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返程

    伤了一个美国军官，这事就再怎么低调，也成了外交事件。然而，整个绑匪集团就只剩下一个外围人员，还不会英语，审讯当然也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那个黑人军官是L国一个军官，其他人都是他手下的小军官和士兵。士兵们并不知道抓来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推测与S国和L国的敌对状态以及军火商对S国的军售有关。另外，由于Rhodes伤势不轻，S国医疗条件不太好，因此两天之后就决定将他运回国内进一步治疗。冷锋的国际刑警小组由于涉入了此事，也被要求一起回到美国接受询问。于是他们就都搭了Stark工业CEO的顺风机。

    Tony从储藏室里出来，带着一瓶酒。他发现冷锋独自一人站在机舱后面，没有参与其他三个国际刑警的欢乐派对——是的，他的私人飞机机舱大到可以开派对。于是他走了过去。

    “怎么了？是音乐不好听，还是酒不好喝？”他晃一晃手里的酒瓶，“我有哪里招待不周吗？”

    “不。”冷锋显得有点窘迫，“是我有点……不习惯。”他示意了一下正在跳大腿钢管舞的两个美女。

    Tony笑起来：“现在你知道她们的任务了。放松，这没什么。有时我真搞不懂，你是个童子军吗？”

    “我是特种兵。”

    “什么……哦，不不，这是种比喻。”Tony挫败地扶额，冷锋迟钝的地方差不多和他敏锐的地方一样突出，即使在他接触过的所有中国官员、中国商人、军队人员和警务人员里，也几乎见不到这样的人。他还没有和这种人打交道的经验。

    “我是说，你应该多开开眼界。生活中有那么多有趣的事，在这方面没必要这么保守。比如说，《格言（Maxim）》杂志每个月的封面女郎我都上过，我已经不太记得她们的脸和身材了，那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就是生活，生活就是你工作，享受，每天晚上带一个女人上床，第二天就可以各走各路。”

    冷锋脸上露出明显不以为然的表情：“我的爱情观是专一的，如果我爱一个人，我会直接表白，并努力与对方组成家庭。”

    Tony不可置信地举起了手：“爱情？哦，不，这不是爱情，这只是……一种生活方式。我以为，中国社会应该已经够开放了，不是吗？那些来美国办事、做生意、旅游和移民的人，他们对此没有太大问题，实际上，他们渴望融入我们。”

    冷锋抱歉地笑了：“对不起，可这不是我的生活方式——当然，我也负担不起。我在国内的环境与此完全不同，而我也没必要融入这里，我的任务……”他突兀地切断了自己的句子，换了一个词，也换了思路，“……这个案子现在变得很棘手。”

    “emmmm……”注意到冷锋的隐瞒，Tony几乎要追问出来了。不过，他突然想起了冷锋试着帮他戴上情绪面具的时候，他决定投桃报李。

    “很棘手吗？我倒觉得现在变得简单了啊。我们已经知道是Obie了，只是缺少证据。”

    “很多时候这种案子，幕后并不难猜，最难的就是取得证据。”

    “你说的也没错。”Tony承认，“不过不用那么烦恼，现在你有了我的支持，我会来帮忙的。”Tony说。

    “不行！”冷锋不假思索地断然拒绝。

    “哦，别这么快拒绝我。”Tony作出一副被辜负了的表情，“你是信不过我吗？无情的人。”

    “不是。”冷锋说，“你是个平民，不适合做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吧。”

    “哦，专业人士。”Tony忍不住挖苦道，“你们这几年专业做事的效果如何？我猜猜，非常成功？”

    “至少我查出了Stane的飞行计划，阻止了他赶去杀你！”

    “是啊，然后这整件事就跟没发生过一样，蒸发了。我得说，我觉得你更适合去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工作，那些搞环保的人士一定爱死你绿色无污染的方式了。”

