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仙人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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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倏地高飞,聂家侠客看不见山上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再难上到高峰去,只得下了山崖。

    李碧梧说罢拎起两根丝线,宛如拎了三只风筝,整整好发簪,道,“既然来了,就别想再跑,回到无量山,天长地久地同我待在一处。”

    马氓立在远处梢头,远远问道,“二位高人不是要去小仙人墓?”

    “小仙人墓?”李碧梧一阵恍然,回神来,皱着眉头说,“她的地方,我不去。”

    “你们不去,来我这山头捣乱,真是……”马氓心头可气,掉头便要走。

    长孙茂急了,“别走!”

    “你去小仙人墓,做什么。”李碧梧垂眼一瞥,伸手揪他耳朵,“不会是要去找那药夫人小贱人去!”

    叶玉棠心在滴血,却只能无声咒骂:你别动他啊,你别动他!你把脏手给老子拿开!你他妈就是仗着我现在动不了,别等老子醒过来收拾你!

    山背后头挂着的程霜笔有气无力讲了句:“李师……叔,不如先去仙人墓救人,你们一家三……口回去团聚,也不迟?”

    李碧梧想想,摇头,“不好。倒不如先同我回无量山,我以毒攻蛊,蛊死了,她不就好了?”

    毒夫人的毒是什么毒?!

    程霜笔惊道:“这万万不可!”

    李碧梧笑了,兀自说道,“今日做蛊人,苟活个三五月;明日做毒人,能活千岁万岁。活人多无趣,一个不高兴,就想着要跑。毒人无知无识,百依百顺,一辈子不会变心,岂不美?”

    饶是马氓,听了这番话,也不免冷汗具下:“这,恐怕……她也活不成了呀。”

    李碧梧眉毛一抬,循声问去:“你这话的意思,是我毒夫人的毒,不及她药夫人的药吗?”

    马氓恨自己就不该多这句嘴,慌忙补救:“药夫人算是什么?自然是毒夫人的毒厉害了,毒夫人毒死的人,她药夫人能救活吗?”

    话音一落,马氓见李碧梧脸色见好,心想:本想搞个真正“高高手”回去叫他主子高兴高兴,可厉害人物动辄是要人命的,他还是别把自己掺和进去,这两人,还是算了,由着他们闹山头去吧。

    想着,抬脚便要开溜。

    长孙茂唯恐他跑,趁他开溜之前,大叫了一声:“他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果不其然,李碧梧俯身来问,“他之前怎么说?”

    长孙茂高声说道:“他说,毒夫人算个什么东西?同他老大的生蛇蛊一比,就像蚯蚓之于金环,臭屁虫之于钳蝎。什么毒夫人,给他老大提鞋都不配……”

    李碧梧神色一凛,往马氓看去。

    马氓冷汗具下,逃至丈余之外,不免回头为自己辩了句,“你别污蔑我!我同你什么仇?”

    长孙茂开了闸似的说下去:“……他还说,且不论他老大,连他老二老三老一万……全家老小,统统也瞧不上你,否则他主子怎么会在此处给药夫人卖命,却不肯引你去仙人墓……”

    听到这一番话,此处马氓是片刻也不敢久留,半句话间已翻出一座半山头,跑的那叫一个一骑绝尘。李碧梧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纤腕一绕,满山虫甲皆震作齑粉;望向远处烟尘,略动一动手指,马氓眨眼被牵丝勾回到原点,战战兢兢,上下嘴唇一同打颤,小小声说,“我没讲过这话。”

    长孙茂笑道,“有。程四海那小子也听到了。”

    程霜笔立刻接话,“是,他说了!”

    马氓眼前一黑,嘴里念起:“妈咪豆腐,妈咪豆腐……”

    “既如此,那便先带我去会会你主子与药夫人,让他说说,是我毒厉害,还是她药厉害。”李碧梧掸掸衣衫,站起身来,“带路。”

    马氓蔫儿吧唧,“我祖孙三代都在这山头,被毒夫人您给灭了满门,连个带路的也不剩。”

    李碧梧道,“离了那些个臭虫,你便路也不识了?也罢,那咱们便在这山头住下了,等你慢慢地想,何时想起来了,我们便何时启程。”

    马氓“唉……”地一叹。

    过不多时,李碧梧又问,“想起了么。”

    马氓苦笑,“毒前辈姑奶奶,我又不懂轻功,也不会认路,只能依着依稀记忆慢慢地找,哪会有那么快?”

