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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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皇宫勤政殿内。

    一碗茶盏应声而碎,殿下暗影卫首领应声而跪,茶水混合着血水缓缓从额头一侧流下来。

    “一群废物,连个小孩都搞不定。”英成帝显然勃然大怒,此刻脸沉的要滴下水来。

    那暗影卫首领自知无理,便一直跪着。“皇上恕罪,属下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身份核实清楚没?”英成帝神情阴鸷的问道。

    那人显然露出几分惧意:“我们的人接触过这个孩子的人都死了,并未带回来任何消息能证明他就是当年的遗孤。”

    “混账!究竟是何人所为,你也不知道?!”

    “皇上息怒!属下正在彻查此事!”

    英成帝神色不明:“彻查?等你们查到,恐怕朕的皇位,都要拱手送出去了!”

    暗影卫首领一听这话,身影一抖。

    “朕再给你一个机会,若是此次第二桩差事还出了差错,你便不必回来见朕了。”

    “是!属下定竭尽全力!”

    “光是你竭尽全力还不够,我替你找了个帮手,此次你们合作行事,务必要在回京之前,将此事办妥。”

    那首领低下头,躬身抱拳道:“属下领命。”

    这三日,刘琮一直乖乖的和沈瑶一起在宅院里待着,哪也没去,这院子里的人都是尚唯的人,自然也没有人往外说漏嘴。尚唯白日需外出办事,直到天色渐晚才会回来。

    刘琮这孩子聪明又心细,许多事他不问,全靠自己观察,从下人的口中直到尚唯的身份,也改口跟着叫将军。只是沈瑶的身份,连院子里的下人也不知道,故此他也无从得知。

    尚唯今日派人回来传话,晚上会很晚才归来,让沈瑶不必等他用膳。沈瑶虽有些失望,但还是准备了一桌子菜,让阿杏和刘琮都坐下,三个人一起和和美美的用了顿晚膳。

    用罢,刘琮一直睁着两个圆圆的眼睛看着沈瑶。

    “为何这样看我?”

    刘琮见她问,又低下头:“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姐姐同那位将军,是什么关系?我听姐姐唤他兄长,可是兄妹?”

    沈瑶一噎:“小孩子,不必打听这些,我同兄长并不是兄妹。”

    “那姐姐可知道,将军过几日要将我送到哪里?”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总之,那是一个对你很有好处的地方”

    刘琮闻言,垂眸低头:“姐姐会一同去吗?”

    沈瑶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姐姐还有别的事,但姐姐答应你,若有空,一定去看你,好吗?”

    刘琮有些失望,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沈瑶又揉了揉他的头:“早些休息吧。”

    刘琮回了房,沈瑶决定在窗边炕上看会书,等等尚唯。房内只掌了一盏灯,沈瑶借着烛火看着看着又心不在焉起来,时不时的就望望窗外,看看是否有熟悉的身影。

    尚唯今日在知府府邸耽误到很晚,待商议好接下来的几日行程,这才出府上了马车。

    夜鹰上前小声道:“后日,去往云南的商队即将出发。”

    尚唯理了理袖口,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备好即可。”

    “还有一事,南狄那边,三皇子刚刚封了江王。”

    尚唯闻言勾了勾唇:“如此,倒是要恭喜江王了。”

    夜鹰正预备开口还要说些什么,马儿突然长嘶一声,车身一晃,猛地停下了。

    “怎么回事?!”夜鹰掀帘而出,正要质问车夫,就见正前面迎面也来了一辆马车,正好挡住了去路。

    车身贵派十足,一看来人的身份非富即贵,尚唯掀了掀帘子,看了一眼。笑道:“说曹操,曹操便到,我正巧说道还未来得及恭喜江王殿下,殿下倒是自己先来寻我了。”

    “哈哈哈——”对面的马车内传来爽朗的笑声。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马车帘掀开,来人果然是司寇安顺,见他一身白色长袍,仿佛遗世而独立,月光照了下来,侧脸清冷无比。

    “殿下还请包涵,在下腿脚不便,倒是不方便起身了。”尚唯的语气也只是客气疏离。

    司寇安顺毫不介意,微微一笑:“上将军客气,本王能有今日,全靠将军。本王怎会如此心胸狭隘。”

    尚唯唇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不知江王殿下今日寻我,又为何事?”

