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3 章 云天明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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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体母星消失，但是三体舰队仍在，他们于人类而言，仍然是不可预测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绝大多数人认为三体世界是毁灭于宇宙中更强更莫测的力量，所以，他们坚信，与三体母星相距如此之近的地球的位置已经暴露在宇宙中。
因此，地球仍处于防御状态。
吴泠没有任何理由去揭露真相。
人心复杂，为了避免罗辑走上“青铜时代号”的老路，吴泠连孩子都没有看过，就联系了托马斯·维德，然后和罗辑一起为了阶梯计划进入冬眠。
吴泠认为，人类需要冷静期。
冬眠期间，吴泠被唤醒过一次。
云天明送给她的那颗星星，被证实并不是一颗裸星，它还有两颗行星，其中一颗被证实是与地球十分相似的类地行星。
随着技术发展，三百光年内的恒星已不再只有象征意义。
吴泠几乎喜极而泣，她终于有了阶梯计划之外的更安稳、更能令她安心的筹码。
她出让了星星的使用权，得到了一笔巨额财产。
为了增加她手上的筹码，吴泠聘用行星发现人用这笔钱成立公司来运作。当艾AA问她公司用来做什么的时候，她想了想，在纸上写：做什么能帮上未来的人类呢？
艾AA被吴泠的深沉和平静感染，比平时收敛很多，但言语中仍有一丝欢快，她回答说：“飞船啊。”
吴泠就写：那就研究飞船。
与艾AA分别后，吴泠又进入冬眠，她希望阶梯计划可以成功，希望云天明可以撑到与她相见，好让她可以亲口对他说一句谢谢，如果那时她能够说话的话。
她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运，遇见这两个男人。
二二七四年，吴泠从冬眠中醒来，因为云天明要见她，为此，有最好的医生治好了她的失语症。
她见到了另一个联络员程心，那是一个闪烁着温柔光辉的女人。程心已经向所有人解释过阶梯计划。
这么多年来，人类一直在探索各种办法以期能躲过那不知何时会来临的打击，而云天明就在这关键时刻给人类带来了希望。
出发之前，在一个并不显眼的时刻，吴泠申请苏醒罗辑和孩子，然后进入太空中的拉格朗日点，这样，等她回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他们了，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笑，继而努力克服不适感。
来之前，在参谋长已经向她说明一切，比如会面室内各有含义的等，绿灯表示正常，黄灯为警告，红灯亮则代表三秒后室内的一切都会消失，并且，绿灯可能直接跳到红灯等等。
吴泠收回思绪，她抬眼望去，看到了太空中的日出，浩瀚和壮阔淹没了她。
她第一次觉得，曾经令她纠结忐忑的事情是多么渺小，甚至地球、太阳系都是那么渺小，在这宇宙中，它们只是尘埃一般的存在。
想着罗辑和孩子，吴泠才不那么忐忑，五个小时后，她到达拉格朗日点，十分钟后，她第一次见到了云天明。
他含着微笑，温柔而喜悦，身后是大块麦田，黑色的土壤，颗粒的晶面反射着阳光，天空是一大团纷乱的管道。
吴泠把她看到的记下来，然后轻轻地问：“你过得好吗？”
绿灯亮起。
云天明微笑着，“我很好。”他拔下一穗麦子，在手心搓了几下，然后吹去麦壳，把麦粒扔到嘴里，“我猜到你是女人，但是没想到你那么小，我第一次发信息给你的时候，你才十几岁吧，真不敢相信。”
说完这句，他们的目光汇聚到一起，第一次发消息以后没多久，他们就惊叹，对方简直就是这世上的另一个自己。
他们对视着，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情，原以为我们见面时会因被看穿而不适，然而这一刻，并没有，除了友情，我们的一切都已经和当初不同。
他们都知道自己对对方的重要性，也知道对方对自己的重要性，他们互相吸引又互相排斥，彼此欣赏又彼此敬佩，这是很奇妙的关系。
并且，今日一别，他们也许就不会再见了。
但吴泠知道，最重要的是，她能听出他话中的含义：他能知道她的过往，他能看到地球，通过智子。
她半是真诚半是试探，说：“我有孩子了，女儿，叫罗幸，我想，你可以做她的干爹。”想到孩子，她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那一定是个可爱的宝贝，我很荣幸。”云天明抛下手中剩余的麦子，笑容和煦而喜悦：“前不久心血来潮写了几个童话故事，现在正好送给我的干女儿。”
