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离开

    末日最初期的丧尸行动迟缓，但力量巨大，而且它们只有最原始的食欲，如同野兽一般。

    厉沉一掉下去，就如同一块掉入狼群的肉，围在他们车周围的丧尸几乎都涌到厉沉身边撕咬。

    在被丧尸淹没之前，墨初清清楚楚的看到厉沉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死寂冰冷，不知道在看谁，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然后他很快闭上了眼，护住了自己的要害部位，哪怕正被撕咬着，也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地闷哼。

    墨初脑子里一片空白。

    同样的事情发生了第二次，上一次她在事情刚一发生的时候就惧怕的抱住了自己的头，仿佛不听不看就能不面对正发生在自己眼前的这罪恶的一幕，她不知道那一次的厉沉是什么反应，许多年之后，他救一个当初袖手旁观她的遭遇的人又是什么心情。

    她甚至怀疑自己临死之前所听到的那句话只是自己的臆想，或者是厉沉对将死之人的一点善念，不然又如何解释骄傲如厉沉为何会喜欢上一个当初最初旁观他的遭遇的人。

    这一次，她几乎没给自己反应的机会，在厉沉刚被丧尸淹没的时候，墨初大脑一片空白的扑过去抓住了他的手。

    那一瞬间，手臂上传来巨大的坠力，那是无数野兽般的丧尸撕扯着他要将他拽入深渊，未经训练过的少女的力量根本撑不住这种重量，墨初一瞬间就被拉下去了一大截，大半个身子直接悬空在了车外。

    身体是柔弱的少女的身体，但墨初有一颗在末日里摸爬滚打了六年的心。

    她迅速用另一只手卡住车顶，止住了下滑了趋势。

    然后撑着车顶强行借力，硬生生把厉沉被丧尸淹没的身体给提出了一大截。

    厉沉此时浑身浴血，被抓住的一瞬间，他猛然睁开了眼睛，神情有一瞬间的波动，然后死死的看着她，黑色的眼睛暗如深渊。

    墨初看着那双眼睛，突然想起她死之前，那个厉沉看着她的眼神。

    深沉、压抑、仿佛酝酿着无穷无尽的风暴，又一点点变得如死水般麻木。

    墨初的心仿佛被人划开了一条口子，冰冷刺骨的风一直吹进心里，吹成一片冰原，痛苦又难捱。

    她知道在上辈子，哪怕他落进丧尸堆里任千万丧尸撕咬、哪怕所有人都认为他必死无疑了，他最后还是活了下来，并且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恐惧的存在。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在的那段时间里又经历了什么，可他就是出乎意料的活下来了。

    他不会死，可这并不代表着墨初面对着浑身浴血的厉沉的时候就能无动于衷。

    她猛然回过头，大声吼道：“还愣着干嘛！快来帮忙！”

    从厉沉被人推下去到墨初抓住厉沉，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众人如梦初醒，但大部分人只惊疑不定的看着推厉沉下去的楚铭，没有动弹，小部分人下意识的走上前。

    刚有人走上前，就听见楚铭狠厉的声音说：“我看谁敢帮忙。”

    所有人都僵住了。

    有人如同碰见瘟疫一般连忙退开，有人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转身闭上了眼睛。

    但他们可以犹豫，墨初却不能犹豫。

    她看都不看楚铭一眼，紧紧抓住车顶，用上辈子一个异能者教给她的发力方式开始用力。

    她的背后，楚铭表情阴骘的看着她，神情中混杂着戾气与嫉妒。

    墨初仿佛毫无所觉似的，只用力拉住厉沉。

    然后，她察觉到被她拉住的那双手猛然一紧。

    下一刻，她听到厉沉嘶哑的声音说：“抓紧我。”

    墨初一惊，下意识的更加用力的抓紧了他的手，下一刻，她看到半空中无从着力的厉沉硬生生把自己的双腿从丧尸群中拔了出来，墨初趁机用力，直接把他拽到了车顶上。

    短短不到十秒钟，厉沉已经浑身浴血，被拽上车顶的时候，他仿佛已经耗尽了力气，眼看着就要往旁边倒。

    他倒下的方向坐着的人连忙散开，墨初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扶住他，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此时，前方被人破开了一条路，他们的车子如离弦之箭一般极速驶了出去，甩开了身后那些丧尸，但却没人欢呼，整个车顶静的出奇。

    墨初眼睛也没抬，她伸出手，手上凝聚出微小的蓝色光芒，亲和温暖，一点一点的修复着厉沉身上细微的伤口。

    厉沉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昏迷了，但呼吸还算平稳。

    墨初就松了口气。

    然后，她听见楚铭用一种很阴毒的语气说：“你就算把他救上来又能怎么样？他被丧尸抓了，要么死，要么变成丧尸。”

    声音恶毒黏腻，如蛇吐信。

    墨初冷静的抬头看他，问：“所以，你为什么推他下去？”

    墨初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楚铭的表情一阵扭曲。

    他冷笑着说：“我推他又能怎么样？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你们还准备为他出头。”