    “本王今日前来,是为了卖将军一个人情。”

    “哦?”尚唯眉头一挑,似乎来了兴趣。

    “本王明日有只商队,即将去云南做笔生意,或许可以帮上将军一些小忙。”

    尚唯渐渐收了笑容,脸色变得阴鸷起来:“王爷去云南做生意,能帮上我什么忙,这话,实在令在下费解。”

    “将军不必试探,本王说过,大英的皇位由谁来坐,对本王都无影响。相反,若能帮将军,对本王反而有一些好处,本王为何要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尚唯沉默片刻:“我能给你什么好处?”

    司寇安顺笑了笑:“只是赌一局罢了,赌将军来日会帮上我的忙。故而今日,来卖将军一个人情。”

    “多谢王爷美意,只是在下一身残躯,恐是要辜负王爷了。夜深露重,王爷还是早些休息吧。”尚唯这话说完,夜鹰心领神会,给车夫使了个颜色,车夫便收紧缰绳,马车缓缓而动。

    司寇安顺也不勉强,笑了笑,让车夫让到一旁:“将军可要回去细细考虑,来日方长。”

    尚唯并不答话,马儿的脚步快了起来,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司寇安顺望着那马车许久,意味深长的又勾勾唇,这才对车夫道:“走吧。”

    夜鹰在马车内,蹙着眉头:“主子...”

    尚唯示意他不必再说,“此人心机深重,从前倒是我小瞧于他了。”

    “一个外族的皇子,能查到这么隐秘的内情,还如此不知避讳的告诉了主子,属下实在不知他的目的是什么。”

    “哼。”尚唯轻嗤了一声,“看事若是纠结于细节,便会忘了最初的目的,他的野心昭然若揭,至于其中的一些途径,我们能查的自然去查,不能查的也不必过分纠结,只要知道敌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防患于未然,即可。”

    夜鹰听懂了:“是,属下明白了。那这孩子?...”

    “不必理会他,只是他的确给我敲了个警钟,这孩子身上汇集了太多的目光。贸然行事还是不可,你再通知云中王,在云南有所接应。”

    “是,属下一定办好此事!”

    已经快二更天,沈瑶在窗边,头一点一点的打起盹来。

    尚唯回院子前,目光习惯的往她屋子这边瞧了一眼,就瞧见了窗边的烛火。

    “郡主还没睡,怕是在等您。”夜鹰十分识趣的提醒自家主子。

    尚唯的神情柔和下来:“你先下去吧。”

    夜鹰心知肚明,十分有眼色的便退下去了。

    尚唯静静的看着那窗边片刻,起了身,轻身走了过去。

    门吱呀一声轻轻开了,沈瑶缓缓睁了眼,就见尚唯正在门口反手关门。

    “兄长,你怎么才回来?”沈瑶揉了揉眼睛,朝他嘟囔了两句。

    望着她这幅慵懒又带着几分撒娇的模样,白日里的疲倦全都一扫而空,脚步放缓的走过去,将她膝盖上的书本捡起合上。

    “为何不睡,在等我?”

    沈瑶掩着唇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嗯,这几日都没见你了。”

    尚唯坐到她对面:“是我不好,这几日太忙了。”

    沈瑶摇摇头:“都商议好了?”

    “嗯,接下来几日都闲了,我带你出去转转。”

    沈瑶眼睛亮了亮:“好呀,不过——那孩子......”

    “后日我就会安排,他不适宜在此处多待,多一日便有一日的风险。”

    沈瑶怅然的点点头:“是啊,这孩子身份特殊,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找他。兄长可已有了万全之策?”

    尚唯定定的看着她:“放心,都已备妥。”

    沈瑶知道他心思缜密,办事定然考虑周全,自己也无需操心。

    “等送走这孩子,我便带你出去转转,看看不一样的景色。”

    “好,那我要去游一游蓬莱山,还要去尝一尝当地最好吃的美食,还有呢,定天舫的水秋千我也要去玩。”

    尚唯眼底闪过一丝笑:“好,都依你。”

    沈瑶困得不行了,同尚唯说了两句话,用完了她所有的精力,到后面,就开始含含糊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瑶瑶,再有几日,你也要返京了。我的打算是——”尚唯正低头犹豫着跟她说自己日后的打算,就听见对面传来猫儿一般的呼噜声。抬眼一看,沈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尚唯的眼角柔和下去,小心的起身,又小心的将她抱起,放回了床上,盖上了被子,沈瑶便自顾自的翻身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了。

    看着她白嫩的侧脸,尚唯叹了一口气:“罢了,索性你信我,事成后七日内,我便一定找到你。”

    转眼便到了商队出发的日子,沈瑶替刘琮收拾好了路上所有的行李。吃穿用度,一概考虑妥当。刘琮望着她忙碌的背影,心中万般不舍:“姐姐,你当真会去看我吗?”