吴泠敏感的从他的眼睛中感觉到，他不是出于他们的关系才客套夸奖她的孩子，而是他亲眼看到过，这印证了她的猜想。
她说：“她会喜欢你的礼物的。”
“当然。”云天明的眼神中有自信溢出来，他面色舒朗，显出独属男人的阳光的成熟，“我的故事比当初写得好多了，所以我就出了一本选集，叫《地球的童话》，也收录了你的故事。”
他们的故事都是短篇，吴泠的文笔犀利凝练，云天明的想像天马行空，但综合比较，吴泠的更胜一筹。
所以，云天明的脸上露出一点得意，带着胜利的光彩说：“我的故事更受欢迎，我就说过，缺少什么，就渴望什么，你的故事太犀利了，孩子们不喜欢。”
吴泠意识到他说的是，三体人和她的文风一样，现实、犀利、冷酷。
云天明慢慢地说，好像在说：你好好听，我是不是进步了，比你的写得好，实际只是为了给她时间让她完整记下他说的每一个字。
他讲完了三个故事，停顿几秒，问：“怎么样，是不是好了很多？”
吴泠点点头：“比起从前，真的是大有进益了”说完，她的面容上便显示出一点不好意思和不服输的倔强，“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写过故事了，不过，这次过后，我会重新拿起笔。”
云天明却带着遗憾的语气说：“明明是我的故事……希望有一天我可以亲自讲故事给我的干女儿，如果她那时候还喜欢童话的话……最好是在高山流水上。”
她再次从他眼里看到了别样的真情实感，好像他真的希望可以见到她的女儿，而不止是说说而已。
显示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倒计时，现实会面的时间只剩下一分钟了。分别的时刻即将来临。
吴泠对这屏幕，笑起来：“认识你，是我的幸运，我很高兴。”
他看着她，认真地说：“这也是我想说的，从那一天起，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不再孤独了，觉得我不再游离于尘世之外了。”
“其实，我们都很幸运。”
倒计时归零，云天明的笑容消失了，一会儿，画面变回了最初的全反射镜面。
舱内的绿灯熄灭了，吴泠随之闭上了眼，她知道几光年外的三体第一舰队上，他们刚才的谈话正在接受审核，但她没有去管那些，而是静静加深记忆。
如果是从前的她，肯定无法在这样的压力下平稳心情、排除干扰。
不知道过了多久，超重出现，吴泠依旧没有睁眼，一遍遍回忆着刚才的一切。
她知道地球的坐标并未随着三体世界的消失而暴露，但是此刻，她应该尽责，给云天明的付出以及人类的期望一个交代，也尽量抹去罗辑曾手握两个文明未来这件事在人们心中的印象。
一阵震动过后，舱门打开，终端站港口的灯光透了进来。
见到迎接她的官员时，吴泠第一时间竖起右手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对方不要说话，她的脸上是与友人分别的不舍表情。
对方本来表情冷漠，要对吴泠说他们没想得到什么，以使三体人放松警惕来保证双方的安全，见此，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真的没有再说话。
直到进入一个狭小的房间，里面挤满的人，空气里有一种刺鼻的味道，像是硫黄味。
这次，不等吴泠有所动作，身边那位官员立刻做出噤声的动作，那些眼里含着激动和期待的人们都把目光汇聚到吴泠身上，一言不发，静静地等待着她的话。
吴泠言简意赅：“任何白纸，笔要黑红蓝三色，还有，笔墨纸砚。”说完，她走上前去，立刻有人让开位置让她坐下，没多久，纸笔就摆在了她面前。
在此期间，一声不闻，人们正要退出的时候，有人看见吴泠已经拿起笔刷刷刷写了起来，他拽住了身边人的衣袖，大家都听到了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此处所有人都很清楚，这里是智子屏蔽室，开关门的声音会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他们必须避免任何会对吴泠的思路造成影响的可能。
因为，去见云天明之前，吴泠提过一个要求，她不接受催眠。
所以，此刻，一个共识在所有人心中形成，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住动作，放轻呼吸，静静站在原地，等待着。
又是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不过吴泠全身心投入，她甚至没有感受到时间的流逝，等她放下笔揉眼睛的时候，她才听到突然增大的呼吸声，大家都在调整姿势。
