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药浴

    这天，所有长老亲传弟子，总共十五人，齐聚万福宫。

    因为上一次战斗的失利，有人心生沮丧，有人执着苦修，本不想来，奈何代宗主紫炎真人下了命令，就不得不来了。

    等了许久，紫炎真人终于露面了。看他发髻松垮，显得有些乱蓬蓬的，或是之前一直在忙碌。

    紫炎真人在众人脸上扫过，也感觉到气氛沉闷，疲惫的脸上做出一个标准的笑容道，“好好好，都到了！首先，我宣布一个好消息，我上清宗又多了三位源道师！”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猜测，后来目光都是朝着天斗、呈祥、青妙看去。

    这三人受伤最重，一直在万福宫养伤，肯定是紫炎真人用了什么灵丹妙药，不仅治好了他们的伤，还提升了他们的修为，可谓因祸得福。

    紫炎真人道，“安静！”等议论声音止歇，他继续道，“你们的心里一定很懊恼，很沮丧，也很疑惑，在宗内你们是最出色的，可是遇上血门，发现自己的实力实在太差了，我说的对不对？”

    众人点头，从前他们受长老器重，被其他弟子吹捧，此时方知自己其实什么也不是，太差劲了。

    紫炎真人道，“现在你们就能认清楚自己的水准是很幸运的，不像我们……算了，不提了！总之，这怨不得你们，你们的资质远在那些邪修之上，之所以打不过，只因为你们修行的时间还是太短了。用不着沮丧，凭你们的资质，十年之内，你们一定能超越那些邪修，我保证！”

    众人眼中不禁露出喜色，拥有希望比任何的吹捧之词更让人感到喜悦。

    “不过……”

    紫炎真人的话还没说完，众人又开始紧张，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紫炎真人继续道，“不过，之后你们的修行需要换一种方式了。”

    众人心有疑惑，竖耳聆听。

    紫炎真人道，“修行，无论资质多差，只要肯努力，耗费些时间总会有一定的成就，除非……”说到这里，他看一眼聻白，也就是当年他认为不能修行的白强，硬生生将接下来关于“混沌体质”的话咽回肚子里。轻咳一声，继续道，“不过，天赋使然，一些人的成就也就到觉知境为止。想要突破源道师，以及之后的法道师、天道师，甚至是大道师、一道，这还是要看天赋的。道师期修行，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因素，那就是机缘。纵然天赋很好，机缘不到，碌碌一生，也未必就能突破。天赋与机缘，缺一不可。你们天赋很好，如今也都修到了九重影觉知境，是时候去寻找各自的机缘了。”

    说着，紫炎真人又朝聻白瞟了一眼。聻白也很纳闷，差点忍不住就要开口询问，“你总看我做什么？”

    有人问道，“宗主是说我们要离开上清宗吗？”

    紫炎真人点点头，宣布，“花谷向我们求援，你们所有人都去。对你们来说，这是一个历练的好机会。”

    众人又一次议论起来。有人说花谷很美，也有人为即将到来的历练感到兴奋，同时有人担忧这样大张旗鼓，花谷不一定会欢迎……总之，心态各不相同。

    紫炎真人道，“天斗，代我向廖将军问好！”

    天斗起身来，恭敬应道，“是！”

    天斗很无奈，明明就是要麻烦人，还说的那么委婉。

    紫炎真人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在你们离开之前，我为你们准备了一场机缘，能不能抓住，就看你们自己了！”

    众人不明白紫炎真人的意思，暗暗猜测着那份机缘到底是什么。

    紫炎真人拍手三下，一名道童进门，做一个请的姿势，引众人离去。

    进入甬道，众人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转了几个弯，热气弥漫，药香更浓，甚至都有些呛鼻子了。

    大概推测一下，这里应该是万福宫最中央的位置，空间很大，中间有一座假山，东西两侧都摆着铜鼎，细数一下，东方有九口鼎，西方有六口鼎，鼎中药汤一样的液体还在沸腾，热气便是因此而来的。

