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借虚喻实

    现在呢，旭凤气不气她不知道，但是她很气，越想越觉得不公平，难道他火神殿下就这般得天独厚不成？她啪的一声将手掌合起来，书简一撞发出不小的声响。

    唐柔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润玉就在身边，并没有生硬地收敛面色，顺着表情就说：“这本有点难。”

    润玉情知绝非如此，却并不拆穿，伸过手来示意唐柔将书简给他，温言问道：“哪里难？”

    是一本禁|书,润玉仔细研读过，才对唐柔讲解起来。

    这日，润玉走到璇玑宫外，低头略想了一会，进去拿了些月下仙人从前强塞给他的话本子，往唐柔的住处去了。

    那日锦觅仙子赞他尾巴好看，令他心中大石稍稍落地。

    锦觅与唐柔交好，有没有可能她们会有想同的看法？还有红绡仙子，看起来对龙也很感兴趣。

    唐柔正在给魇兽画眉，见他进来，也没见外，让他自己坐下就低头继续魇兽画眉。

    魇兽眼巴巴瞅着润玉，喉咙里含混不清的吱吱叫着。唐柔手捏着眉笔，靠在妆台上直笑：这魇兽，每回向润玉求救，润玉都不帮忙，就这样它还不死心，回回都要求救走一下流程。

    等唐柔玩够了放开手，魇兽嗖的一声就跑没影了，真好像背后有人要吃它一样。唐柔将眉笔搁在妆台上，见润玉放好了棋盘正在看一本书，想是经书法术，再不然就是禁|书之流，也没往心里去。

    她站起身来走上前去，落座前，扫到书上零星的字句，“只说那杜家小姐，生得天仙模样，风流文雅，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年方二八……”她料想底下该是尚未婚配，凑过去仔细一瞧，果然一字不差。

    遂笑道：“润玉，你怎么还看起这些才子佳人了？”

    润玉苦笑一声：“叔父给的，说是让我仔细研读。”一挥手，桌上又出现三本，他说：“这书风格各异，故事跌宕，情真意切，有些地方颇有些警人之处。”

    唐柔什么样的小说没看过？也只当是消遣，无可无不可的随手翻开，只看看开头、中间和结尾，搞清楚故事背景、人物设定、矛盾冲突以及结尾如何也就算看完了。

    又伸手示意润玉将手上那本递来。润玉依言。

    都是一样的套路，跌宕起伏？狗血还差不多！每一段感情都“轰轰烈烈”，“感天动地”。

    唐柔合上书，叹息道：“这天界什么都好，就是文娱活动太少了。这也叫情真意切？你们啊，平日里只知道修炼，追求什么四大皆空，一个个磨的跟要出家似的，连情真不真都看不出来了。”

    润玉只是想看看她对这些事的态度，找找线索，再对应一下现实，虽不十分准，但闲着也是闲着，与其什么也不做，看着他们离得越来越近，倒不如多探探她的想法，以便随机应变。

    他面作不解之状，问：“这故事有何不妥？”

    “哪里都不妥。”唐柔倒了杯茶递过去，润玉忙接过对她一笑。

    她又给自己倒上杯茶，说：“先说你手上这本。李公子的母亲，说是恶婆婆都是客气的，这李公子又极‘孝顺’，母亲和杜小姐一有矛盾，他只会和稀泥，杜小姐又家道中落，未来，罢！这还谈什么未来？”

    她说完泯了口茶，见润玉怔怔的，以为他没听透，又拿起一本：“再说这本，这赵公子根本就不应该娶妻。”

    润玉回过神来，温言问道：“这又是何故？”

    唐柔缓缓道：“你看啊，这赵公子母亲偏爱幼弟，他若娶个高门女子，她母亲心内不平，日日搅家，天长日久，谁受得了？娶个小户的，这……，等着送双杀吗？”

    顿了三五息，继续道：“赵公子上斗不过母亲，下护不住妻子，他又心软，如何能不自责愧疚？他妻子见他如此，又如何能不伤心难过？”

