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宗贵定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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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到了九月份,这五个月里,韩国还是发生了许多大事。

    六月的时候,三川郡内连下五个昼夜的暴雨,使得伊水暴涨,很快就漫过了堤坝。洪水犹如脱了缰绳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冲毁沿岸的无数屋舍。沿着伊水,两岸哀鸿遍野,惨不忍睹。

    韩王然对此极为重视,当即按照新法进行赈灾急救。韩王然深知,大灾之后就是大疫,只是赈灾是不够的。参照后世的经验,韩王然派遣了数百名医师组成的医疗队,每个县每个乡地救治伤患。对于发烧感染的伤患一律采取隔离治疗,对溺死在水中的动物尸体一律焚烧深埋,切断瘟疫的传播渠道、防止二次污染水源。

    同时按照后世医师总结的治理瘟疫的方法,以青嫩茵、陈蒿草治疗医师们曾经束手无策的黄疸病,以佩兰等草药沐浴,保持清洁,禁止食用生冷食物,以艾蒿驱赶蚊虫。

    韩王然在朝会上与众臣讨论之后,更是决议在开仓赈灾的基础上,减免灾区三年赋税。对于遗孤和鳏寡孤独者,国家负责养育;家中有亡于洪灾、瘟疫者,国家给予安葬费。

    一时之间,韩国黎明百姓皆传新法之德,韩王之德。新法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真正深入人心。

    九月在一年当中是一个很特别的月份,在这个月里,农人们忙着秋收,然后点上冬小麦。当白茫茫的秋霜开始出现,整个中原大陆就进入漫长的蛰伏期。

    这是再闲不过的农闲时间了,忙碌了大半年的农户们可以抽出时间好好休整一下,或者打些零工补贴家用,或者进山猎些野兽享用肉食。偶尔,国家会在这个时候召集青壮兴修水利。为来年可能的春荒做些准备。

    这样安谧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到次年二月,当大地开始回暖,蛰伏了一个冬季的农户们开始扛着锄头,禾着犁头进行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大事――春耕!

    只是今年有些不同,因为新法中土地改革就要正式开始了。新法颁布的时候正值最繁忙的春耕,为了求稳。影响甚广的土地改革就放在了秋收以后。

    遍观中国历史的历朝历代,所有王朝灭亡的原因不外乎一个,那就是严zhòng的土地兼并。当农户们手里没有足够的田地养活自己的时候,各式各样的农民起义就会爆发。或许他们无法推翻前朝的统治,但总可以沉重打击前朝,为新兴的利益阶层铺好一条康庄大道。

    每一个王朝的兴起都是重新分配土地的过程,当所有的农户都分到了足够养活自己的土地,他们也就安分下来。这样的光景维持地好的话,可以有一二百年或者二三百年。也就是中国历史上一个王朝的统治时间。当然,若是遇到昏君暴君或者天灾人祸,这个数字降低到数十年也是很常见的。

    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土地是一个很揪人心的事物。它是任何一个王朝统治基础的阶层――农民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宗贵勋臣们赖以维持奢华生活的根本。所谓千金不换一土,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只有土地那是可以一代一代传延下去的无价之宝。

    对立了大功的功臣来说,重要的不是赏赐他多少钱财或者多么高的爵位。而是授予多少土地。对富甲一方的商人来说,钱财不过是一个数字。最重要的是购置足够多的田产留给后人。他们很清楚,什么都是会花光用光的,唯有土地不会。

    御史大夫范睢在土地上执行的改革细分起来有如下几条:1、收归土地为国有,诚实来说,这个对韩国宗贵、庶民的影响不大,因为新法保证他们只要不谋反。那么土地的使用权会一直在他们手中。2、鼓励开垦荒地,原则上谁人垦荒谁人耕种,当然,为了防止过渡破坏环境,像山林是严禁开垦的。这一条对庶民、宗贵都是有利的。3、废除私田制。废除奴隶制度。这个才是对宗贵们影响最大的内容。

    说起私田制,就不得不说一下现在这个时代广泛存zài的一种制度井田制和它的附庸――奴隶制。严格意义上说,这个制度起源于五帝时期。当初大禹治水后,中原大地上充斥着一片片河流冲积出来的平原。人们渡过大劫之后,你争我杀,为了抢占一块肥美的土地而自相残杀。大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形发生,于是发明了贯彻中华文明三千年的制度――井田制。