吴泠发现有人在的时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吃的吗？”在她吃饭的时候，房间里的人换成了情报解读委员会成员。
她仿佛置身事外，看着纸张上的内容被一双双眼睛看过。
黑色笔忠实地记录下谈话内容，蓝色笔为她认为的潜台词，红色笔标出关键词，从云天明的语气神态和语气变化以及她的直觉中得出的关键词。
看过内容的人都惊叹，不会再有人比她更清晰明了敏锐了。
惊叹归惊叹，此刻没人认真纠结这些细枝末节，房间里依旧没有声音，吴泠吃完东西便拿起画笔把她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画下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想象力和创造力，拿起画笔的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也不是坏事。
吴泠没有画过人物，她在画云天明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画的不像，静态与动态之间隔着犹如天堑一般的距离，这种印象与笔下无法统一的割裂感让她非常不适。
她越是认真去画，便越是回忆方才她看到的身影、听到的故事。
落下笔的吴泠凝视着画久久不语，有人走到了她身边，但是见她显而易见的正陷入在沉思中，便只是静静看画，没有出声。
吴泠拿起画面向众人，平缓的询问声在房间内响起：“你们觉不觉得画上的人是静态的？”
画上的人当然是静态的，这是所有人的想法，但是，看着吴泠疲惫倦怠的憔悴面容，没有人把这句话说出来，包括“恶毒”的托马斯·维德。
漫长的几秒过后，知道自己没什么话语权的文学组出于礼貌和敬重最先出声，其中一位尽量自然地说：“夫人，它当然是静态的。”
吴泠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措辞不对，她很快接道：“不，不是静态，我是说，静得像是死的。”
在人类文明存亡之际，“死”这个字格外地引人注意，众人开始思索“死”、“画”之间的关系。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故事里的画，在大家还未进一步思索的时候，吴泠的手指摩挲着画纸，喃喃重复道：“把人画到画里，人就死了……把人画到画里，人就死了。”
电光石火间，她抬眼，与房间内另一位同样有所反应的人对视，她说：“立体到平面。”
对方显然更加专业，说：“三维到二维。”物理学家曹彬的声线有犹豫和颤抖，道：“降维打击？”人们面面相觑，眼睛里是同样的惊恐。
地球会变成一张画吗？
也许，整个太阳系都会变成画。
吴泠对故事更加熟悉，在云天明讲述的时候，她忙着记忆无暇顾及其他，现在，她脑海中最清晰的记忆是这一段：
“我的王，这是我的老师，空灵大画师。”
王子打量着画，点点头说：“你先把他画出来是明智的。”
“是的，我的王，以免他先把我画出来。”
这不就是黑暗森林法则里的猜疑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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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复杂，为了避免罗辑走上“青铜时代号”的老路，吴泠连孩子都没有看过，就联系了托马斯·维德，然后和罗辑一起为了阶梯计划进入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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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明送给她的那颗星星，被证实并不是一颗裸星，它还有两颗行星，其中一颗被证实是与地球十分相似的类地行星。
随着技术发展，三百光年内的恒星已不再只有象征意义。
吴泠几乎喜极而泣，她终于有了阶梯计划之外的更安稳、更能令她安心的筹码。
她出让了星星的使用权，得到了一笔巨额财产。
为了增加她手上的筹码，吴泠聘用行星发现人用这笔钱成立公司来运作。当艾AA问她公司用来做什么的时候，她想了想，在纸上写：做什么能帮上未来的人类呢？
艾AA被吴泠的深沉和平静感染，比平时收敛很多，但言语中仍有一丝欢快，她回答说：“飞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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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艾AA分别后，吴泠又进入冬眠，她希望阶梯计划可以成功，希望云天明可以撑到与她相见，好让她可以亲口对他说一句谢谢，如果那时她能够说话的话。