    这几日的相处,沈瑶也喜欢他。这孩子聪明又懂事,还极为体贴,加上又有那般可怜的身世,沈瑶不禁也心软了。

    “姐姐从不骗人,你安心去,待你一切都安稳了,姐姐便去看你,好吗?”

    得了承诺,刘琮也乖乖的点点头,跟着她一块儿,收拾起来。

    门外一辆马车在等,夜鹰亲自负责将他送过去,刘琮一步三回头,终是上了马车。沈瑶和阿杏也一直目送着他离去,这才转身回了院子。

    沈瑶心里也不好受,索好尚唯说要带她出去转转,这才慢慢打起了精神。

    商队按时出发,夜鹰完成了任务,归来汇报。一切妥当,尚唯心中也放下了一块石头,只要路上不出意外,这孩子便能顺利到达云南。

    回来的时候,夜鹰牵了一匹马。阿杏和沈瑶正在准备晚膳,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马儿的叫声,她两对视一眼,走了出去。

    早已没有夜鹰的身影,院子里就是一匹单独的温顺的小马驹。

    “这是?”沈瑶疑惑,正八杆子打不着头脑的时候,阿杏突然笑出了声。

    沈瑶不知,她却清楚这马是何人送来的,没想到那日她故意的一声抱怨,竟然真的被那闷葫芦听了去,还记在了心上,才会给她寻来了这匹小马驹。

    “什么情况?”沈瑶见她笑的开心,一副知情的模样,便开口问道。

    阿杏摇摇头,只笑不说话。沈瑶恼了,她是个急性子,最见不得这样的事,索性动手去闹她:“到底什么情况,你快说呀!”

    两人在院子里疯跑了一会,阿杏喘的不行,只得求饶:“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于是,阿杏便将那日自己跟夜鹰抱怨她的马太高大难骑的事跟沈瑶说了。沈瑶听完,神情有一丝崩裂,“你开口问他要马了吗?”

    阿杏撇撇嘴:“哪能啊,我跟他又不熟,就是顺嘴一抱怨而已。是他自己去寻来送我的。”

    沈瑶噗嗤一声笑了:“还说不熟呢!这怕是都要暗度陈仓了!”

    阿杏听懂了她的意思,眨了眨眼,犹豫的说道:“不会吧...”

    沈瑶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的脑门:“你平日不是挺聪明嘛!怎么到自己了,就糊涂了?”

    阿杏脸慢慢红了,想起了每次夜鹰见到她的那副样子,紧张的跟个石头一样,动不动就脸红...

    见她反应过来,沈瑶又替她高兴,心里又有些担忧:“夜鹰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就是老是打打杀杀的,十分危险,改日我去同兄长说说,让他以后莫要干些危险的事了。再过两年,待他自己有本事了,再来上门说亲。”

    阿杏急了:“小姐你说什么呢!”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她可不想自作多情。

    沈瑶问道:“你不喜他?”

    阿杏脸红扑扑的生怕夜鹰还在这院子里,被听了去,声音越发小了。“不是...也不是...”

    沈瑶懂了,“放心,这院子里没别人。不过,此事由你主动是不行,索性你就装不知道,让他自己瞧着办吧!有一就有二,他今日能寻来马驹送你,来日定还有别的表示。”

    阿杏实在羞的不行,不想再听下去了。站起身来,单方面结束了这次对话,快步朝膳房走去。沈瑶耸耸肩,也跟了过去,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除了那匹温顺的马儿,仿佛无人来过。

    东莱翻修堤坝,巡视灾情的事都已进入了尾声。尚唯终于得了空,答应今日带沈瑶出去转转,沈瑶一大早就起来,换了身新衣,又将那海棠玉簪带上,这才到了前院去。

    尚唯在等她,瞧见她欢快的身影眼眸都亮了亮,如花似玉明媚的一张小脸就在自己的眼前晃悠。

    “兄长可用过早膳了?我们今日去哪里?”她叽叽喳喳的,可见有多高兴。

    尚唯抿唇:“今日去蓬莱山和定天舫。”

