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最高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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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航员号空间站。

    一早刘培强就醒了过来。明天,他就要回到地球了。

    在空间站过了17年,即使只有5年的时间是清醒状态,心理年龄也到了40岁,而生理年龄则已经到了57岁。

    5年里,他蓄起了连鬓短须,面相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了许多,不再如51岁时还看起来娃娃脸的冷锋,更像一个成熟的父亲形象了。

    已经17年过去了,刘启已经长大成人,而自己在他的成长中,几乎完全缺位。

    不过他从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每一个决定。而如今看起来,那些决定都是正确的。现在的结果,应该说是他所能期望的,最好的结果了。

    他和关系最好的同事马卡洛夫一起走向岗位,一边随意地聊着天。

    “今天就要切入木星轨道了吗?”

    “是啊,三号紧急预案都做预备要求了。”

    “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没办法,靠木星引力地球才能飞出太阳系,必须要冒这个险。上帝会保佑我们的。等过了这个坎,你就可以回家了。”

    来到工位上,插卡,交接。MOSS的金属无机质声音稳定地响起。

    “刘培强中校,截至今日,您已累计休眠十二年零三天,轮值工作累积五年零十四天。感谢您十七年来的辛苦付出。恭喜您,明天可以离岗回家了。”

    一旁的同僚们送来了一片掌声。

    刘培强将心中隐约的不安压向脑后,17年都过来了,没有理由在最后一天出事。

    是吧?

    北京3号地下城,地表,停车场。

    刘启插卡发动了373号运载车。即使在托尼的高压教育下,他也能想到办法偷偷考到驾照!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终究是他赢了。

    他可是个天才!

    运载车在冰封的地表上驰骋。身后,地面补给站开始垮塌。大地震颤起来,整个地球都像是在寒冷的宇宙空间中冻得发抖。

    领航员号空间站。

    “监测到木星引力激增,地球飞行轨道受木星引力影响,已偏移度,地木碰撞几率增加,正在收集并分析数据,上传到联合政府。启动灾难预警程序。”

    MOSS的播报将轻松的气氛一扫而光,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舷窗外的地球。

    “木星怎么会引力突然增强?”司机问着他车上唯一的一位乘客,一位很老的老人。

    “很早以前,科学家就怀疑,木星内部的结构可能跟我们想象的有很大不同,可惜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观测和建立数据模型。现在看来,木星应该是存在超过预期的固态核,并因为引力扰动发生了位移。”

    “你们科学家怎么这么不靠谱啊!”司机抱怨着。这位老人虽然很老了,但不仅意识清楚,还知道非常多的专业知识,不得不怀疑他是科学家的一员。

    其实不用怀疑,因为他身上穿着白色的防护服。

    “别担心,”那位老人说,“联合政府有针对这种情况的预案,只需要80%以上发动机全功率运行就可以摆脱了。”

    “我倒是不担心这个。”司机说,“跟地球比起来,您老人家的情况看起来更加危急。现在已经灾难预警了,我可不能再带您走了,前面的地下城,您就下车避难吧。”

    “不,我没事,继续走。”

    “哎呀您可别害我啊!”

    他们还在继续争论,两边都寸步不让。眼看着前面的地下城快要到了。

    托尼不愿下车。他当然不能下车,他还没有找到刘启呢。

    “警告,行星发动机组故障,数量,121座;数据修正,1112座;数据修正,3319座……”

    “受木星引力增强影响,地球推力减半,转向力全部丧失,地球将于37小时4分12秒后,撞击木星。”

    MOSS的声音响彻天上地下的每一个角落。

    “联合政府最高动员,联合政府最高动员,通告全球战备力量:受木星引力影响,全球共有4771座发动机出现停机故障,为避免地木相撞,各部依照三号紧急预案,即刻出发,务必于36小时之内重启全部故障发动机。这次救援行动,关乎47亿人的生死存亡,目标优先级高于一切,不计代价。”

    领航员号空间站。

    “为集中全部资源辅助地面救援行动,空间站将启动低功耗运行模式。”

    空间站上的航天员们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井然有序地进入休眠仓。低功耗运行模式意味着他们需要全体休眠,以最大限度地减少消耗,整个空间站都交给MOSS运行。

    刘培强脑后的不安感又冒了出来,联合政府极少到最高动员的程度,上一次最高动员,是处理小行星带的时候。那一次,太空军整体损失了1/3,空间站上就损失了超过一半的飞行员。后来联合政府又专门从飞行员中选调了一批航天员送上来。最高动员都是地球面临生死存亡之际才动用的,看来这次情况很不妙啊!