    他说完，视线扫过众人。

    没人敢和他对视，他扫视过的地方，众人鸦雀无声，纷纷低下了头，不知道是因为惧怕还是因为心虚。

    他最后看向墨初，“所以，阿初，你也不会让我失望吧。”

    墨初冷漠的看着他，没有说话，心中却是一片清明，上辈子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这时候也卷土重来。

    末日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在一个攀岩馆里，其他大部分人是里面的游客或者职员，她和秦雪是来凑热闹的大学生，而厉沉和楚铭，是彼此熟识的好兄弟。

    她们到的时候，他们两个正举行友谊赛，厉沉遥遥领先。

    然后末世来了，他们身边的人开始毫无预兆的一个个变成咬人的怪物，许许多多人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身边的人咬死。

    那时候，反应最快的是厉沉，他带着仅剩的这些人逃出了攀岩馆。

    可以说，最开始，所有人都是他救的。

    所以，厉沉几乎相当于他们的队长，所有人都在他的指挥下井井有条。

    但是从两天前开始，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两天前，墨初和楚铭先后出现发热症状，最后墨初觉醒了治疗系异能，楚铭觉醒了异能“缠绕”。

    墨初的治疗系异能很微弱，到目前为止甚至只能治疗小刀划开的伤口，稍微深一点的伤口她都无能为力，更别提众人畅想的治疗系异能可以治疗丧尸病毒。

    众人异常失望，有人甚至觉得墨初是觉醒了一个没什么作用的废异能。

    那时候，唯一安慰了墨初的是厉沉，他说，一切力量一开始都是弱小的。

    事实上，厉沉说的是对的。上辈子，治疗系异能因为不能治疗丧尸病毒，而且在初期的时候治疗能力微弱，在末世最初医疗物资还跟充足的情况下，治疗系异能显得相当鸡肋，一直被人认为是废异能。

    而且他们缺乏攻击手段，很少有异能者团队愿意要他们，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也往往是死的最快的那个，很难获得资源，也很难升级。

    直到末日第三年，第一个突破三阶的治疗系异能者拥有了阻隔丧尸病毒的能力，治疗系异能者这才被众人所重视，各个特勤小队纷纷开始培育治疗系异能者。

    但不少治疗系死在了最初那几年，那时候，已经很少有治疗系异能者。

    那之后，废异能墨初开始被人尊称为墨医师。

    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她的治疗系更特殊。

    但是在现在，治疗异能就是众人眼中的废异能。

    所以，和她一同觉醒异能，但却觉醒了具有攻击性异能的楚铭地位就特殊了起来。

    楚铭利用他特殊的地位，开始明里暗里的和厉沉争夺主导权，却每每被厉沉轻描淡写的挡了回去。

    众人都清楚楚铭明里暗里对厉沉的针对，但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这对之前还相处融洽的好兄弟会在其中一个人觉醒异能后突然势同水火。

    而且，没人想到他会狠毒到这种程度。

    末日刚开始，众人都保留着末日之前的思维，但有些人，是很容易因为力量而肆无忌惮的。

    这些记忆翻涌出来，墨初才发觉，原来她曾经想刻意遗忘的都无比清晰。

    而眼前的楚铭还笑盈盈的看着她，带着笃定，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中，曾经的她就是一个温柔到有些懦弱的人，老好人一样，怎么会因为一个和自己不太相干的人强出头。

    她托着厉沉的肩膀，环视四周。

    和她对视的人纷纷羞愧的低下了头，秦雪更是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就慌忙退后了两步，仿佛生怕和她粘上关系。

    这些人，都是厉沉曾经救过的人。

    曾经，墨初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但现在，她不想把她过去走过的路再重走一遍了，也不想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了。

    她最终看向楚铭，一字一句的说：“你现在可以毫无缘由的杀了你兄弟，将来就可能因为其他原因杀我们。”

    楚铭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不甘又嫉妒，狰狞到宛如恶鬼。

    而其他听到墨初的话的人，表情充满了不安。

    他们以前没想过，或者不敢想，但墨初挑破了他们的不敢。

    墨初也并没有说错，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他确实推了别人出去挡刀，他那时候的情妇秦雪惨死丧尸爪下。

    他就是秦雪依附的那个情人，也就是在厉沉离开后始终觊觎着墨初的人，但这次，墨初不准备再和这对心理扭曲的男女纠缠下去。

    她看向秦雪，秦雪赶紧往后退了一下。

    她移开视线，环视众人，说：“我要带厉沉离开，你们谁要走。”

    没人应声，但也在墨初的意料之内。

    她咬牙背起厉沉，就要跳下车子。

    她身后，楚铭冷笑一声，说：“墨初，你一个没什么用的治疗异能带着一个被丧尸感染过的废人走，你以为你能活多久？你觉得你会死在外面那些丧尸手里，还是会死在变异后的厉沉手里？”

    他笑了一声，有些神经质的说：“你现在把厉沉扔下去，从今以后跟着我，我保证里能活得好好的！”

    墨初轻轻笑了一声。

    她的声音坚定又平静：“我保证比你活得久。”

    她紧紧抓住厉沉，低声说：“厉沉，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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