她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运，遇见这两个男人。
二二七四年，吴泠从冬眠中醒来，因为云天明要见她，为此，有最好的医生治好了她的失语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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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来，人类一直在探索各种办法以期能躲过那不知何时会来临的打击，而云天明就在这关键时刻给人类带来了希望。
出发之前，在一个并不显眼的时刻，吴泠申请苏醒罗辑和孩子，然后进入太空中的拉格朗日点，这样，等她回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他们了，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笑，继而努力克服不适感。
来之前，在参谋长已经向她说明一切，比如会面室内各有含义的等，绿灯表示正常，黄灯为警告，红灯亮则代表三秒后室内的一切都会消失，并且，绿灯可能直接跳到红灯等等。
吴泠收回思绪，她抬眼望去，看到了太空中的日出，浩瀚和壮阔淹没了她。
她第一次觉得，曾经令她纠结忐忑的事情是多么渺小，甚至地球、太阳系都是那么渺小，在这宇宙中，它们只是尘埃一般的存在。
想着罗辑和孩子，吴泠才不那么忐忑，五个小时后，她到达拉格朗日点，十分钟后，她第一次见到了云天明。
他含着微笑，温柔而喜悦，身后是大块麦田，黑色的土壤，颗粒的晶面反射着阳光，天空是一大团纷乱的管道。
吴泠把她看到的记下来，然后轻轻地问：“你过得好吗？”
绿灯亮起。
云天明微笑着，“我很好。”他拔下一穗麦子，在手心搓了几下，然后吹去麦壳，把麦粒扔到嘴里，“我猜到你是女人，但是没想到你那么小，我第一次发信息给你的时候，你才十几岁吧，真不敢相信。”
说完这句，他们的目光汇聚到一起，第一次发消息以后没多久，他们就惊叹，对方简直就是这世上的另一个自己。
他们对视着，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情，原以为我们见面时会因被看穿而不适，然而这一刻，并没有，除了友情，我们的一切都已经和当初不同。
他们都知道自己对对方的重要性，也知道对方对自己的重要性，他们互相吸引又互相排斥，彼此欣赏又彼此敬佩，这是很奇妙的关系。
并且，今日一别，他们也许就不会再见了。
但吴泠知道，最重要的是，她能听出他话中的含义：他能知道她的过往，他能看到地球，通过智子。
她半是真诚半是试探，说：“我有孩子了，女儿，叫罗幸，我想，你可以做她的干爹。”想到孩子，她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那一定是个可爱的宝贝，我很荣幸。”云天明抛下手中剩余的麦子，笑容和煦而喜悦：“前不久心血来潮写了几个童话故事，现在正好送给我的干女儿。”
吴泠敏感的从他的眼睛中感觉到，他不是出于他们的关系才客套夸奖她的孩子，而是他亲眼看到过，这印证了她的猜想。
她说：“她会喜欢你的礼物的。”
“当然。”云天明的眼神中有自信溢出来，他面色舒朗，显出独属男人的阳光的成熟，“我的故事比当初写得好多了，所以我就出了一本选集，叫《地球的童话》，也收录了你的故事。”
他们的故事都是短篇，吴泠的文笔犀利凝练，云天明的想像天马行空，但综合比较，吴泠的更胜一筹。
所以，云天明的脸上露出一点得意，带着胜利的光彩说：“我的故事更受欢迎，我就说过，缺少什么，就渴望什么，你的故事太犀利了，孩子们不喜欢。”
吴泠意识到他说的是，三体人和她的文风一样，现实、犀利、冷酷。
云天明慢慢地说，好像在说：你好好听，我是不是进步了，比你的写得好，实际只是为了给她时间让她完整记下他说的每一个字。
他讲完了三个故事，停顿几秒，问：“怎么样，是不是好了很多？”
吴泠点点头：“比起从前，真的是大有进益了”说完，她的面容上便显示出一点不好意思和不服输的倔强，“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写过故事了，不过，这次过后，我会重新拿起笔。”
云天明却带着遗憾的语气说：“明明是我的故事……希望有一天我可以亲自讲故事给我的干女儿，如果她那时候还喜欢童话的话……最好是在高山流水上。”