    顾名思义,井田制最关键的在于这个“井”字。大禹命人将一片片平原划分成无数块“井”字,每八户人家分得一块“井”。最中间一块为公田,里面有一口井供取水,其收获的粮食上缴国库,其余部分每家各自负责一块。按照这样的划分,十井一村,十村一社,村社之间互不侵犯,和睦相处。

    当然,这个时候庶民对国家分给的井田,只能耕种,不能贩卖或者做任何其他形shì的处置。国君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喜好,将庶民的井田分封给其他人,或者是因为庶民犯罪重新将其收缴。如果庶民所犯下的罪责更重一点的话,也完全可以将庶民的全家贬为奴隶。《诗经》中有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体上说道就是井田制形成的关系。

    在韩国的新法当中,依然是严格地执行井田制,但却限制了国君可能的任意妄为。土地是国家所有不假,但只要分得土地的庶民不犯谋反的大罪,他名下的土地依然可以由他的亲属继承,从司法解释上来说,这是这个时代祸不及亲人的第一次写照。

    由井田制延伸而来的私田制才是韩国新法压制的一个重要点。从夏朝开始,一些诸侯、部落首领手头上拥有大片的土地,虽然名义上他们也没有对土地的处置权,但因为权力的关系,只要他们不受到天子、诸侯的讨伐,或者说不失败。他们就可以悄悄地将这些土地进行转让、变卖。

    当然,因为诸侯太多的缘故,自夏朝开始,小规模的战争就不断。有战争自然就有俘虏、罪犯,有破产的工匠、农户,这些人或许迫于生计或许迫于强权。总之成为了奴隶,也就是诸侯、权贵的私有财产。他们不会出现在国家的户籍手册上,他们辛苦劳作换来的就是权贵们的奢靡生活。

    私田制和井田制的唯一区别在于,私田制下的田地,中间没有公田,只有水井。

    不过,等到了战国末年,整个井田制度已经是千疮百孔。连续数百年的征战导zhì天下震荡不安,豪族官宦们趁势巧取豪夺。占据了大量的田产。拥有井田的自由民越来越少,新兴的地主阶级开始出现,许多原本拥有井田的自由民不得不依附新兴的地主阶级,租种他们的土地,以求生存。

    对于这样的现实,不同国家的态度也是不一致。以魏国的李悝变法为例,在土地方面魏国执行的是“五成田制”,即在自由民耕种的井田和公室的井田上允许施行买卖政策。同时废除封地的隶农;对于占据多数田产的旧贵族,则是依然保留着私田制和隶农。

    像楚国、齐国、赵国和以前的韩国。对私田制只是进行小规模的变法,还不及魏国。燕国则是完全保留了私田制,未做一丝一毫的变革。

    秦国则是大刀阔斧的改革,废除了私田制,也同时消灭了附生的奴隶制度。这样的变法是新兴的地主阶级所希望看到的,因为从此以后。他们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售卖土地。

    不过,韩国的新法,却是生生要了这些新兴地主阶级的命。新法规定,没有爵位的士农工商四类人,其名下土地不得超过一百亩。对于这些人名下超出部分的土地。国家会以一定的价格赎回,重新分给庶民。新法还同时规定,庶民耕种国家授予的土地,所缴纳的赋税仅需三成,这可比新兴地主阶级给出的四五成的赋税待遇要好的多。也正是因为此,新法才获得了庶民的追捧。

    只是,这样的变法谈何容易。韩国的宗贵们可都是属于这样的新兴地主阶级,因为少府韩文一事,他们收敛了一些,将超出爵位标准的田产全部转让了出去,可现在范睢又要他们将名下的奴隶也全部交出,这就真正触犯到了宗贵的核心利益。

    宗正府,司空季应一脸坚决地说道:“不能交,绝对不能交!要是把手中的奴隶们都交出了,我们实力大受影响啊!”