    沈瑶一听真的高兴了,那日她随口一说罢了,竟然真的被他记在了心上。

    待用过早膳,四人便一块出发了。夜鹰也很高兴,阿杏今日换上了他特意寻来的小马驹,虽没有多么名贵,但至少女子骑着能舒服许多。

    阿杏双脸有不易察觉的一抹红,夜鹰只当她骑马有些热。

    沈瑶自然在马车内,时不时的就掀起帘子往窗外看去,今日天气甚好,出了东莱城,一路都是田野风光。只听得见田地里牛羊的咩咩叫还有远处树枝上的鸟叫声。

    尚唯知她喜欢这样的景色,待马车彻底行到了无人在认识他们的地方,尚唯便也提出同她一块儿骑马前行。

    “真的?!”沈瑶惊喜的叫出声。

    见她这么高兴,尚唯终于觉得此行不虚,点点头:“自然。”

    沈瑶还不吝啬的展现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二人出了马车,沈瑶骑的是尚唯心爱的坐驹,千里马跑起来轻快又稳当,沈瑶自小便喜欢。

    沈瑶和尚唯在前面,夜鹰和阿杏并排在后面。四人之间倒也形成了说不出来的默契,只往那蓬莱山脚下去。

    蓬莱山这个时节游客并不多,四人从后山出发,避开了行人,一路风景甚美又无人打扰。尚唯和沈瑶走在前面,夜鹰和阿杏自觉的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二人行的慢,倒也悠哉。

    夜鹰还是一副闷葫芦不说话,阿杏索性主动开口:“今日我骑的马可是你专程寻来的?”

    夜鹰微怔:“那日办事归来,偶然见得,便顺手牵了回来。”

    “......”好嘛,原来只是顺手。

    阿杏不说话了,夜鹰见她不说话,便隐隐有些懊恼。

    “你...可还骑的习惯?”夜鹰半晌终于憋出来了一句话。

    见他还知道主动跟自己说话,阿杏也不想拂他面子:“还成,谢谢。”

    客气又带了点疏远的意味。

    夜鹰皱皱眉,这小丫头以前待自己总是大胆又天真,怎的今日多了几分客气和拘谨。娘说的果然没错,女人心海底针,他看不懂也摸不透。

    沈瑶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回头看看阿杏和夜鹰,露出几个意味深长的笑。

    尚唯瞧见了,“怎么了?瞧什么呢?”

    “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明白。”

    “......”她不说,怎么知道他不明白。

    “呀,有柿子!”沈瑶突然叫了一声,尚唯顺着她目光看去,果然,前面不远处有一颗柿子树,已经落了霜。红彤彤的,像一个个的小灯笼。

    沈瑶小跑过去,尚唯紧跟着她:“你慢些。”

    到了树底下,沈瑶抬头看见那一个个落了霜的大柿子,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阿杏和夜鹰也跟了上来,夜鹰自告奋勇:“我来摘。”

    还不待他上前,尚唯一个眼风便扫了过来,夜鹰明白自己多事了,忙退到一边。这附近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倒是个临时野营的好地方。

    “你去林子看看,有没有野鸡野兔,今日我们便在这河边生火吧。”

    夜鹰点点头,阿杏见状忙道:“我也一起去。”反正待在这里也是多余,两人便一块儿向林子深处走去。

    沈瑶还盯着那柿子,又巴巴的望着尚唯,瞧着她一副惹人怜爱的馋猫样,尚唯笑了笑,像那日摘枣子一样,很快上树,选了几个最大最红的,摘了下来。

    沈瑶得了柿子,高兴了。两人一块在河边寻了块平坦又干净的地方。尚唯让她静静待着,自己搬起了石头,开始搭建简易的灶台。

    她要去帮忙,被尚唯拒绝了,只好自己巴巴的坐在一旁,一边啃柿子,一边看着他忙前忙后。

    一个大柿子吃完了,灶台也搭好了,柿子汁水丰沛,沈瑶的脸和嘴都弄得湿漉漉的,尚唯忙完抬头,就瞧见了她这傻样。

    无奈又宠溺的摇摇头,走过去,牵着她到了河边。左右望了望,确信这里不会打滑,便拉着沈瑶蹲了下来,亲自给她洗起手来。

    沈瑶有些不好意思,耳根有些泛红:“我自己来。”她独自把手从尚唯大掌中拿走,自己洗了起来,见状尚唯只好又掏出自己的帕子,沾湿了,给她细心的把脸和嘴都擦了一遍。

    沈瑶觉得自己像个小孩,被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尴尬了一瞬,便又心安理得的享受起来。

    林子深处,野兔的身影一晃而过,夜鹰抬手示意阿杏别出声,自己则轻手轻脚走过去,一面取出了背篓里的箭,对准那草丛瞄准。一阵风过,那野兔显然受到了惊吓,正要跑,无奈一支箭先它一步,射中了身躯。

    阿杏拍手叫好:“你箭法真不错!”

