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抽签

    柏林地下城的灾难已经过去，然而它带来的余波远没有止歇。黑匣子揭露了一些惊人的信息，影响最大的就是关于地下城的运行本身。

    黑匣子的数据显示，早在灾难发生之前，地下城的运转就出现了问题。

    柏林地下城是最早进行试运行的地下城，按照设计方案，能够满足70万人的生产生活所需。在开始的几年，没有出现什么问题，然而通过黑匣子才发现，柏林地下城的运行对能源的消耗已经超出了预期很多，即使如此，地下城的环境也已经显示出恶化的征兆，肯定无法支撑2500年。

    联合政府迅速检查了其他几个试运行的地下城，发现这种情况是普遍现象。

    这说明设计方案里存在着没考虑到的漏洞和问题，之前做实验的人造生物圈没有过这么大规模的，看来全人工设计的生物圈在规模扩大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其数学模型不再完全适用了。

    而这还是没有设计太多冗余，遇到岩浆渗入就会灭城的情况。根据现在的实践，冗余度是很有加大的必要的。

    这样两头一减一增，重新计算过后，显示每座地下城能够容纳的最高人数修正为50万人，也就是比原设计减少了差不多30%的人。

    而另有一个令人忧虑的现象是：根据目前的建设进度和地质灾难导致的问题，如果要按期完成所有行星发动机的建造，那么地下城的建造就要推迟，甚至无法达到设计数量。

    行星发动机的完成对流浪地球计划是必要的，不能缩减的，应该怎么选择是没有异议的。

    只不过这选择的代价，就是无数鲜活的生命了。

    要保证流浪地球计划的实行，就必须牺牲一部分人。而这个“一部分”的数量，是现存70亿人的1/3。

    这是一个非常庞大而可怕的数字。

    曾经，流浪地球计划对诺亚方舟计划最大的优势，就是全人类与1/10的对比。

    现在，“全人类”缩减了这么多，必将对整个社会思潮产生重大影响了。

    联合政府对这些信息的披露非常谨慎，尽可能减轻影响，但再谨慎，在非常有限的时间内，能选择的方式也是不多的。而且，施工进度这种事，是很难封锁消息的。一时间谣言满天飞，不同的城市都出现了规模不等的冲突，甚至在政府工作人员和地球安全军内部，也出现了各种怀疑的思想倾向。

    最终，联合政府公布了一部分真相：地下城资源不足，将要决定每个人的资格。

    他们没敢透露具体的数字，只是说绝大部分人还是可以获得资格的，只是需要等待，并要求大家尽量赶进度，能够多建好一座地下城，就能够多接收几十万人。

    决定资格的方式至关重要。

    联合政府制定了非常严苛的选拔标准。为确保人类的延续，年龄成为获取资格的第一要素。为此联合政府把全世界所有的人按照年龄从小到大排列，以14岁为界，14岁及以下儿童自动获得资格，每人可带一个监护人。

    监护人的决定首先考虑年龄，其次是身体素质和技能，个人和家庭意愿最次。不过，一定级别的联合政府官员和宇航员家庭有照顾特权，可适当放宽标准。由于每家每户基本都有孩子，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减少反对情绪。

    之后再开始决定剩下的成年人的资格。在面临全人类的生存困境时，唯一的最公平的方式就是抽签，仍是以年龄排序，从15岁开始，每个年龄层分别抽签，年龄越轻的群体赋予越高的几率。

    为自己争取了一些缓冲时间，联合政府开始一步步实行抽取资格的计划。他们给地球安全军成员更多的照顾以争取他们的支持来维持秩序。高压政策再加上过去几十年的大局观和牺牲精神教育，最终大多数人接受了这个结果。

    托尼对抽签并不积极，他年事已高，抽中的几率微乎其微。虽然联合政府没说，但根据他所掌握情况的粗略计算，已经能猜到需要牺牲的人不是个小数目了，最起码，他估计占全世界1/20的80岁以上老年人口，差不多是都要牺牲掉了。他自己恐怕也在被牺牲之列。

    不过他不在乎，活到他那个年龄和状态，对生死早已看淡。好在他的下属们年龄大的不多，他们应该很多人都能活下来。

    刘培强现在的生理年龄也只有52岁，作为前航天员，素质也是没问题的，活下来的几率也比他大。

    不过刘培强的想法，他却难以窥见了。

    潘万里可能比托尼能更早和更明确地窥见刘培强的想法。自从他们第一次商量过航天员的事，刘培强后来就没有再提过这件事。之后他开始恢复冷锋的记忆，他对这件事不仅不提，兴趣也越来越淡。

    实际上从对他这几个月的观察可以看出，他恢复记忆的情况与之前记忆移植的情况很类似，应该并不影响他本身作为航天员的素质。不过既然本人并不积极，这件事也就搁浅了下来。

    地下城资源不足的消息放出来之后，潘万里本想再度重提航天员的事，但他意外地发现，刘培强的积极性更低了。不仅对做航天员的积极性很低，连抽签的积极性也不高。

    “人都是很固执的，带有感情色彩的信念更是无法被轻易改变的。”章北海说，“培强真正的信念是很明确的，既然他认为这样做是最好的或最正确的，那就这样做吧。”

    于是潘万里也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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