    “成亲嘛，不就是因二人情投意合，想和对方幸福安稳的生活在一起吗？若是日子真过成这样，夫妻二人相对泣血，落得两处伤怀，又是何必呢？”

    唐柔将这四个故事的不妥之处一一解过，又说：“都是人物塑造得不好，你看看这些人物，全无可取之处，崩得一塌糊涂。李公子的母亲完全就是坏人长老了，杜小姐给割血做药她居然就感动了！”

    润玉倒觉得这一回写得尤其出彩，杜小姐含泪诉情，李母幡然悔悟，二人相拥而泣、尽释前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有何不妥？他自然发问：“那依你之见，这李公子的母亲应当如何反应才……不崩？”

    唐柔合上书递过去：“人的品性是一贯的，非历刻骨铭心之事不能改变。这样的人，杜小姐便是把命搭上，她也只会觉得理所应当。没有锋芒的善良与懦弱无异，只会被人弃如敝履、随意伤害。”

    润玉将书理好，收起，笑言：“你说的不无道理。如此说来，这些书的确是全无可取之处？”

    “简直是不堪入目。这都能大团圆？只能说这世上智熄的人太多了。”忽然想起润玉说这书是他叔父送的，心里一僵，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借着喝茶想了一会，说：“倒也有一个可取之处。”

    说完，往棋盘上落了一子。

    润玉紧随其后，也落下一子，笑问：“不知是何处？”

    唐柔说：“这赵公子的母亲如此苛待于他，这样的设定，一般都会说不是亲母之类，但是这本就很大胆，敢于直面人性的黑暗，这是相当大的优点了，只这一点，便强过其他许多。”

    母子情分，对润玉来说，是相当陌生且遥远的事了，他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我应当谢你点拨之谊，叫我豁然开朗，一时间明白许多。”

    “你这人哪都好，就是太客气。”唐柔抿唇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清了清嗓子，也客气道：“夜神殿下客气，有幸为夜神剖书，是小仙的福气。”

    润玉也跟着笑。回了璇玑宫，润玉将书都放在书案上，细细看着，将唐柔所言不妥的原因对照情节又过了一遍。

    电光石火之间，他忽然惊醒：这书上李公子岂不就是旭凤，而赵公子可不正是他吗！

    那么在唐柔心里，他们两个，一个是“何谈未来”，一个是“不该娶妻”？

    润玉一时愣住了，他以为最坏的结果就是唐柔喜欢旭凤，不喜欢他，没想到是这样，她谁也不喜欢，而且是很理智的、知道没好结果的不喜欢。

    他一时又想，感情这种事是无法控制的，完全没有道理可讲，也不是权衡过利弊觉得不合适就不会生出来的。就像他，明知道没什么可能，如今不还是越陷越深吗？可见人也不是完全被理智掌控的。

    一时又很煎熬，她连旭凤那样的条件都觉得不合适，更别说他了。她推演的未来又那么合情合理，叫人怎么才能忽视、不多想

    他觉得天后会针对唐柔，又觉得比起水神长女，天后应该会很高兴他娶的是她……

    润玉拿着书怔怔地思索着，忽然觉得自己自作多情：眼下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倒是先担心起天后和她的关系来了。

    那边栖梧宫，锦觅误食朱雀卵被旭凤带去救治，月下仙人看热闹不嫌场子大，巴不得大家都忙起来，知道有旭凤在，锦觅定然无事，遂放心地跑去省经阁喊唐柔。

    唐柔先听月下仙人一番念唱作打，什么他女儿被劫去抵债了巴拉巴拉，待听到锦觅出事以后，心中着实无语，这要是着火了喊月下仙人去报信，等叫来了人，早就不可收拾了。

    她一听到关键信息，招呼也不打，就一旋身原地消失了。月下仙人收起不存在的眼泪，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道：“这小女娃看着端庄，倒和我家凤娃一样，热心肠讲义气，火急火燎的。”