    他一边走向休眠仓,一边抬起手腕上的联络器。

    “MOSS,请求直系亲属通话。呼叫托尼·斯塔克。”

    “托尼·斯塔克未在指定区域。”

    没在家?都那么大年纪了,这个时候他跑到哪去了?

    “呼叫刘启。”

    “已呼叫初级驾驶员刘启,正在接入373号运载车。”

    正在步行的刘培强停了下来。

    初级驾驶员?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就算他经常休眠,这次醒来也有几个月了,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初级驾驶员刘启接到空间站通讯的时候,差点直接掐断通话。

    还好他身边有个人接过了茬,CN171-11救援队的队长,上尉王磊。

    他的小队接到了运送火石去杭州重启发动机的命令,结果中途出了事,司机为了保住车厢和里面的火石,把车头脱钩,掉下去牺牲了。

    来不及哀悼,他们必须想办法继续前进,地球上的47亿人还在等着他们呢,每支队伍都必须拼命。

    正没奈何,就发现了那个开着车漫无目的跑着的小伙子,刚好连车带人征用了。

    小伙子骂骂咧咧,脾气不好,王磊也没有跟他客气。这破事谁也知道不好干,但没办法,联合政府被十几年前叛军搞出的事吓怕了,从此不敢再在行星发动机旁边就地存放火石,而是集中在了几个特定的地区,专门设置火石工厂和仓库,重兵把守,随要随造。

    平时都是飞机运送,半小时到一小时就能到,结果这次出了这种事,发动机坏的太多,而飞机太少,不得不像过去跑长途的司机那样,用运载车长途跋涉运输火石了。

    在刘培强和王磊各种威逼之下,终于从小别扭刘启那里把前因后果知道了个七七八八,刘启听说托尼联系不上了,也有点心虚了,因为托尼显然是为了找他才出门的。托尼毕竟养大了他,而且已经那么大把年纪了,在这种条件下,肯定是很危险。然而此时,他却又没有那个自由去四处寻找了。

    王磊安慰他们说,不管他家的老人之前在哪里,在灾难预警和最高动员下,无论是谁看到他,肯定都会把他送到最近的地下城避难。现在没消息可能是还没有登记,等登记上了,肯定会有消息传来的。

    结束了通话,刘培强心里忐忑不安。王磊肯定是要以救援任务为最优先,他理解,即使是他本人做决定,也肯定不能为了一个人而放弃救援任务。

    不过王磊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不管怎样,现在无论刘启还是他自己,就算想找托尼,也没有半点线索。现在也只能期待着王磊说的话能中,托尼真的是进了地下城了。

    托尼伏在车厢地板上,周围又黑又挤。这情形让他想起40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也是像这样被压在一堆水泥瓦砾下。当时,有个人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嘘——别说话。”

    他仿佛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趴在他身体上方把他护在身下的那温暖柔软的血肉之躯,放在他头上替他挡住了水泥块因而骨折了的手臂……

    ——帮忙从我腰间拔出那把刀。

    那把刀一直和他在一起,从不离身的。

    枪声……大出血休克……不……

    不不不,不!

    “千万别动。”

    他肯定是幻听了,那个人不在,不在这里,不在地球上的任意一个角落里。

    也不在天上。

    哪里都不在。

    身上的压力突然减轻了不少,一些沉重的东西被搬开了。

    他的头有些眩晕,耳朵嗡嗡直响,这,这不可能,这不会是……

    身上陡然一轻!

    不!

    托尼闭着眼睛不敢动,直到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Sir,sir,请站起来。”

    Jarvis。

    他身边保留的最后一台战甲,在事故发生时挡在了他上方,保护了他。

    出门时,他把伪装成一个大行李箱的战甲一起带走了,他就知道他会用得到。

    可惜事故发生得太过突然,战甲随着他的危机感而动,护住了他,却没来得及护住那个司机。

    对不起。

    托尼从已被撞毁的通勤车里爬了出来。他还有事要做,他还要继续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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