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林向感觉自己轻轻飘飘地悬在半空，他低下头，在他下方，成景抱着已经停止呼吸的他一动不动。

    林向那一刻心里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但下一秒，他看见成景的眼睛也开始缓缓闭上了。

    没了呼吸的两人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紧密地相拥在一起。没有人被孤独地留下来。

    这样真好，林向想。

    消失许见的系统的声音响起：

    【开启下一个任务，

    开始匹配参数，

    三，二，一，目标已选定，

    开始保存数据，

    宿主记忆已清除。】

    林向甚至来不及反应，脑子骤然一片空白，许多重要的不重要的东西都消失了。就像他以前看展烈他们打扫的样子，呼啦地把所有东西堆到一起，然后一起打包丢掉，垃圾没了，有用的也没了。

    林向下意识地说：“别……”随即一愣。

    他突然忘了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宿主等级不够，所以没有权限，三秒后进入下一个世界。】

    林向只来得及消化系统这句话就发现眼前的视野开始扭曲然后一点点变化。

    林向睁开眼睛。

    入眼的是一片黄色的沙漠。

    他还没来来得及打量周围的一切，密集的信息已经在他脑里炸开。那一瞬间，林向疼得抱头蹲在地上。

    他现在在的这个身体的主人叫乔默——乔家唯一的也是疼到骨子里的小少爷。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本该是很幸福美好地度过这一生的，然而就在乔默九岁那年，突然爆发了一场全球性的灾难。

    最先开始的是死亡，死亡就像瘟疫一样席卷全球的各个角落，每个人的头上几乎都悬着一把镰刀，当发热头晕的情况出现时，镰刀也就掉了下来，没有一人能逃得过他们头顶的镰刀。全球人口开始锐减，与之同时出现的是资源的疯狂减少和抢夺，绿地开始退化，黄色的沙漠迅速蔓延。

    人们以为这就是末日了。

    然而当第一个青灰色的腐烂的丧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并扑向一个健康的人类时，他们才知道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末日。

    神已经抛弃了他们的世人。

    而乔家在这场灾难中同样没能幸免，乔家老爷子为了保住乔默，在临走之际和好友徐锡定下乔默和徐析然的婚约。

    很快，一年后，孤身一人的乔默就只能投奔北方研究所的徐析然，徐析然虽然不喜欢乔默却也收留了他。

    两人一起平安无事地在研究所相处了六年。

    直到第六年，徐析然的哥哥徐慨然偶然提起两人的婚约的时候，他们两人都没说话。然后当夜乔默逃走了，因为他心里早就有了一个喜欢的人。

    逃走的乔默因为早就有收集消息，很快找到自己喜欢的男人齐远——乔默小时候的玩伴。然而他却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的来历，因为科研所的一切信息都是绝密的。

    末日里有许多独立地并且彼此敌对的组织，所以齐远手下的人对乔默都很怀疑，所幸的是齐远喜欢他，所以乔默就留了下来。

    如果事情就这么一直发展，乔默也不会死，但问题就出在齐远身边有一个小白莲，小白莲多次针对孤立乔默，乔默为了齐远都忍了。直到出了一个叛徒事件，齐远信了小白莲的话怀疑乔默，争执间丧尸群突然出现。心灰意冷的乔默一人引走了大部分丧尸，然后遇难。

    “怎么样？”系统问。

    林向想了想：“我怎么感觉我忘了什么？”

    系统：“要不要再给你看一遍信息？”

    林向低头：“我总感觉忘了些重要的……”

    林向的声音一顿。系统知道他忘了什么，但是恋爱区的规定就是这样，除非等级够了，否则任务成功的那个世界的事情就会全部忘记，以免玩家带着上个世界心情影响这个世界的任务，它刚想和林向解释就听见林向叫了它一声。

    林向低头看着脚下的一潭小清泉，声音微飘：“系统，你有镜子吗？”

    系统愣了一下：“没有，不过你还有积分可以兑换。”

    林向说你快换。

    很快，林向面前出现了一面落地镜。

    镜子里，衣衫褴褛的少年微长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脑后，大大的眼睛仿佛嵌了两颗黑曜石，他的嘴巴哪怕没有笑也是微微翘起的模样，红润的脸蛋也带着点可爱的婴儿肥。