    李碧梧也笑笑,“你不急,我也不急。我有宝哥陪我,我若高兴,便由着你慢慢找。我若不高兴,便杀了你自己找。反正翻遍这山头,也用不了几日。”

    马氓脸色倏地发青,“我立刻想,我立刻想,是这边,东南方向去。”

    李碧梧一拽丝线,便将马氓也拽到跟前来,轻轻一纵,向东而去。

    后头四个人,三根线;撞到一块儿,齐了。

    马氓哭都哭不出来,“我哪里得罪各位了?”

    “若你早带我们二人去,不就没这屁事了?”程霜笔看向前方,回头冲长孙茂道,“你小子,可真有你的。”

    长孙茂勉强一笑。

    ·

    一路翻了七八座山,天亦渐渐暗下来。马氓望见远处山腰一亭一界碑,不由松了口气,道,“过了此处,蛊阵更多,需得步步留心。不过再往前四五个山头,我主子的洞神庙便在瀑布下头。但那洞神庙晚上山壁坚硬如新,全然不见洞口,到了白天不知不觉又出来了,古怪得很。所以你们现在去,也寻不见;山头蛊阵又多,连个落脚地都没有。不如先在这碑亭歇息一宿,天不亮出发,自然便能入洞神庙,去往小仙人墓。”

    程霜笔道,“这么古怪?”

    马氓“嗨”地一声,“若这么容易就能寻到,还要我做什么?”

    日暮西斜,天又凉下来。山顶树梢覆上薄霜,李碧梧整个人也有些形容懒倦,不由道,“今夜,便在这里歇息。”说罢一扬手,如同扬起三片落叶;三人陡然而起,身不由已飘然坠于凉亭之中。

    李碧梧复一旋腕,长孙茂与程霜笔身上牵丝便松散开来。

    马氓这便不乐意了,“为何只绑我?”

    却没人理他。

    长孙茂起身来,往山那头望去。

    程霜笔怕他急于求成,想趁夜翻山,忙道,“待明日到了洞神庙,再做打算不迟。”

    长孙茂微微眯眼,闻言一笑,“我又不傻。”

    李碧梧倦坐于石凳上,问,“你们背着在我,都在说些什么?是在骂我?”

    程霜笔道,“不敢。”

    李碧梧仍旧是那句,“程四海,捉几只鱼来。”

    长孙茂在亭子靠山避风处生了两堆火,将枯草堆于一处,令她能和衣卧下,枕于草堆上。

    周遭一暖,叶玉棠周身方才恢复知觉。晃动火光中,她睁开眼来,对上他一个温暖的笑,自己也不由地笑起来。

    李碧梧也很受用,不免拍动石凳,往火堆移近了些,仍盘坐着,垂头望着打量起两人,忽然叫了声,“宝哥?”

    长孙茂有些疑惑,回过头去。

    李碧梧干脆上了手,两指头攥住他下巴,凑近打量。

    叶玉棠怒火心底起,却受困于身躯不得动弹,心中狂喊:老子……忍你很久了!

    正想着,谁知自己竟真的一倾而起,卷来山石朝李碧梧直击而去。

    叶玉棠心头直呼爽快:就是这样,揍她!

    李碧梧一愣,手腕一沉,千丝卷上飞石,一拧,万千碎屑自丝幔缝隙飞击而出,自亭间如飞星四溅,砸的山谷间劈啪作响。

    她亦不罢休,双臂旋收,半壁山石叩壁即返,如长了眼般,直袭李碧梧背后而去!

