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扣

推荐阅读:独步成仙我每周随机一个新职业总有仙子对我图谋不轨人道大圣夫人她马甲又轰动全城了叩问仙道全球废土:避难所无限升级重回1982小渔村四合院里的读书人人族镇守使

    下月李浥尘南巡,月兮正想着该如何摆脱李浥尘,乘机逃出宫。路堪堪走到一半,就被两名宫婢拽住双臂,拖到了一棵梧桐树下。

    “见到贵妃娘娘,还不快行礼!”其中一名宫婢朝月兮大声喝道。

    黛眉微蹙,月兮福身:“贵妃娘娘安。”

    江妘打量了她一眼,温婉抿唇慢慢说道:“平身吧。”

    她面上不显,心下却有几分畅快。

    昔日姜肹是公主,而她是奴婢,只有她跪姜肹的份,谁能想到有朝一日,风水轮流转,也轮到姜肹来向她屈膝行礼了。

    “唉你,给本姑娘风筝取下来。”江如指了指树梢,命令道。

    月兮顺着她的指向,往树上一看,果真有一只渐变紫雨燕风筝,挂在那冒出嫩芽的枝头上,可是这枝头足足有一座宫殿那般高,若是不拿了梯|子来,是万万够不到的。

    宫人们很快抬了梯|子过来,竖在梧桐叶下。

    此时月兮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江二姑娘分明是在故意为难自己。

    乾和宫的宫人们口风很严,外头的人只当她是李浥尘的婢子,纵使有过侍妾的猜疑,也很快就被李浥尘封了口,江如这般为难自己,想必不是为了江妘。

    不过她听霏霏说,江如心悦李浥尘的兄长璟王,日日往汀苑叨唠。难不成,是嫉妒霏霏能得璟王钟爱?

    前日里霏霏已同自己道明,璟王过几日便会去向李浥尘请旨,娶她为妻,还立下了终身只她一人,永不纳妾侍的誓言。

    璟王殿下心慈,若不是他,母后说不定就会失了性命,霏霏能找到一个好归宿,她也算安心了。

    而当下,这些人最好不要得罪。

    月兮寻了一只竹制长杆网龛,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踩上梯|子。

    每踩一步,心中的惧意更甚一分,不过好在竹竿够长,网龛很快便兜住了纸鸢,她将竹竿伸下去,让下边的宫婢接住,再一步一步退回地面,谁知不慎一脚踩空,好在离地面不高,她摔落后只是踉跄了几步,便站稳了身子。

    月兮衣着略显单薄,身上只穿了一件月牙白的素淡宫袄,方才趔趄,颈间同心扣震了出来,红绳勾着玉扣,倚落在她胸前。

    “哈哈哈哈,你们看她,多笨啊。”江如见她差点摔跤,哈哈大笑起来,身边的宫人不敢拂了她的面子,也跟着讥笑。

    月兮恍若未闻:“纸鸢已取下,月兮告退。”

    “站住。”

    “江二姑娘还有何吩咐?”月兮不动声色道。

    江如朝她走近,伸手就捏住那枚同心扣,语气不善:“这枚扣子怎在你这?”

    她问完却不等月兮回话,转身对身后的江妘喊道:“阿姊!如儿抓到了一个偷东西的贱婢。”

    江妘神色复杂,望向月兮的眸中掀起层层乌翳。

    那枚玉扣她是识得的,是三年前陛下送给姜肹的定情信物,上边的李氏私印和“清月”二字,都是她瞧着还是世子的陛下一刀一刀刻上去的。

    只是她没想到,姜肹不仅留着这玉扣,还日日戴在颈上。

    姜肹她不是失去了记忆吗?陛下就没见过她戴着这枚扣?

    江妘越想脸越阴沉。

    前日里,阿娘进宫探望她,给了她一张生子秘方,说是望她尽快怀上陛下的子嗣,如此一来,后位必是她的囊中之物。

    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

    只是,阿娘不知道的是,每次陛下来云霄宫,皆要与她分房而眠。

    他至今尚未与她共赴巫山。

    她何来身孕!

    莫非……

    江妘看着月兮颈项上挂着的玉扣,一时间气血上涌,脱口而出:“你这婢子怎如此手脚不干净,竟偷拿陛下的东西。”

    闻此,月兮的眉蹙得愈发紧,转目看向江妘。

    这枚玉扣她一直带在身旁,怎会是偷来的,还是李浥尘的东西?江如说她偷东西,她只以为是在恶意找她荐,可没想到这江妘也如此说。

    难不成李浥尘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玉扣?还是这对姐妹齐心协力,下了狠心要污蔑她?