    其实抛开脸，少年的身体也是很完美的，柔软的细腰，笔直的长腿。末日之际，神似乎把拯救世人的热情放在了艺术创作上面，而乔默无疑是他们最杰出的作品。

    林向星星眼：“哇——”

    系统隐约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林向两手少女状捧脸继续星星眼：“我怎么这么好看啊。”

    系统：“……”

    系统沉默了一下决定还是先把任务传给林向。

    【系统提示：任务已发出，请注意查看。】

    零点零零一秒后——

    【系统提示：任务已关闭。】

    系统：“……”

    系统震惊得数据都颤抖了，任务当然不是它关闭的，而是林向关闭的。

    看！也！不！看！就！关！了！

    以前虽然不肯做任务但好歹还会看一眼，现在竟然看也不看了。

    系统十八门语言的国骂已经蓄势待发了。

    而此刻林向依旧星星眼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就在他第三遍地打算数自己的睫毛的时候，镜子突然消失。林向愣了一下。

    “系统，镜子不见了。”林向委屈道，少年好看的大眼睛此刻水汪汪地看着就让人心疼。

    但系统不是人，只是一个萌萌哒的系统，所以它很铁石心肠：“赶紧看任务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看见镜子。”

    林向委屈地就像被抢走心爱的玩具的小孩，但哪怕他看上去再楚楚可怜还是只能嘤嘤嘤地把任务看完了。

    林向说：“我看完了。”

    系统问：“真的。”

    林向说真的真的，都倒背如流了，你赶紧把镜子还给我。

    系统说那你背一个吧。

    “……”林向，“只会倒背呢，正背还不会。”

    系统无所谓：“那你倒背一个。”

    林向嘤嘤嘤：“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系统。”

    最后林向还是被逼着看了十分钟的任务，其实任务内容很简单，就是要获得徐析然的好感度。

    林向把任务背出来后，系统就不得不把镜子还给他了。

    林向于是抱着镜子美滋滋地看着。

    系统本来还想看他能水仙花多久，哪知林向竟然抱着镜子从下午看到晚上。中间动作不带挪一下，并且全程星星眼。系统：“……”

    系统算是明白了，这个智障就是喜欢这款的美少年，林向本人以及系统以前给他挑的模样都不差，但就没见过他这么痴汉的模样。

    系统郁闷了一会儿，打起精神：“看够了就去做任务。”

    林向捧着自己的脸，笑得美滋滋的：“看不够的。”

    系统：“……”我有一句mmp现在一定要说。

    林向看着镜子里的人，越看越觉得好看，这时系统的声音传来。【有人靠近。】

    而下一秒，一只大手把林向抱住，林向呆了一下。

    抱住他的人却是很激动：“终……终于找到你了。对不起，”那人颤抖道，“小默，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你没事……真好。真好！”

    林向刚看完镜子里美哒哒的自己，一转眼对上一张痛哭流涕的眼，顿时嫌弃地把人推开：“你好丑。”

    忏悔才开了个头的齐远：“……”

    跟在他身后的黑鹰组织成员：“……”

    林向蹲在镜子前，继续星星眼地看着美哒哒的自己。

    齐远心颤了一下，感觉眼前的这人和自己熟悉的那个不一样了，他走过去，“小默，你别和我生气，我……”

    齐远的话没说完，远处传来一阵嘶吼声。

    当下除了林向众人脸色都是一白——丧尸群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为十五章的内容⊙▽⊙

    目标的好感值始终停留在九十九。

    林向不急，每天悠哉悠哉，但是系统很急，每天催着林向去成景面前拉好感。林向有的时候去有的时候不去，但无论怎么做目标的好感就是在九十九那纹丝不动，完全没有挪动的迹象。

    系统只要一看到那数字就觉得心都提起来了，就好像自己的孩子脑袋已经出来了一半，但身体还卡着出不来一样，偏偏那个产妇还不肯用力。

    林向问：“你要这么说，那我不成了你媳妇了，不是说好了当父子的吗爸爸。”