    夜鹰快步走过去,捡起了那只兔子,微微笑了笑。这就不错了?即便是跑起来的兔子,也不一定能逃过他的箭。

    但被女子夸,他还是禁不住脸红了,阿杏见了,笑道:“你为何每次同我说话都脸红,你同其他女子也这样吗?”

    夜鹰愣了愣,他每次都脸红吗?其他女子?夜鹰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见阿杏望着她,两个圆溜溜的杏眼扑闪扑闪的,像在求证一个答案。夜鹰慌神了,心跳加快,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这样。为何只对她紧张,紧张的说不出话,别的女子也跟他说话,只是从前在他眼里,那些都只是有女子的身份,与旁人并无不同。

    他意识到,为何她与众不同。

    因为他喜欢她,看见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下蒲扇,像挠在他心里,没错,他喜欢她。他想让她做他的女人,所以才会这般。她生的那样好看,一句轻飘飘无意识的抱怨,自己就上了心,还特意寻来了适合她的马驹。

    原来,都是因为他喜欢她。

    见他突然变了脸色,喘着粗气,直勾勾的盯着她。阿杏突然有些心虚:“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夜鹰不说话了,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便不必再掩饰,他丢掉了手中的兔子。快步上前,阿杏受到惊吓,忙向后退,直到自己的后背抵上了树干,退无可退。

    “你...你想干什么?!”

    “我喜欢你。”

    夜鹰很直白的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阿杏却楞在的当场。

    “...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

    角色瞬间颠倒互换,前些日子,阿杏总是大胆天真的去逗弄他,今日这个闷葫芦开窍了,突然变得这么主动,阿杏突然间竟然不知所措了。

    “你...你莫不是中了邪?”不是中了邪,便是吃错了药。

    夜鹰炙热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的大眼睛:“没有,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你等我,等我完成了任务,我便去王府求亲。你若是不喜我也没关系,若是到了那一天,你已经定了亲,那我便终身不娶。”

    阿杏还楞在当场。

    夜鹰独自说完了这一通告白的话,心中的那股子火也逐渐淡了下去,气氛慢慢变得尴尬,夜鹰收回了将她困在树干上的胳膊。脸又红了,迅速的转身,捡起了地上的那只兔子,快步向外走去。

    阿杏在原地眨了眨眼,终于反应过来了,那个闷葫芦,竟然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明白了他方才的意思,阿杏噗嗤笑了出来,见他落荒而逃的身影,追了上去。

    “你跑什么呀...等等我...”

    尚唯和沈瑶在河边坐着,就见夜鹰神情极其不自然的出来了,身后跟着阿杏。手上还提了只野兔。

    “没想到还真叫他抓了一只。”沈瑶见着野兔,自然喜出望外。

    夜鹰动作很快,将那兔子处理干净,尚唯生起了火堆,众人齐心协力,将那兔子架起来烤上了。

    篝火烧的很旺,没多会儿,便散出来了诱人的香味,这只兔子还算肥,油滋啦滋啦的响,沈瑶笑眼弯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那日在山上吃烤鸡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容易满足。尚唯望着她的笑脸想。

    肉熟了,沈瑶怕烫,尚唯亲自用匕首化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叶子上晾凉。夜鹰用余光瞥了瞥阿杏,也主动的片下了一块肉,用竹签子插好,递给她。

    有人在,自然不好表现的太明显。阿杏客气的接过,对他道谢:“谢谢。”

    尚唯没觉得有什么,倒是沈瑶望着对面的两个人,时不时的眨眨眼,笑一笑,忽略了一旁的尚唯。

    “......”

