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烈火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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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仁独自一人在阳山医馆,医馆内的药童都被他打发了。

    他独自坐在医馆最中央,脚搭在桌子上,闭着眼睛左手打着节拍,这个动作很何洲。

    良久,他停下动作睁开眼睛,把脚从桌子上拿下来,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他看着窗上木头的纹理,伸手推开了窗,夕阳西斜,天边的云彩好像正被火烧着,红彤彤的,又发着金光。

    他面上带着淡淡的陶醉的笑容,欣赏着美景。很快,他轻轻笑着,转过身又走回桌边,将桌上的酒一坛一坛,细细泼洒在医馆各处。

    酒香浓烈的有些熏人,他好似毫无知觉一般,浑不在意,在这满室酒香中喝了一坛酒,等酒气上了脸,这才收拾表情出了门。

    他没受什么阻拦,就进了恪王府。

    他面上原先做出来的高兴的表情全部故意在李承泽面前收住,先发制人,拖着瘸腿,步伐因激动而踉跄。他揪着狠狠地质问道:“说好了我帮你下药,你为什么没来?!”

    李承泽不愿说自己被何洲打晕的事,他沉默着。

    周仁加紧了力道:“你为什么不来?难道你要她死吗?”他放开手,闭了闭眼:“还有她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你……”

    他放开了手,深深地呼吸着:“你死就罢了,她凭什么死?就为和你在一起这短短数月,赔上性命?”他蹙眉,声线发抖:“你疯了?!”

    李承泽仍是沉默,就为这数月时光,何洲赔上了性命,他有什么可说的?所有的言语都苍白脆弱。

    还有孩子,他和阿洲的孩子。

    周仁见他仍旧沉默着,不发一言,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忽然暴怒:“你别太自私了!你凭什么拉上她一起死?!”

    他揪着李承泽的衣襟,李承泽狠狠推开了他,两人都倒在地上。

    周仁全无仪态,拖着腿爬到李承泽身边,手肘压住了他的胸膛,他噌的一声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疯疯癫癫地说:“只要你死了,陛下就不会对她下死手……”

    他嘴里不断地喃喃着“只要你死了”这句话。

    李承泽忽然苦笑,他不怕死了,如果他死,可以换她生,他有什么可犹豫的呢?“你想的太简单了,没有人会留着乱臣贼子的血脉。”

    两人离得太近,李承泽闻到周仁身上呛人的酒味。周仁神情神经癫狂,瘸着腿,满眼血丝,胡子拉碴,哪还有初见时清新自然的风采?

    周仁眼神阴狠,大声却像蛊惑一般道:“她有身孕不过一月有余,吃点药完全掩饰的住。她愿意和你一起死,但要是你先死了,她难道还会执着于为你殉情吗?!”

    “她有什么坎过不去?有什么人放不下?她要是想不开,当初她家人被满门抄斩之时,她就该死了。”

    “只要你死了,她就能带着孩子好好活着。”他说着神情怪异地哭了起来,极软弱的,“我只要她活着,我只要她活着就好。”

    李承泽听到此处,不得不承认,周仁比他更了解何洲。

    何洲愿意和他死是一回事,愿意为他殉情又是另一回事。周仁说的没错,只要他死了,只要陛下不知道阿洲还有身孕,她和他们的孩子,或许就能活下来。

    他言语中甚至带上了祈求,“陛下怎么会放她走?如果她不走,她的孩子就活不下来,那她一个人该怎么办?”他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迷药迷不倒何洲,劝她她肯定不走。况且就这样走了,陛下怎么会放过她?她又怎么能躲躲藏藏一辈子?

    周仁似乎就在等这一句,立刻接道:“你以为我为什么找你?我想了几日,只有一条路走。”

    他直视李承泽的双眼,匕首贴住了李承泽的喉管:“我先杀了你,再以留在宫中任职为代价,换她自由。”

    像是知道李承泽的顾虑,他又道:“如果他不答应,那么京都,我也不知道哪里的水,哪里的食物,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比如边关,就会忽然有毒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只要我不死,我就要庆国永无宁日。”

    大东山上,北齐、东夷损失惨重,如果周仁真的这么做,北齐、东夷都会是他的臂膀。

    周仁已经完全疯了。欺师灭祖、草菅人命、千古骂名、生死荣辱……,他都不在意了。

    脖颈上的匕首越贴越近,直至压出一线血痕,李承泽突然握住了他的手。周仁面色讽刺,幽幽道:“你怕了?”