    系统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而且你放心我不会那么想不开。

    苦思冥想的系统某天突然想起了怎么拯救自己还卡着半边身子的儿子，半夜在林向脑里拉着警报把他吵醒。

    林向睡眼朦胧地起来。

    系统很激动：“你试试看，再和他说一次我爱你。”它直觉这次一定不会错，因为成景一直也惦记着这件事。

    林向目光放空了一会儿，片刻才哦了一声，然后转头抱着不小心被吵醒的成景吧唧亲了一口，就抱着他的男人一起继续睡了。

    系统：“……”

    于是为工作兢兢业业的系统除了大半夜被塞了一嘴的狗粮以外没有半点收获。

    系统还是觉得自己找对方向了，每天催着林向和成景表白，但是一向好说话的林向这次怎么也不肯配合，系统逼急了，他就捂着脸一脸娇羞状说人家怎么好意思啦。

    系统怒道还有你不好意思的事还有那个销魂的人家能不能不要用。

    林向说你讨厌啦。

    系统：……

    系统要是有手，现在一定撸起袖子就能把林向揍一顿了。

    在这件事上，成景和系统一般执着，但不同于系统，成景平常不动声色，只有到了床上才逼着林向说那句话。

    但林向还是不肯说，等把人逼得眼睛红了，成景自己又心疼了只好又赶紧哄人，各种好吃的好喝的都说出来哄。于是最后林向还是没有说出来。春天还没过完的时候林向听说成澜和李兰卉死了。

    他们是火烧死的。

    火是在半夜烧起的，周围人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凶猛了，哪怕附近就有水源，他们把火熄灭的时候还是已经晚了。

    一片碳黑的废墟里只挖出两具紧紧相挨的尸体。

    其实那样的一阵火烧下来，那已经是面目全非的模样了。

    成景只和林向提了一下，他没说细，具体情况是系统给他看的。

    成澜那样的心性是受不了那样的生活的，但他也知道自己此生再也没有机会了，于是夜里趁着李兰卉熟睡自尽了。

    李兰卉起夜的时候察觉不对，才发现成澜已经死了。女人很平静，甚至还走过去慢慢地把他的头发重新打理了一遍。

    “爷，满意吗？”女人看着镜子柔声道。

    她细致地把自己也收拾好，然后在竹屋四处点上火，最后走回床边，轻轻抱起成澜。

    “爷，我们下辈子也在一起好不好？”火光中女人的面孔甚至带上羞赧，一如当年龙凤红烛中红盖下青涩的面容。

    她看着那不说话的人甜蜜一笑，“那就当你答应了。”

    冲天的火光是最后的场景。

    春意开始渐浓，后花园的一片新绿也渐渐染上了深色，更多的叶子从树杈分枝间抽了出来，看上去茂盛不少。

    系统现在安静不少，每天更多地都是离线状态。

    紫貂冬天的一身灰白色的毛也重新变回了紫色，在各种各样的宠物间显得相当拉风。而且它的体型也大了不少，林向越看它越满意。

    成景点他的脑袋：“你看它的眼神怎么总是这样。”

    林向不答只是哈哈哈地问他：“听说你今天在朝上大出风头震惊四野”

    林向说完笑着倒在成景怀里，眼泪都乐了出来。

    成景一开始听到他哈哈哈就知道不好了，再听他把话说完整个人脸都黑了。

    自他上一次在后宫大清理了一遍，后宫就只剩下一个林向。从那时起就有大臣提出扩充后宫的事情。

    起初人少，成景糊弄一下也便过去了，但现在随着成澜的事告一段路，春意也越来越浓。

    那群闲下来的大臣们大概也抱着“春天到了，这是万物繁衍的季节”的想法觉着他们家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到了□□，啊，是选妃的时候，于是开始各种上书。

    其感情之真挚，用词之肺腑。林向当时看的时候还小声地感慨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成景是要帮他家生儿子呢。

    今天也不例外，成景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太监刚要喊一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那群大臣就约好了一样哗啦啦地上前进言。