    颈间遽然传来一阵剧痛,江如使劲拽着玉扣:“你这个小偷,给本姑娘拿下来。”

    “放手,你放手,我没偷。”

    “你闭嘴贱婢,我姊姊都说你是偷的。”

    一时间两人撕扯扭打,纠缠在一处,互不相让。

    “你们还在一旁看什么?还不快去帮二姑娘!”江妘生怕江如受伤,连忙招呼着一旁的宫人上去拉开月兮。

    剧烈的拉扯间,红绳不堪重负,断裂开来,玉扣也被争抢时的巨大力道甩了出去,飞入坪中沙地中。

    月兮不假思索,扑了过去,在沙地中不停摸索。

    玉扣飞出去的那一瞬间,她整个心都在不住颤栗,这枚玉扣对她如此重要,想必是父皇或母后赠与她的。

    她怎能让它被抢去。

    此时浑身的痛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涌上来,眼眶一圈烫,灼得她泪意翻涌,月兮咬牙继续寻着那枚玉扣,好不容易在一处草垛边看见了那抹白润,她心中一松,刚要捡起,一只绣鞋狠狠踩在她的手背上。

    她吃痛,抬头一望,竟是姜朊。

    姜朊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对江妘恭维道:“参见娘娘,这婢子原是妾身的小妹,先前背叛陛下,现下又做出这等下三滥的盗窃之事,所谓长姐如母,妾身这就替娘娘教训她。”

    “朊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不远处传来霏霏的呼声。

    “当然是清理门户。”姜朊咬牙切齿,恨恨地看向脚下的月兮。

    若不是姜肹,卫郎怎会变心不愿娶她,她恨卫泱,但她更恨姜肹。既然卫泱不要她,那她便去夺后位。

    心中滋生的无限恨意,促使她杀了一直真心待她的的姜肌,嫁祸姜肹,她以为如此陛下就不得不立她为后。

    却不曾想,陛下仍是一门心思想要立姜肹为后,后来姜肹背叛陛下,陛下撤回了立后圣旨,她还没高兴几日,就收到了一则立妃的消息,封号为“德”,陛下这是在故意讽刺她吗?

    自进宫,陛下从未召见过她,她日日待在如同囚牢的寝宫,度日如年。

    是姜肹害得她沦落至此,都是她害的。

    自小姜肹什么都比她强,连她最拿手的绘画,也要被姜肹压下一头。

    姜朊淬着毒的眼中满是利刃般的光芒,她恶狠狠加重脚下的力道,碾着月兮的右手。

    月兮从未知晓姜朊的心思,没想到姜朊竟这般恨她,一时间杵在原处,望着姜朊的眸子中缠着丝缕讶然。

    “朊姐姐!月夕姐姐好歹也是陛下宫里的婢子,轮不到你在这动用私刑!”

    姜霏霏奔过来,试图推开姜朊,然姜朊却伸手打了霏霏一巴掌,将她掀倒在地。

    “霏霏!”月兮朝霏霏摔倒的地方伸出手,唤道。

    江如见状,笑嘻嘻地绾着江妘的手臂走上前来。

    “姜霏霏,你不知道么?陛下赐阿姊管理六宫之权,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宫里的奴婢有谁是我阿姊管教不得的?”

    “秋霜,快去乾和宫告诉陛下!”霏霏捂着被扇红的脸颊,对着李湛尘指给她的婢子喊道。

    秋霜被这场面吓得连连点头,刚要抬腿前往乾和宫,就被江妘的宫人拦下。

    江妘摆摆手:“让她去。”

    她倒要看看,陛下对姜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过了一会儿,秋霜回来,支支吾吾道:“陛下正在与徐丞相议事,说是,说是后宫事务全权交由贵妃处置。”

    江妘听了,勾唇一笑,对着姜朊道:“姐姐的家务事,本宫便不插手了。”