    李承泽推开了他,站起身来,理理衣衫,“我要见她最后一面,再者,我要死,也不必你来动手。”

    周仁盯着他的眼睛,忽而笑了,这笑容中情绪难辨。他从袖中拿出两瓶药,这两瓶药在他手中一前一后,他道:“这两瓶都是毒药,前面这瓶,吃了,足够支撑你见她最后一面。”

    “待到疼痛无法忍受时,吃后面这瓶,给自己一个痛快,否则就会活活痛死。”

    李承泽听完,反而笑了,“你想的倒是周到。”

    他这是怕自己见到何洲会被发现,到那时,万一听她两句劝,又改了主意,可怎么好呢?

    毕竟那日给何洲下药,就被发现了。

    李承泽没犹豫,接过离他近的那瓶药,打开,将瓶中丸药吃尽。他神色平静地丢了药瓶,转身而去。

    他这一生,十二岁前,深宫无情,未尝多少亲情,但好歹也安安稳稳。

    从他十二岁那年起,那人便说他贤德兼备,将来做个亲王委屈了。

    十三岁,封他做郡王。

    十四岁的时候,就在宫外修了宅子,表面上是将他赶出宫去,实际上却是在给他自由结交群臣的机会。

    十五岁,让他入御书房旁听朝政之事,在他之前,只有太子才有这样的权力。

    没人会相信他毫无夺嫡之念,而太子,十三岁的时候就想杀他了。

    做儿子最难,就是在皇家。

    别家儿孙也挣,但输了,最多就是丢前程、丢家产、丢脸面,而他……丢的是命。

    这么多年,他自欺欺人、苦苦挣扎,所做的一切,皆为求生。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这样的人,挣扎数载,也会有从容赴死的一天,无喜无忧。

    如今,毒入五内,往昔岁月匆匆闪过,一切都如梦幻泡影,不值一提。

    只剩下阿洲,她信他、爱他,他们是夫妻,亦是知己。

    她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光彩,唯一的温暖。

    阿洲啊阿洲,你让我知道,什么叫幸福。我亦愿你,余生纵无我,亦平安喜乐。

    愿你从此,岁月不侵,寒暑不扰;再遇良人,百岁无忧。

    阿洲,要幸福……

    周仁隐匿在暗处,面带淡淡喜悦,看着李承泽神色留恋不舍关门离去。他掐着时间,等待到最合适的时机,收敛笑意推门而入。

    何洲神色平静,坐在妆台边,长发挽起一半,其余轻轻披散,夜色朦胧之中,更添美丽。

    他面露痛悔之意:“早知今日,当初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走。”

    没想到在自己房里还能看到他,何洲吃了一惊,继而猝然起身,叫了一声:“承泽。”

    周仁适时的将面色变作愤怒:“他买了上好的毒药。”他顿了顿道:“他不要你了,你到底……”

    何洲没等周仁把话说完,甚至顾不得在他面前维持仪态,难以置信,大惊失色,匆匆而去。

    这一切,都在周仁的意料之中,他独自一人,缓缓踱步,慢悠悠地走回了阳山医馆。

    他拿起桌上最后一坛酒,一手高举酒坛痛饮,另一手从身上摸出火折子,大拇指挑开了火折子上的木盖,火折子被抛向空中。

    烈火熊熊而起,他正在喝的那坛酒,被他劈头盖脸直直浇下……

    那边何洲已经找到了李承泽,他蹲在软榻上,正要吃面前的葡萄。

    葡萄上果然擦了毒。两人相顾无言,无话可说。

    半响,李承泽听见何洲问了一句:“你不要我了?”她的语气神态都有一种近乎纯碎的天真。他心一颤,嘴唇翕动,无言无语。

    索性,她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了。她在他面前站起身来,转身而去,广袖长裙在空中转出极美的形状。