    雾中走来九男六女，皆是万福宫峰上弟子。九名男弟子还好，眼神只在古月等人的脸上扫一眼，便可忍住不再多看。六名女性弟子则是交头接耳，低声品论着哪位亲传弟子长得最为俊逸迷人。

    道童小小年纪，在万福宫却是颇具威望，他轻咳一声，六名女弟子便乖乖闭上了嘴巴。随后，十五人分开，分别引领十五名亲传弟子来到各自的铜鼎前。

    道童扬声道，“这鼎内是宗主精心配制的药汤，供各位药浴所用，具体做法我想大家也都清楚，我便不打扰了，告辞！”

    聻白不知道要怎么做，打算效仿他人。

    只见天斗等人正在脱衣服，最后一丝不挂，然后慢慢进入铜鼎，便也有样学样。

    沸腾的汤，一般人肯定受不了，但对于这些亲传弟子就不算什么了。聻白甚至可以听到有人在自语，“唔，好舒服！”

    这时，聻白感觉到周围充斥着各种不同的法，也就明白了，他们要做的是在药浴的同时进行修行，有药力辅佐事半功倍。

    聻白旁边那名男弟子见聻白动作迟疑，以为他是不懂，就要开口提醒。聻白却抢先道，“这位师兄，能不能麻烦你转过身去，你这样盯着我，我不习惯！”

    那弟子也不恼，转身后道，“如此我便不能确定药汤的浓度了，若是师弟感觉药力减少，吩咐一声便可，我负责添加药材！”

    聻白谢过，开始默默修行起来。

    聻白所在的鼎中，添加的都是阴属药材，加上铜鼎的材质特别，可以保证阴之力不会流逝，这就在铜鼎空间内形成了一个闭合的特殊环境，随着沸腾的液体翻滚，鼎内压力大增，阴之力快速地钻进了他的灵体。

    怨煞之种十分兴奋地颤抖着，贪婪地吸收着同源的力量。

    不过，这毕竟是人为创造的环境，还是不能避免生气的干扰，聻白轻车熟路，揪着仇弧出来，命令他将这些微薄的生气吸收。

    身为阶下囚，仇弧哪里敢反抗！

    一个时辰后，大家陆续开始添加药材，不过添加的药材各有不同。

    聻白也是一样，他需要的是阴阳花的黑色花朵。

    阴阳花是一种很奇异的花，一株之上有两种花朵。夜里开放的花朵为黑色，白天开放的花朵为黄色。据说是跟阳光有关，日照时间长，黄花多一些，日照时间短，黑花多一些。若是遇见阴雨天，便没有花开了。

    阴阳花最特别的地方在于它的根系极不发达，汲取水分十分困难，可它偏偏不是长在水上的花，遇到刮风下雨往往死伤惨重，这就要求随时得有人精心照料着，哪怕是浇水都得轻轻柔柔，一个不小心就将它连根拔起了。不过要说它娇贵却也不太合适，只要水分足够，任何地方都能生长，对土壤养分完全没有要求。传言它天生就不需要养分，它需要的是极阴与极阳的力量，更有甚者说它是某人从九幽之地带来阳间的花。

    对于药师而言，阴阳花的重要性就在于控制阴阳平衡了。

    六个时辰之后，大家添加药材都有四五次了。随着力量的提升，越往后越困难，等到无法再汲取药力之时，药浴也就结束了。

    聻白一个时辰加药一次，现在已经加过六次了，药力再次稀薄下来，聻白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总觉得再开口就太过分了。

    这时，只听假山之后一个羞涩的声音说道，“这位姐姐，能再给我加药一次吗？还是黄花！”

    声音虽小，但以众人的耳力，都能听得清楚。

    一名女子道，“没关系，宗主说了，只要你们需要，我们完全照做就行！”

    聻白一听，立马有了底气，对旁边的弟子道，“师兄，再来点黑色的花！”