她再次从他眼里看到了别样的真情实感，好像他真的希望可以见到她的女儿，而不止是说说而已。
显示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倒计时，现实会面的时间只剩下一分钟了。分别的时刻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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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认真地说：“这也是我想说的，从那一天起，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不再孤独了，觉得我不再游离于尘世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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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不过吴泠全身心投入，她甚至没有感受到时间的流逝，等她放下笔揉眼睛的时候，她才听到突然增大的呼吸声，大家都在调整姿势。
吴泠发现有人在的时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吃的吗？”在她吃饭的时候，房间里的人换成了情报解读委员会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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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叹归惊叹，此刻没人认真纠结这些细枝末节，房间里依旧没有声音，吴泠吃完东西便拿起画笔把她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画下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想象力和创造力，拿起画笔的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也不是坏事。
吴泠没有画过人物，她在画云天明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画的不像，静态与动态之间隔着犹如天堑一般的距离，这种印象与笔下无法统一的割裂感让她非常不适。
她越是认真去画，便越是回忆方才她看到的身影、听到的故事。
落下笔的吴泠凝视着画久久不语，有人走到了她身边，但是见她显而易见的正陷入在沉思中，便只是静静看画，没有出声。
吴泠拿起画面向众人，平缓的询问声在房间内响起：“你们觉不觉得画上的人是静态的？”
画上的人当然是静态的，这是所有人的想法，但是，看着吴泠疲惫倦怠的憔悴面容，没有人把这句话说出来，包括“恶毒”的托马斯·维德。
漫长的几秒过后，知道自己没什么话语权的文学组出于礼貌和敬重最先出声，其中一位尽量自然地说：“夫人，它当然是静态的。”
吴泠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措辞不对，她很快接道：“不，不是静态，我是说，静得像是死的。”
在人类文明存亡之际，“死”这个字格外地引人注意，众人开始思索“死”、“画”之间的关系。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故事里的画，在大家还未进一步思索的时候，吴泠的手指摩挲着画纸，喃喃重复道：“把人画到画里，人就死了……把人画到画里，人就死了。”
电光石火间，她抬眼，与房间内另一位同样有所反应的人对视，她说：“立体到平面。”
对方显然更加专业，说：“三维到二维。”物理学家曹彬的声线有犹豫和颤抖，道：“降维打击？”人们面面相觑，眼睛里是同样的惊恐。
地球会变成一张画吗？
也许，整个太阳系都会变成画。
吴泠对故事更加熟悉，在云天明讲述的时候，她忙着记忆无暇顾及其他，现在，她脑海中最清晰的记忆是这一段：
“我的王，这是我的老师，空灵大画师。”
王子打量着画，点点头说：“你先把他画出来是明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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