    冷锋没有接茬，Tony突然发现自己说得过火了。多年来，他用一针见血的讽刺和居高临下的幽默对待身边的人。一是用来对付那些并不算善意的批评，二是因为通常情况下智商层次相差太远，而他没有耐心去降低自己标准来迎合对方。他坚信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奋斗得来，在过去这么多年里也没有——几乎没有——遇到什么真正的困难，因此他也坚信自己的智商才能足以应付各种危机。当他尝试解决问题时，不理解而又指手画脚的人会让他很不耐烦，然后那些人会把他的态度不够好归结为他的自大。最后，连他自己也接受了这个观点，不再想着改变什么，而用锋利的语言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刺猬。

    然而就在刚刚过去的短短72小时之内，他的信念接连受到了冲击。先是被绑架，几乎被杀，眼看着Rhodey为救他受伤、在他面前陷入危机，而他无能为力，他平生第一次如此无力。接着是多年信任的人形象被完全颠覆，证明他看人失察，这又是一个他无法忍受的失误。

    而他无能为力的事，失误的事，冷锋做到了。眼前这个男人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事。

    而且这个男人还说，他不自大。这又是一个别人没有做过的创举。

    然而他是怎么对待一个对他如此友善的，事实上是他的，他和Rhodey两个人的救命恩人的人的？Tony此时不得不承认，被冷锋那么不假思索地拒绝，确实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于是他惯常的讽刺武器不自觉的露了出来，对着错误的人开火了。

    “哦，不，其实我想说的是……”Tony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纠正这个错误。“谢谢”这个词似乎太轻了，也不足以表达他的全部心情。

    “这正是这个案子棘手的地方，你已经看到了关键的问题，Tony。一个美国商人，不仅能调动L国的军队(即使是一个小队，那也是真正的军队)帮他办事，还能影响到S国的警察局掩护他，讳莫如深，而他和S国本该是敌对的。这让我感到惊心。我明白你很感激，但你不必想办法报答我。我是刑警，也是军人，保护平民是应该的。”

    又一次的，冷锋忽视了他的刺，却能敏锐地抓到并指出他善意的一面，他连自己也不相信存在的善意的一面。Tony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两个层面，怎么做到不计较自己受到的委屈，以及怎么做到能看到Tony的另一面。

    “不，这也不全是为了报答。”Tony不再固执言语中的机锋，放下了讽刺的武器，“这也是为了我自己，清理门户什么的，你懂的。再说我拥有一些你没有的资源和权限，我有便利条件，我比你更接近Obie。作为公民，我也有义务协助警方办案，不是吗？这么好的条件，你们再不用就是浪费了。快抓住机会，平时要请我出山可不容易。”

    冷锋没有笑，他用非常认真的眼神看着Tony：“不。问题的关键是这会很危险。你已经被他们盯上了。仅仅因为你努力消除走私的漏洞，他们就要杀你。而现在，S国和L国以及美国政府的势力都卷入了，这样一个险恶的漩涡，你现在要往里跳！他们会怎么对付你？”

    “可是我已经在漩涡的中心了。”Tony摊手，“也许你已经忘了，这是我的公司，我的合伙人，我每天要和他打交道的人。”

    “所以我接下来就要建议你：出去避一避吧。为了你自己的安全考虑。”

    “对一个刑警来说，这真是个不得了的误判。”Tony毫不客气地指出，“你觉得我能避开吗？你自己刚才都说了，他们已经盯上我了。我在自己正常做交易的时候被绑架，而那时我还完全不知情。你觉得我带着几个人走，远离情报来源，就可以自保吗？他们会因为我暂时离开就放过我吗？”

    冷锋沉吟了。“可是，让一个平民去直面危险，我们这警察就白当了。”

    “这是我自愿的。再说一遍，我绝不会逃跑！这也是我的战斗，我绝不会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等着别人来救，我要正面解决问题！”Tony坚决地说，“其实你和我一样，也不会逃避问题，所以你才会想出那个乱来的对策。现在你倒想拦着我吗？”

    冷锋被触动了。Tony每次都会带给他新的惊奇感受。这个亿万富翁太不像他通常所见所闻的那些富人了。他不由自主地想知道，如果给他足够的机会，他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好吧。”冷锋最后说，“但是你不能乱来，得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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