她拿来纸笔,李承泽已经洗漱过了。

    两个人围在圆桌边上,李承泽看着何洲因为他随口一问,就专门跑去拿纸笔,认认真真地列出一个样子奇怪的算式,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他喜欢这种被纵容被认真对待的感觉。

    何洲用一个简单的算术题让李承泽明白了什么叫四舍五入,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李承泽得寸进尺,指着纸上除法算式的“厂”字形符号,问道:“这是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写?它是什么意思?”

    何洲眼睛一转,扑进李承泽怀里,抱着他的腰假哭道:“求你了,你饶了我吧,这样下去,我肯定会老得特别快的。”

    说完,她郑重地变了脸色,捧住李承泽的脸,“看好了啊。”

    何洲在纸上从零写到十,又默写了九九乘法表。

    她揽住李承泽的肩膀,先让他认了一遍阿拉伯数字,再教他乘除法。

    学完两位数乘一位数之后,何洲睁大眼睛,赞叹道:“你可以啊,来来来,再来。”

    很快,李承泽领悟了两位数乘两位数,何洲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李承泽,你好了不得呀你,我改天再教你别的。”

    李承泽看着纸上一张张算术题,疑惑道:“这是什么字?你们夫子还教这个?”

    何洲略一沉吟,为了让整件事情更利于理解,她反问:“承泽,如果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儿,还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比如北齐,你怎么看?”

    李承泽觉得这件事有点匪夷所思,但见何洲神情认真,他想了想,问道:“你是在说你自己?你原先是哪里人?”

    何洲一笑道:“炎黄子孙,龙的传人。”

    这句话让本就不甚明白的李承泽更加糊涂了,他皱着眉头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何洲回答:“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们国家叫华国。”

    她看了眼一脸懵的李承泽,道:“我知道这件事情吧,它有点难理解,但是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何洲拿起桌上的纸解释道:“这个吧,叫数学,这个数字呢,叫阿拉伯数字。”

    “我们那里的孩子,无论男女,三岁上幼儿园,六岁上小学,十二上初中,十五上高中,到了高中,分文理科和艺术生。”

    她一拍自己,笑道:“我就是艺术生,学古筝的,但是还要学文化课。然后十八上大学,二十二毕业,如果你成绩好,还能考研究生,博士,博士后。”

    她倚在桌子上,问:“你信了么?”

    李承泽抿着唇郑重地点了点头,才道:“那可真是个好地方。”说完,带着些疑惑问道:“那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何洲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忽然神情低落,靠在李承泽肩上道:“也不知道我家人怎么样了?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孩子。”

    李承泽伸手抱住了她,心揪在一起,不敢想她是怎么过来的。他把脸贴在她头顶,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什么话都是多余。

    何洲感觉到他的沉默,离开了他的怀抱,又高兴起来,骄傲地说:“我跟你讲我家里人都特别厉害。”

    李承泽含笑点点头,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等着她的下文。

    何洲握着他的手,像是在心里思索过无数遍一样,熟练地说:“我奶奶和我外婆都是唱黄梅戏的,我爷爷是吹埙的,国家级,我外公我妈都是弹古筝的,我爸是弹钢琴的。”

    “我跟我爷爷学吹埙,跟我妈学弹琴,我自己学唱歌。其实我奶奶和我外婆都想让我学戏来着,我爸还想让我学钢琴,但是我不喜欢,她们拗不过我,就算了。”

    李承泽忽而生出些羡慕来,脸上不免带出些情绪,“你家人对你可真好。”

    何洲有些自悔,便弥补道:“也有不好的父母,这都是我运气好。”

    见李承泽仍然情绪不佳,她略一思索,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笑道:“我倒是会唱一段黄梅戏,我唱给你听?”

    李承泽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笑着点头。

    又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何洲经历了这么多,流落此地,受了这么多苦,他反而还要她来安慰他。

    只是,他实在拒绝不了他的好,也很想听她家的事,想知道她那个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像何洲这样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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