    成景看得脑门疼。

    那群大臣却来劲了一般，越说越激昂，成景恍惚下都有种自己不选妃对不起黄泉下的列祖列宗的感觉。

    最后头昏脑涨的成景一拍桌子，撂下一句朕不举后直接甩袖走人。

    动作干脆利落，语气理直气壮。

    大臣们大概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不举还说得这么骄傲的，当下呆在原地。

    片刻后反应过来才有些敬佩地转头看着一边气定神闲的林相。

    厉害，儿子都能压皇上了。

    林相深藏功与名，矜持地退场。

    成景没想到话传得这么快，更没想到还传到了这小混蛋的耳里了。

    林向笑得跌倒却还在哈哈哈，“不举……哈哈哈，成景，你怎么不举了。”成景气笑了。他直接把人一扛丢到床上。当天晚上清灵殿长长的龙凤烛燃了一整晚，皇帝陛下亲自用实际行动来辟谣。而林向几乎是哭着和成景道歉了一个晚上，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第二天林向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看了一眼不上朝的男人。

    “我们还是要个孩子吧。”林向嘶哑道。

    成景摸他的头，“已经有了。”

    林向把摇头晃脑蹦上床的紫貂推开。

    “我是认真的。”他说。

    成景翻过一页书不说话。

    林向艰难地凑过头去，盯了男人突然不大好的脸色看了一会儿，他纠结道：“难道你其他的兄弟不举？”

    成景翻书的动作一顿，他转头：“你是想从他们那过继一个？”

    林向仰头：“不行吗？”

    成景露出一个微笑，刹那间雨过天晴：“明天我们去看看。”

    林向转过身趴在床上：“好哦，不过我要再休息两天。”

    成景笑着亲他的脸。

    三日后，成景选其六弟之子成澈过继为养子，次年又封其为太子。

    是以王位后继有人，朝中大臣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他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不举，说了也没用。

    成景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自己真能和一个头白头偕老，哪怕他的父皇当初也是新人换旧人，然而当他拉着林向的手时，他却总是十分满足。

    他们一起度过春季，夏季，秋季，冬季。花开了又谢了，然后铺上新雪，当雪消融，绿色开始冒出来，于是又是一个新的一年。

    成景开始会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菜，林向闲暇最大的爱好也再也不是去御膳房而是盯着成景看了。

    成景不变地依旧每年堆一个雪人，然后拉着怕冷的林向给它安上一个鼻子。

    林向依旧是当初没心没肺的模样，成景以前总担心带他然后出去别人一点好吃的就把他给骗走了，当然现在成景还担心。可是成景带他出去的时候，有的时候人潮挤挤，他却总能看到林向偶尔寻找他的目光。成景知道自己会永远待在他的身后，可当林向带着那样依赖的眼神找他的时候，他总能蓦地心一软，于是在那人欣喜的目光他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我在，他轻声说。接着如愿地看见那人弯弯的眼睛，他透过那双清澈的眼睛，也看见微笑的自己。

    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中间也经历了很多，生离还有死别。

    大宫女是在三年后离开的，林向帮她说的情，大宫女走的时候眼泪挂在眼睛里，怎么也不肯掉下来。林向冲她招手，一直到人影消失在视野里。

    小貂是十年后走的。那天林向像以前一样要带它去散步，却发现小貂安安静静地窝在窝里不动了。林向沉默了很久，最后才把它小心抱在怀里，“儿子，爸爸以后一个人散步无聊了怎么办。”成景后面特地给他又找了一只小貂，但林向放走了。成景无声地看着他，林向转头把男人抱着：“有你陪我就好了。”成景感觉自己肩膀有点湿，他知道小貂的事总算过去了，他摸摸林向的头，这是他安慰他的方式。

    他们在一起平安无事地过了很多年，习惯了彼此的气息。

    直到某个秋夜，已是白发的林向半夜突然起来，他近来身体不好，更多的时候昏昏沉沉，可现在却异常清醒。

    成景很快也起来，伸手搂过这个他爱了一辈子的人：“怎么了？”他问，声音苍老，爱意却不减当年。

    林向看他：“当初李兰卉说她爱成澜，所以不愿和其他女人分享他。”

    成景想了一会儿才知道林向说的谁。

    林向眼里柔软：“我当时想了一下，发现我也不想和别人分享你。”

    成景笑笑，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摸他的头。

    “我爱你。”林向慢慢地说。

    成景脸上的微笑一顿。

    林向最后亲了亲他的男人一下，然后抱着他，终于沉沉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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