    他看着她隐没在无边夜色里。她的身影消失了,他才注意到,今天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天是一种泛着蓝的灰蒙蒙的颜色。

    他忽然就流了泪,何洲这一生三次与亲人分别,何其残忍。他原本是不打算让她看见的……

    李承泽痛彻心扉,将面前用来了结自己、加速死亡的葡萄端起狠狠摔在墙上,盘盏四分五裂,葡萄滚了一地。让他痛死好了。

    他静静地等待着毒发,可是良久,他毫无感觉,没有半点毒发的迹象。电光石火间,他想通了一切。

    周仁给他的,根本不是毒。

    夜色之中,李承泽疾奔回房,门被他粗暴地推开。他在房内寻找着,何洲坐在妆台边,头枕着手臂,血从桌面顺着桌腿流了一地。

    地面上,静静地躺着那根染着血的羊脂白玉簪子。

    因为怕伤到她,他当初特意选了一根不那么尖利的,结果她的皓腕因为这跟簪子的不锋利,白白多挨了好几下。

    数道伤痕缠在一处,皮开肉绽,她才收手。

    李承泽慌了手脚,在他面前蹲下身来撕扯着自己的衣裳,华贵的锦袍质量好的出奇,怎么也撕不开。

    他又去撕她的衣摆,慌忙裹着她的手腕,一面嘶声大喊:“叫太医、叫太医!”

    庆帝第二天便进了京都城,他离开京都之后,城内都发生过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途中,经过恪王府,他咳嗽一声,驾车的候公公立即会意,招呼前后护卫铁骑、仪仗队伍停下脚步。

    庆帝下了马车,恪王府的下人连忙跑进去通传。庆帝并不等李承泽出来迎接他,他跟着恪王府的下人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走了进去。

    李承泽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庆帝倒有些奇怪了。李承泽既不自裁,那就是不想死,既然不想死,为何又是这般姿态?

    眼前的情状给了他答案。

    李承泽不是不想死,是顾不上他。他坐在床榻边握着何洲的手,何洲面色惨白如纸,无半点血色,呼吸浅淡,若有若无。

    李承泽听得陛下驾到四字,恍然从无边思绪中醒来,抬眼淡淡地扫了庆帝一眼,眼神中只有无边的平静。

    他不行礼,也不说话,看完这一眼,又愣愣地转过头去看着何洲,好像房中没有庆帝这个人似的。

    他唯一的心愿,就是等何洲醒来,告诉她,他并没有不要她。

    至于庆帝,那是谁啊?

    庆帝被李承泽这一眼凉到,他觉得自己就不应该来,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枉他还想给他一次机会,听他辩白认错。

    庆帝回宫后,下了道旨意,将恪王废为庶人,圈禁在恪王府,无诏不得出。

    他自认仁至义尽。

    候公公传旨时,李承泽面露不悦,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候公公不敢噤声,小声读完了旨意,也知道李承泽不打算过来接旨,就将圣旨放在妆台上,悄悄退了出去。

    皇宫里那人听完后,没露什么情绪,不惊讶也不生气。人要是连死都不怕了,还会怕所谓的权力吗?

    数日后,何洲悠悠转醒,被阳光照的闭上眼又偏过头去。李承泽见此,连忙挡在她面前遮住了阳光。

    他握着他的手,喜极而泣。眼泪流出干涩的眼眶。

    他小心翼翼絮絮叨叨地解释着,他开了头,何洲立即发散混沌的思维,还原事情真相。

    她认识的药其实并不多,但是,何以粥里、葡萄里的药恰好她都认识?

    为什么周仁要让李承泽自以为已经中毒?

    她都明白了。

    周仁知道比起死,她更怕别离。所以他要让她也尝尝被心爱的人抛弃的滋味,让她万念俱灰,自寻死路。他要让三个人都痛彻心扉。

    她偏不如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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