    在山上游玩了半日,又吃了烤兔,众人决定下山。

    沈瑶的热情不减,一路都在说着定天舫的水秋千场面多么热闹,一定要亲自瞧上一瞧。

    回程不便再骑马了,沈瑶乖乖的坐回了马车,两人又回到了一个隐秘的空间。尚唯这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方才,在山上,她一直时不时的傻笑。

    沈瑶眨眨眼,原来他真的没看出来,沈瑶只好同他说了夜鹰送阿杏小马驹的事,还隐约的传达了两人之间应该有些苗头的意思。

    尚唯恍然大悟,心里也舒坦了些,原来她注意力是在这事上面。

    “回头我问问他,必不会叫他委屈了阿杏。”

    沈瑶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阿杏自小便跟着我,情同姐妹。她的婚事我定是要操心的。”

    见她一副傻兮兮的模样,尚唯也没忍住扬了扬唇角。

    骑马的两人,一路无言。阿杏想跟他说话来着,无奈夜鹰在林子里那一通爆发后又变回了那个闷葫芦。阿杏觉得好笑,不过她也不着急,有他着急的时候。

    定天舫在东莱城内的湖中心,尚唯本打算提前安排清场,但沈瑶说不必,看水秋千就是要人多才热闹,大不了他们带上面具,也不怕被人认出来了。

    舫上今日的确很热闹,水秋千就在湖中央,一排排的人站在舫旁边张望,沈瑶寻了半天才寻到一个观赏的好位置,忙拉着尚唯过去了。

    开赛之前,船尾有伎人做各种杂技表演,旁边又有一些人击鼓吹笛助兴。然后一人现身登上秋千,稳稳荡起,越荡越高,当身体与秋千的横架差不多平行时,突然腾空而起,弃秋千而出,在空中翻跃几个筋斗,最后掷身入水。

    人群一片叫好,沈瑶兴奋的拍起小手,尚唯看她高兴也默默的打了赏。

    阿杏也不住的踮起脚往湖中心张望。

    夜鹰不以为意,都是些花把式而已,只能骗骗女孩子了。

    观完了第一场赛,尚唯见沈瑶有点累了,“还要继续看吗?”

    沈瑶摇摇头:“不想看了。”

    “那回去歇息?”

    走了一天又爬了山,这会子新鲜劲过了她自然不想看了,“好,我们回去吧。”

    四人便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渐渐远离了喧嚣的定天舫,沈瑶露出了疲态,正要登上马车,背后却突然跑过一人,将她撞了一下,面具掉落,差点摔倒。尚唯忙伸手扶住了她,面色一沉。

    是个女子,看上去惊慌失措。

    “对不起,对不起。”撞了人,那女子连身道歉。

    尚唯目光冷冷的扫过去,沈瑶忙拉住了他胳膊:“无事,我没事的。”

    那女子连声道歉,见沈瑶并无怪罪之意,这才又跑远了。

    尚唯狐疑的盯着那女子的背影,沈瑶拉了拉他的袖子,“没事啦,她许是有急事,我也没摔着。”

    尚唯收回了目光,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回去吧。”

    方才那女子向前跑了一条街,在转街口停下了。站在她面前的是个白衣长袍的男子,意味深长的看着街对面方才马车停着的地方。

    “你办的很好。”男人缓缓的开口,声音危险又带着一丝喜意。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没想到今日出行能有此收获。

    马车内,尚唯明显还在思考方才那个小小的意外,一直行到了宅院前,还若有所思着。

    “走啦,回家吃饭。”沈瑶拉着他,这才将他从思绪内拉了出来。

    今日沈瑶的确有些累了,不想下厨,好在这宅院里本身的厨娘手艺也不错,一桌子菜倒也颇合她的胃口,沈瑶用了两碗,还用了好些点心,这才满足又疲累的回房去了。

    “你早些休息呀。”临走前,她还娇滴滴的拽着尚唯叮嘱道。

    “嗯,你也是。”尚唯伸手抚了抚她的发,将人送回了房中,这才又回到了书房内。

    夜鹰见他似乎有心事,试探的问道:“主子,是有何处不妥?”

    尚唯沉思片刻:“瑶瑶内力不差,今日那女子竟能精准无误的撞掉她的面具。”

    “主子是怀疑有人刻意为之?会是京城的人吗?”

    尚唯转了转拇指的扳指:“京城的人,不会知道她的消息。”

    夜鹰明白他的意思,突然又想到一人。“难道是南狄?...”