    宗正韩辛点头称是。确实如此,如今自己这些人的爵位都很高,可以拥有六千亩的田产,说起来也不少了。不过,一旦废除奴隶制,原本属于自己私有财产的奴隶就成了自己的自由民。国家会给其授予田产耕种,自己这些人若想耕种名下的田地,就不得不花钱雇佣他们,或者出租给对方使用。

    “奈何王上一意孤行,我们绝对不可能让王上扭转心意!”宗正韩辛深深叹了口气,言道。

    太常公孙士也是露出无奈的笑容,说道:“我们还好些,毕竟有爵位在身,名下可以享有足够的土地,可地方上的那些豪族才是真的惨,没有爵位在身,以前好不容易搞来的田产只能留下一百亩,剩余的将被王上象征性地赎回。”

    司寇韩休报之以苦笑,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最近不少豪族托关系求见我,无非是想问询两件事情,一件是想让我们向王上献言,取消对无爵位者名下田产的限制;另外一件则是问询爵位可不可以购买,这样第一条路走不通的话也能有个缓和的余地。”

    “这两条我都找人试探过王上了,不行!”韩辛说道。

    “那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白白蒙受这些损失!王上既然可以拿韩文开刀,自然也可以拿我们这些人开刀。要知道,韩文的妻子和太后的关系可是匪浅啊!可结果呢?还不是被王上赶出了新郑!”司空季应气呼呼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司寇韩休试探性地问道。

    “如今王上已经失去人心,试问韩国上下,有几个勋贵功臣对王上的变法是满意的?地方上那些豪族更是国家的基石,如今地方上已是怨声载道,以我看,韩国怕是要大乱了!”司空季应遥望着王宫方向,不满地说道。

    “德信伯,慎言啊!慎言啊!”太常公孙士惊慌地忘了下门外,急急说道。

    “哼!这样的话几乎每个大臣都说过。只是王上心里不知道罢了。”

    宗正韩辛摆了摆手,示意够了。“王上无论如何都是一国之君,更是率领我们韩国收复三川、南阳两郡,功莫大焉!德信伯还是慎言为妙。如今变法却是打破了祖制颇多,可王上本意应该是好的。要怪就怪御史大夫张禄,如果没有他天天蛊惑王上,王上哪会行如此动摇国本的变法呢!”

    司寇韩休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如果没有“张禄”这个人,王上说不定只会编练新军,像赵武灵王一样强盛韩国,君臣和睦,一时佳话,多好。可惜,如今王上完全偏执于变法,更是将生杀大权交给了“张禄”,实在是……

    “宗正的意思是清君侧吗?”太常公孙士语出惊人道。

    司空季应当即睁大了眼睛,自己不过是那么一说,宗正韩辛和太常公孙士居然就生出了这么大的计划,实在是……

    司寇韩休眉头更是皱紧了三分,犹豫道:“宗正真是这个意思?”

    出人意料的,韩辛点了点头,慨然道:“是到了拨乱反正的时候了。王上虽然英武不凡,有赵武灵王之志,但终归是年幼,不知国之根本在于地方豪族和中央权贵。如今所实施的每道新法,莫不是有利于庶民而不利于权贵、豪族。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怕是没等到强盛韩国我们这些人就死在了张禄的剑下。与其一步步受制于人,不如先发制人。我相信,王上终有一天会明白我等的良苦用心。”

    “可是……”司寇韩休还想辩解什么。

    “怎么?你担心背负骂名吗?韩司寇。”宗正韩辛紧盯着韩休,不悦地说道。

    韩休咬了咬牙,还是大义凛然地说道:“我认为此事不妥,如今朝廷群臣皆处于观望状态,我们若是贸然举起清君侧的大旗,难不保其他宵小之辈祸患新郑,此其一也。如今新郑掌握兵权者皆是王上的心腹,亦是新法的坚定支援者,我们手无寸兵,如何逼迫王上就范,此其二也。张禄深受王上宠信,出行必有三五十护卫相随,实在不便于刺杀,若是打草惊蛇,反倒不美,此其三也。为韩国计,恳请宗正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宗正想了想,反驳道:“所谓若想成大事者,总有牺牲。我们不能为了少部分人的利益就放弃大多数人的利益,这是其一。其二,我们清君侧无非是行刺张平、张禄二人,此二人一去,王上的变法大计也就无从谈起。王上肯定会因此大动肝火,新郑一乱,我们的心腹就可率领少数精锐控zhì住王上,大事可成也!”

    太常公孙士想了想,提供了一个具体的情报,说道:“王上向我问计,想前往阳翟旧都参观颍川学院,到时丞相会随同一起,宗正,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好机会?”

    韩辛大喜,言道:“真是天助我也!大事成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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