    自语完毕，也闪身跟了上来。

    一进栖梧宫的门，就见旭凤在为锦觅疗伤，她也上前帮忙，很快将锦觅救下。

    锦觅刚刚经历大劫，死里逃生，就叭叭叭反驳旭凤：“人家是葡萄嘛，人家生在土里，人家不是生在水里，人家以为朱雀是猪的亲戚，没想到是火的亲戚。”

    眼看着旭凤一脸无语加懵逼，一看就是没接受锦觅的逆天逻辑。果然，旭凤听不懂锦觅说话，他们两个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和互相听不懂的人说话有多么心累，唐柔是知道的。

    她内心乐开了花，心心念念的名场面原来在这儿呢。

    锦觅说完又心痛起来：“现在倒好，我小半的灵力都没有了，我该怎么办啊？”她拉着唐柔的袖子，委屈巴巴：“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一样厉害啊？”

    唐柔坐在她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很阔绰拿出千年灵力，笑道：“喏，给你的，别难过了。”

    旭凤用怀疑的目光看了唐柔，她厉害？又看了眼锦觅，更疑惑了。他这么大个战神坐在这里，居然有人当着他的面夸别人厉害，果然是蛮荒小妖，没见识！

    他很希望能在唐柔面前被夸奖，可惜没有。又见唐柔随随便便拿出千年灵力给锦觅，开口道：“你不要被人夸两句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凡事要量力而行，不要勉强。”

    锦觅摆着手，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不要，我怎么能要你的灵力呢？”

    旭凤一笑，强调道：“人家不要。”见她不说话，觉得自己话说重了，想着有寰谛凤翎在，也没人能伤到她，想改口劝锦觅收下，又没好意思。

    左右无人说话给他台阶下，他只好站起来，说：“你看好她，别再让她乱吃东西了。愚蠢。”

    旭凤一走，唐柔仍要给锦觅千年灵力，就为看到了旭凤被绕得懵。锦觅推辞不过便收下了，兴冲冲的马上就要起来她做鲜花饼，等了听走了，才吐槽道：“都怪那只鸟，什么都不让我带，不然还能给你我亲手酿香蜜呢。”

    唐柔拉住了锦觅，让伤员下厨她实在于心不忍，转而夸她的香蜜效果好。

    锦觅听了很得意，拍着胸脯又将那香蜜夸了一遍，说完拿着灵力又失落道：“为什么我总是没有长进啊？”一拍脑袋,苦恼地说：“我怎么这么笨啊？”

    天资这种事强求不来，唐柔无从安慰，便岔开话题，劝锦觅先将这些灵力化为己用，又陪她说话消遣，天色将暗方才离去。

    近来天界征兵，旭凤忙得很，锦觅跟着他去见世面，唐柔倒是轻松了。见锦觅和旭凤一直相安无事，渐渐也放下心来。

    这日，锦觅突然抱着一个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的布包欢快跑来。她收了唐柔千年灵力，便想着投桃报李，最近天上端午节，也包了什么灵力粽子，据说还有一个有五百年灵力的大王粽。

    锦觅悄咪咪摸了一些来，将唐柔手中的书拿下来，拉着她坐到桌边，数了数，二十个，正好是个双数：“快来，我们一人一半，看谁吃到大王粽。”

    唐柔扫了一眼桌上的粽子，笃定道：“大王粽肯定不在这里。”

    锦觅疑惑道：“你怎么知道？哎，快吃，你不吃怎么知道是不是。”她拿起一个粽子，仔细看看，又闻了闻：“这有多少灵力，又看不出来，也闻不出来。”

    “我们不知道大王粽是哪个，难道包粽子的还不知道吗？最后肯定拿去给上面的人了。”

    锦觅抬头看看天花板，不明所以：“上面哪有人啊？”

    唐柔用手指指节轻轻敲了一下脑门，解释道：“不是头上，是职位的上面。”

    锦觅这才恍然大悟：“你说那只鸟啊。”又不肯接受现实，道：“我不信，肯定有。”

    二十个粽子吃下去，估计得吃到吐，唐柔怕她撑坏了，就说：“我们去璇玑宫和润玉一起吃吧，人多热闹。”

    锦觅连声答应着，两人一同去了璇玑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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