    尚唯没有说话,自那晚司寇安顺的突然出现,他就应该意识到,这人的目的绝不简单。

    “我们的人,还有多少在东莱城?”

    “此次行动,大概还有十来人。”

    “抽出两个人,去查一查司寇安顺的目的。”

    “是!”

    夜鹰领命而去,沈瑶已经睡下了,阿杏正巧关了门从房内退了出来。

    看见她的身影,夜鹰脚步顿了一瞬。

    阿杏回头也瞧见了她,两人对视一眼,夜鹰脚底抹油又想跑了。

    “站住。”

    这回阿杏叫住他了,夜鹰一听也不敢继续跑了,站在原地,转过了身。

    “为何跑?”

    夜鹰不说话。

    “你白日在林子里,不是挺厉害的吗?这会儿怎么又胆小如鼠啦?”

    想到白日在林子的那些场景,夜鹰脖子粗了起来,呼吸也重了。

    阿杏就喜欢激他,“莫不是你后悔了?”

    后悔?他怎会后悔。

    “我不后悔。”夜鹰这会儿又冷静了下来,郑重其事的道。

    阿杏勾了勾唇:“那你往后,不必躲我,我又不是母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夜鹰愣了一瞬,有些犹豫的问道:“你?...”

    “我什么我,你白日都那样说了,我还能怎样?”

    夜鹰被她一哽,又不说话了。

    阿杏心软了,不想逗他了,低头轻声道:“我愿意的。”

    夜鹰楞在当场,怀疑自己听左了。半天没有动。

    阿杏迟迟没等来自己要的,忍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就这一眼,夜鹰心瞬间酥了。

    反应过来后,忍不住一把将人抱住,把阿杏吓了一跳。

    夜鹰忙又松开她:“对,对不起。”

    见他这傻样,阿杏心里也有股说不出来的欢喜。

    “你,你真的愿意?”

    阿杏又瞪了他一眼:“还要让人说几遍?”

    夜鹰得了肯定的答案,这会子傻呵呵的笑起来了,一边笑一边挠头。

    “好了,你去忙吧。”阿杏推他走。夜鹰这会儿不跑了,脚底又像粘了胶,在原地磨蹭了好久。

    “你等我,等我。”来来回回就重复这一句话。

    阿杏笑他:“好了,知道了,你去忙吧。”

    夜鹰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东莱城最大的客栈内,司寇安顺今日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心情颇好。阙罗替他斟了一杯茶:“殿下今日心情不错?”

    司寇安顺缓缓饮了一口:“看来此行不需,小小一个东莱城,竟这般有意思。”

    阙罗低头笑道:“殿下深谋远虑,自然有所收获。”

    “不,我只是恰巧身在局外,能捡个鹬蚌相争的便宜罢了。”

    “那也是殿下有眼光的缘故。”

    司寇安顺笑了笑:“那是因为尚唯身在局中,瞧的不真切,这些年,他背负前行。少了一份洒脱,多了份羁绊,今日才会落在下风。”

    阙罗不置可否,又为他斟了一杯茶。

    “那位郡主,依奴婢看,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听到她,司寇安顺的笑意更深,想到今日在街头瞧见的场景,“那可真是一个妙人儿。”

    想起那日在马球赛上,司寇安顺突然笑了出声,或许当时,他可以有另外的一种选择。

    这几日,黄河修道巡视灾情的事基本已经可以收尾了。

    沈瑶知道,距离她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不知怎的,心里突然不安了起来。她想抽空问问尚唯,究竟在筹划什么,又害怕自己问出口,得到了不能接受的答案。

    最害怕的,还是可能会失去他。

    但她坐立不安,实在难等下去了。今晚她无论如何,也要跟尚唯好好谈一谈。

    东莱今日天气阴沉,自黄昏后,便起了大风。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窗,沈瑶望着窗外,一直在等尚唯回来。到了天刚刚擦黑的时候,天空中突然砸起了豆大的雨点。

    阿杏小跑过来:“这天气,真真是见了鬼了。早上还晴空万里呢,这会子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雨。按理说,已经快冬季了呀,东莱的天气,真是奇怪。”

    沈瑶望着这大雨,心中越来越不安,突然冲回屋内,取了一把伞。

    “我去知府府邸那边看看。”说着,便冲进了大雨之中。

    阿杏见了,急忙喊道:“小姐等等我,我也去!”

    作者有话要说:答应的万字,着实写的我两眼发直,头脑发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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