    又一个时辰，聻白又开始加药。几乎是同时，假山那头提出了一样的要求。不同的是，他们一个要阴阳花的黑色花朵，一个要阴阳花的黄色花朵。

    假山这边，天斗等人齐齐看向聻白，表情各异，却都没说什么。假山那边，一名女子笑呵呵小声道，“你们一个要黄花，一个要黑花，不都是阴阳花吗？早知如此，代宗主何必那么费事配药，把你们两个放一起不就好了，嘻嘻！”

    “古月姐姐，你说什么呢？咕噜噜噜，羞死人了！”琴心小脸红透了，将头没入铜鼎中，吹着汤药以缓解羞涩。

    天斗等人听得清楚，忍俊不禁。有人却是忍不住乐出了声，接着就是一阵咳嗽。“咳咳，抱歉，呛水了！”

    再过半个时辰，陆续有人走出铜鼎，显然他们的这次药浴已经完毕。

    聻白跟他们不一样，他不为突破大境界限制，而是本身就需要这种力量，鼎中环境十分适合他的修行，比利用天地元气要方便多了。硬要说什么时候不得不结束药浴，恐怕得等到九品合气境了。他知道这样不合适，终于还是鼓励自己成功了，他默默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加药。

    “咦？”

    假山那边轻咦一声，夹杂着童真的兴奋。

    众人纷纷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虽然看不到那边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这声音是琴心发出来的。

    接着只听铛的一声，铜鼎震响，众人看到水珠四射，还没有离开的聻白被这些密集的水珠淋了一脸。

    旁边的弟子见了，不是紧张，也不觉得好笑，他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羡慕的神色。

    聻白见了有些疑惑，不过片刻后，他就明白了，这些水珠来自琴心药浴的铜鼎。

    恍惚间，众人见到了一片田野，花草生机勃勃，艳丽缤纷。只是这道影模糊，又看不清晰。片刻后，道影更加淡薄，慢慢消失了。

    “收、收影于身，她、突破了、源道师？”

    众人无不羡慕。

    剑胆的脸上没有见证汪洋突破源道师时的落寂，心中只有对琴心的祝福。修行速度输给琴心，在他看来是理所应当的。

    紫炎真人突然出现在人群之中，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他来到聻白所在的铜鼎旁，道，“你还不打算出来吗？”

    聻白挠了挠头，道，“回宗主，我是想出去的，这么多人看着，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紫炎真人轻哼一声，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接着，转身离开了。

    众人随着紫炎真人离去，聻白这才跳出铜鼎，匆匆穿上衣服，追了上去。

    紫炎真人很欣慰，在这极短的日子里，上清宗一下子多出来五位源道师，他活了八百余年，也从未见过如此“盛况”。

    心里高兴，不由得就多说了几句，直到天空挂满了星星，这才放众人离开。

    聻白回到玉辰观，玉辰子还没有睡下，似乎一直在等他。

    见到聻白，玉辰子问道，“你现在什么境界？”

    聻白如实答道，“多亏了这次药浴，我现在是四品合气境了！”

    玉辰子脸上没有太多的喜悦，反而皱起眉头，道，“太快了！”

    聻白疑惑道，“师傅，怎么了吗？”

    玉辰子道，“我们修行人的力量是经过沉淀，经过时间洗礼最为精纯的力量，我知道你的体质特别，但就算是如此，实力提升太快没有影响到你力量的纯度，也会降低精度，今后突破合气境将会十分困难。我推测，你之所以能连跳两级，很可能是之前一直被压制，此时出现了反弹……”

    沉吟片刻，玉辰子带着聻白来到玉辰峰后山，对聻白道，“尽量挥霍你的力量，力竭之前不要停止。”

    聻白顺从点头，脚踩影步极速打转儿，之后又是巨人相、幻灵诀……所学功法一一施展，对着空气不停挥舞，旁人看了，定会怀疑他是不是个疯子。

    修行一途，艰辛坎坷，轻松得来的力量终究是有瑕疵的。对于一名合格的修士而言，这样的瑕疵不能容忍。得过且过，糊涂将就，这样的人，成为不了强者。

    此时的聻白不觉得辛苦，反而很庆幸，因为他有一个负责任的师傅。这一点，比起他的哥哥汪洋来，就幸福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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