    江如亦扑哧一笑,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着好戏。

    “不要,不要,朊姐姐,霏霏求你,不要踩月兮姐姐的手。”霏霏跪在月兮身旁,手掌不断拍打着姜朊的腿。

    那可是一只画画的手啊。

    是画作风靡过整个盛京—清月公子的手啊。

    十指连心,刺痛钻入骨髓,像是数只毒蛇在一点一点啃咬着她的筋骨,月兮趴在沙地中,衣裳上满是污泥,双眼中迷雾重重掩埋了星光。

    这手,怕是废了。

    她今后恐再也不能作画了。

    此前,李浥尘没收了她所有的财物,为填母后的汤药费,她时常为宫里的小宫女绘些团扇,屏风等小玩意,换些银钱。

    后来霏霏给她出主意,说贮珍阁愿高价买她的绘作,她便拾起了三年不曾用过的名号——“清月公子”。

    这才不愁银钱。

    秋霜去乾和宫找李浥尘时,她内心还有些期冀,这三个月来,李浥尘自己欺辱她也就罢了,终归不会让旁人欺她,这手或许还有救。

    可等来的结果也是意料之中,她只是他身旁低贱的暖榻婢子罢了,纵使他还看得上她的身子,也终有厌弃的那一日。

    勤政殿中。

    与徐相议事毕,李浥尘撑在玉案上揉着僵硬的晴明穴。

    他身心俱疲。

    先前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陆洵劫走姜霂后,派人去西境煽动姜氏旧族起兵。

    “主子……”

    玄褐伏在李浥尘耳边,咛喃数语,李浥尘堪堪听到一半,豁然起身,身下的楠木椅撞退出去,椅脚与青石砖剧烈摩擦,发出一道冗长且刺耳的声响。

    “她呢?”

    “璟王殿下及时赶到,人救下了。”

    方才与徐相议事,他摒退了所有人,其间有个婢子在外闹过一次,他只当是寻常宫婢,便随意说了句,任凭贵妃处置。

    没想到,是她。

    李浥尘握掌成拳,大步绕开玉案,就要回乾和宫。

    这时勤政殿的门被推开,李湛尘迈进殿中,薄唇紧抿,刀削般的轮廓带着些许寒气,常幸自后头跟了进来,面色惶恐。

    李浥尘修指微动,见他脸色不豫道:“兄长请坐。”

    行到一旁的檀木椅边,他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参见陛下,陛下请。”

    二人坐下来,常幸战战兢兢为二位祖宗上了两盏君山银针,退出殿外。

    空气仿佛冷凝住了,殿内一时寂静异常。

    李浥尘执起茶盏,狠吞一口,炙烫的茶水如火,自唇舌燎入腹中,遏制满腹的闷恼,他面不改色,等待着李湛尘开口。

    “陛下,臣要姜朊的双手。”李湛尘面上风清云淡,波澜不惊。

    李浥尘顿了顿,看向李湛尘。

    他的兄长平日立温润如玉,说话的声音亦是不高,可若是谁触碰到他的底线,他会比任何人都狠毒。

    “好。”李浥尘放下瓷盏,杯碟碰撞发出脆响。

    正好,他亦不会放过姜朊。

    回到乾和殿时,天色已晚。

    李浥尘大步流星,推开寝殿的门,走进殿去。

    殿内昏暗,仅仅点着数盏堪堪油尽的宫灯,织金云纹纱帐下,影影绰绰间可见,一个纤细的人儿跪在榻上。

    他心口一窒,阔步走过去,撩开纱帐,只见少女低垂着头,像往常一般,仅穿着一件轻薄几近透明的寝衣,跪直身子等着他回宫。

    不同的是,她今日一动不动,较之于前,愈发暮气沉沉,似乎这个世界已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提起她的兴致。

    目光下移,她的身子越发纤瘦,腰肢细的一掌可握,双手搭在膝上,原本白嫩的柔荑,如今缠着厚厚的纱布。

    伸掌攥住她受伤的右手,轻轻按压,李浥尘紧盯着月兮,注意她的反应。

    月兮毫不反抗,只死命咬住下唇,任由他揉着她的手背,没发出一丝声音。

    从前弄疼了她,她就算不呼痛,也总会轻轻抽气。

    李浥尘脸色下沉,道:“今日,朕不知是你。”

    他也不知为何要解释这么一句,可这话在他心尖翻涌多时,怎么也化不开,一到嘴边,便迫不及待说了出来。

    榻上的少女毫无反应,仍旧垂着头,像只牵线木偶,如先前他要求的那样,轻轻解开衣裳上的系带,衣襟散开,滑落堆叠在榻上。

    “姜肹!”李浥尘心中升起一道怒火,甚至还隐隐夹带着一丝不安。

    “收起这副朕欠了你的模样,朕从未对不住你,而你欠朕的,今生都还不清!别以为忘了自己的所为,就能当作从未发生。

    他捻起月兮的下巴,语气冰寒至极。

    “你失去的记忆必须恢复,如此,你才能够清楚,你究竟有多对不住朕!”

    话毕,他抓起榻旁小案上的衣衫,扔到月兮脸上,道:“穿上,与朕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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