    李碧梧五指一拢,千丝于身后寸余处瞬间结网,密网一震,山石无声无息震作飞灰。

    长孙茂怕她再动内力,从后将她死死抱住。

    叶玉棠动弹不得,只得俯身,从上往下,几乎脸贴脸地、咬牙切齿地看着李碧梧,想骂,却只能从齿缝迸出“嘶嘶”之声。

    像只凶兽,怪不得叫蛇人。

    李碧梧一动不动抬眼打量她,慢慢说道,“都这样了,还想跟我打?”

    叶玉棠两手一攥,拍起火堆尺余高,几近将亭子烧着!

    长孙茂跪在地上,胳膊与声音跟着颤抖,“求你了,棠儿,求你了……”

    她好容易攒起满身力气瞬间溃败瓦解,双手缓缓垂下,身子也跟着伛偻下来。

    亭中烈焰瞬间散去,马氓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吓得躺在地上打起摆子,大口喘气,“妈咪豆腐,妈咪豆腐,神仙打架,神仙打架,要打出去打。”

    程霜笔望着忽而升起又熄下去的大火,立在山涧有些不明所以,“为着什么事……生这么大火?烤鱼嘛,一堆柴就够了。”

    李碧梧笑了,“好凶啊,跟你娘学的?”

    觉察到她已冷静下来,长孙茂缓缓松了劲,露出半边脸皆是在她衣服上压出的淤痕,青红相交。臂弯里瘦小一把身躯,像烧枯的柴,仿佛将要被自己勒断,怎么还有力气同毒夫人较劲?他偏过头去,望向外头。

    叶玉棠轻轻挣脱桎梏,转头走到亭子一脚,背对众人,缩成一团,只是不语。

    李碧梧觉得好玩不已,“我方才还想说,你像宝哥。”

    叶玉棠心道:像个屁!尹宝山也配。

    李碧梧接着往下说,“可现在看来,却半点也不像。”

    叶玉棠心里冷笑: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

    程霜笔捕了九条鱼,从山涧上到半山腰,远远问道,“李师叔,我捕了九条鱼,九九天长,够不够?”

    却无人应。

    程霜笔拎着鱼步到亭子外,只见这亭中众人表情各异,也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长孙茂起身,轻手轻脚走到她身后,屈膝坐下,慢慢说道,“说好不动的,又忘了?”

    她胸口一起一伏,想是生气得厉害。

    叶玉棠完全容不得自己命中有如此柔弱的一幕。不能助他一臂就罢了,偏偏还苟延残喘着拖他后腿。她实在越想越气,烦闷不已。

    他想想,又说,“棠儿,你看,我命好,机灵,事事逢凶化吉。旁人再厉害,也不能奈我何。我武功这么次,虽不容易,却到底也来了这儿。棠儿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岂不是叫我前功尽弃?旁人杀我,我尚能躲。棠儿杀我,我活不成。”

    她回过头来。

    他又笑道,“所以,无论往后,谁要打我骂我杀我,便看着就好了,只当是木桩回臂,一拳一脚皆是我欠下的教训。棠儿却不可动手,只可看着,否则我得不偿失,是要生气的。”

    “生气”两字威力极其生猛。她微微睁大眼,慢慢点头。

    他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李碧梧支着脑袋,远远望着两人,觉得有趣不已,“若是宝哥有你一半深情,我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姘头多角,不如冷饭汆粥。明明是我先遇见他……”

    说罢,缓缓阖上眼。思及往事使她头疼不已,便拿她惯常使毒,杀人于无形的食指揉揉鬓角,“我何尝不知你不是他?可他躲了我二十年,连一句交代也没有。二十年,哪怕有人扮他来骗骗我,我也是开心的。”

    想想,又抬眸,问了句,“你两成婚了没?”

    叶玉棠心道:关你屁事。

    李碧梧再接再厉,“行房了没?”

    叶玉棠:……神经病!

    李碧梧道:“这小子逗我开心,我心头欢喜。若拜了堂,便算我半个女婿,你两的事,我合该管管;若是没有,那就就地拜一拜。我也好想想,从何处帮,帮到哪儿。”

    “在这山头?”程霜笔四下一望,“怕是不妥罢。”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生日的“未免自己不认识自己改”小姐姐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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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陪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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